聊斋志异 卷五 莲花公主

　　胶州窦旭，字晓晖。方昼寝，见一褐衣人立榻前，逡巡惶顾，似欲有言。生问之，答云：鈥溝喙�奉屈。鈥澤�问：鈥溝喙�何人？鈥澰唬衡�溄�在邻境。鈥澊又�而出。转过墙屋，导至一外，叠阁重楼，万椽相接，曲折而行，觉万户千门，迥非人世。又见宫人女官往来甚夥，都向褐衣人问曰：鈥滖祭衫春酰库�澓忠氯伺怠６恚�一贵官出，迎见生甚恭，既登堂，生启问曰：鈥溗丶炔恍穑�遂疏参谒。过蒙爱接，颇注疑念。鈥澒蠊僭唬衡�湽丫�以先生清族世德，倾风结慕，深愿思晤焉。鈥澤�益骇，问：鈥溚鹾稳耍库�澊鹪疲衡�溕偌渥韵ぁｂ��

　　无何，二女官至，以双旌导生行。入重门，见殿上一王者，见生入，降阶而迎，执宾主礼。礼已，践席，列筵丰盛。仰视殿上一匾曰鈥湽鸶�鈥潯Ｉ�局蹙不能致辞。王曰：鈥溿媒�芳邻，缘即至深。便当畅怀，勿致疑畏。鈥澤�唯唯，酒数行，笙歌作于下，钲鼓不鸣，音声幽细。稍间，王忽左右顾曰：鈥滊抟谎裕�烦卿等属对： 鈥槻湃说枪鸶�。鈥欌�澦淖�方思，生即应云：鈥溇�子爱莲花。鈥澩醮笤迷唬衡�溒嬖眨×�花乃公主小字，何适合如此？宁非夙分？传语公主，不可不出一晤君子。鈥澮剖保�佩环声近，兰麝香浓，则公主至矣。年十六七，妙好无双。王命向生展拜，曰：鈥湸思戳�花小女也。鈥澃菀讯�去。生睹之，神情摇动，木坐凝思。王举觞劝饮，目竟罔睹。王似微察其意，乃曰：鈥溝⑴�宜相匹敌，但自惭不类，如何？鈥澤�怅然若痴，即又不闻。近坐者蹑之曰：鈥溚跻揪�未见，王言君未闻耶？鈥澤�茫乎若失，忪儸自惭，离席曰：鈥湷济捎配祝�不觉过醉，仪节失次，幸能垂宥。然日旰君勤，即告出也。鈥澩跗鹪唬衡�溂燃�君子，实惬心好，何仓卒而便言离也？卿既不住，亦无敢于强，若烦萦念，更当再邀。鈥澦烀�内官导之出。途中，内官语生曰：鈥準释跷娇善サ校�似欲附为婚姻，何默不一言？鈥澤�顿足而悔，步步追恨，遂已至家。

　　忽然醒寤，则返照已残。冥坐观想，历历在目。晚斋灭烛，冀旧梦可以复寻，而邯郸路渺，悔叹而已。一夕，与友人共榻，忽见前内官来，传王命相召。生喜，从去，见王伏谒，王曳起，延止隅坐，曰：鈥湵鸷笾�劳思眷。谬以小女子奉裳衣，想不过嫌也。鈥澤�即拜谢。王命学士大臣，陪侍宴饮。酒阑，宫人前白：鈥湽�主妆竟。鈥澏砑�数十宫人拥公主出，以红锦覆首，凌波微步，挽上氍毹，与生交拜成礼。已而送归馆舍，洞房温清，穷极芳腻。生曰：鈥溣星湓谀浚�真使人乐而忘死。但恐今日之遭，乃是梦耳。鈥澒�主掩口曰：鈥溍髅麈�与君，那得是梦？鈥澸档┓狡穑�戏为公主匀铅黄，已而以带围腰，布指度足。公主笑问曰：鈥溇�颠耶？鈥澰唬衡�湷悸盼�梦误，故细志之。倘是梦时，亦足动悬想耳。鈥�

　　调笑未已，一宫女驰入曰：鈥溠�入宫门，王避偏殿，凶祸不远矣！鈥澤�大惊，趋见王。王执手泣曰：鈥溇�子不弃，方图永好。讵期孽降自天，国祚将覆，且复奈何！鈥澤�惊问何说。王以案上一章，授生启读。章曰：鈥満�香殿大学士臣黑翼，为非常怪异，祈早迁都，以存国脉事。据黄门报称：自五月初六日，来一千丈巨蟒盘踞宫外，吞食内外臣民一万三千八百余口，所过宫殿尽成丘墟，等因。臣奋勇前窥，确见妖蟒：头如山岳，目等江海。昂首则殿阁齐吞，伸腰则楼垣尽覆。真千古未见之凶，万代不遭之祸！社稷宗庙，危在旦夕！乞皇上早率宫眷，速迁乐土鈥澰圃啤Ｉ�览毕，面如灰土。即有宫人奔奏：鈥溠�物至矣！鈥澓系畎Ш簦�惨无天日。王仓遽不知所为，但泣顾曰：鈥溞∨�已累先生。鈥澤�坌息而返。公主方与左右抱首哀鸣，见生入，牵衿曰：鈥溊裳芍面�？鈥澤�怆恻欲绝，乃捉腕思曰：鈥溞∩�贫贱，惭无金屋。有茅庐三数间，姑同窜匿可乎？鈥澒�主含涕曰：鈥溂焙文茉瘢�乞携速往。鈥澤�乃挽扶而出。未几至家，公主曰：鈥湸舜蟀舱�，胜故国多矣。然妾从君来，父母何依？请别筑一舍，当举国相从。鈥澤�难之。公主曰：鈥湶荒芗比酥�急，安用郎也！鈥澤�略慰解，即已入室。公主伏床悲啼，不可劝止。焦思无术，顿然而醒，始知梦也。而耳畔啼声，嘤嘤未绝，审听之，殊非人声，乃蜂子二三头，飞鸣枕上。大叫怪事。友人诘之，乃以梦告，友人亦诧为异。共起视蜂，依依裳袂间，拂之不去。友人劝为营巢，生如所请，督工构造。方竖两堵，而群蜂自墙外来，络绎如蝇，顶尖未合，飞集盈斗。迹所由来，则邻翁之旧圃也。圃中蜂一房，三十余年矣，生息颇繁。或以生事告翁，翁觇之，蜂户寂然。发其壁，则蛇据其中，长丈许，捉而杀之。乃知巨蟒即此物也。蜂入生家，滋息更盛，亦无他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