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阳明全集》悟真录之十 补录（上）

　　旧本未刊语录诗文汇辑

　　传习录拾遗　五十一条

　　编者按：日本学者佐藤一斋先生著有《传习录栏外书》，遍校《传习录》诸刊本，辑录通行《全书》本所阙阳明语录三十七条，并加注疏。旅美华人学者陈荣捷先生又在佐藤氏《栏外书》基础上，从《王文成公全书》之钱德洪《刻文录叙说》及《阳明年谱》中辑录阳明语录十四条，合佐藤氏所辑，共计五十一条，并加校注，编为《传习录拾遗》一卷，刊入陈氏所著《王阳明传习录详注集评》一书，由台湾学生书局印行。此所谓鈥準耙赔�澱撸�仅指鈥準扳�澩ㄐ小堆裘魅�书》本《传习录》之鈥溡赔�澮玻�其言互见于旧刊施邦曜、南大吉、宋仪望、俞嶙、闾东、王贻乐、张问达诸种传本以及《阳明全书》所载钱氏《叙说》及《附录年谱》之中。然此《拾遗》有集零为整、便于学者研究之功，固不可废。今特移录本书而删其注评，只保留篇首案语及若干校注。

　　陈荣捷按：《传习录》，《全书》本共录三百四十二条。南本、宋本缺第九五条，其他诸本则共增三十七条。据佐藤一斋所校，即第二十四条后，施本、南本、俞本各增一条（均《拾遗》一）；闾本于二四一条后增两条（《拾遗》二与三）；俞本、王本于三一二条后增一条（均《拾遗》四）；闾本于三一六条后增一条（《拾遗》五）；张本于三三五条后增二条（《拾遗》六与七）；三四二条，施本、俞本增六条（均《拾遗》八至十三），王本增六条（《拾遗》二与十四至十八），张本增二十七条。除重复与王本所增者六条、施本与俞本所增者二条，与闾本所增第一条外，张本实增十八条（《拾遗》十九至三十六）。此三十六条，均载佐藤一斋之《传习录栏外书》。一斋于九十九条注又举一条（《拾遗》三十七），共增三十七条。今又从《全书》卷目钱德洪之《刻文录叙说》抄出四条，为第三十八至四十一条（另第十条），从《年谱》抄出十条，为第四十二至五十一条（另第十一条），总共增《拾遗》五十一条。

　　① 千古圣人只有这些子。又曰：鈥溔松�一世，惟有这件事。鈥潯惨弧�

　　〔一〕原注：此条载南本、施本、俞本第二十四条之后。

　　②先生曰：鈥溋贾�犹主人翁，私欲犹豪奴悍婢。主人翁沉疴在床，奴婢便敢擅作威福，家不可以言齐矣。若主人翁服药治病，渐渐痊可，略知检束〔一〕，奴婢亦自渐听指挥。及沉疴脱体，起来摆布，谁敢有不受约束者哉？良知昏迷，众欲乱行；良知精明，众欲消化，亦犹是也。鈥潯捕�〕

　　〔一〕原注：张本无鈥溌灾�检束鈥澦淖帧�

　　〔二〕原注：此条闾本载在第二四一条之后；王本、张本载在卷末。

　　③先生曰：鈥満献疟咎宓模�是工夫；做得工夫的，方识本体。鈥潯惨弧�

　　〔一〕原注：同上条注〔二〕。

　　④薛尚谦、邹谦之、马子莘、王汝止侍坐，请问乡愿、狂者之辨。曰：鈥溝缭敢灾倚帕�洁见取于君子，以同流合污无忤于小人，故非之无举，刺之无刺。然究其心，乃知忠信廉洁所以媚君子也，同流合污所以媚小人也。其心已破坏矣，故不可与入尧舜之道。狂者志存古人，一切纷嚣俗染不足以累其心，真有凤凰于千仞之意，一克念，即圣人矣。惟不克念，故洞略事情，而行常不掩。惟行不掩，故心尚未坏而庶可与裁。鈥�

　　曰：鈥溝缭负我远掀涿囊玻库�澰唬衡�溩云浼タ襻�知之。曰：鈥樅挝�踽踽凉凉？生斯世也，为斯世也，善斯可矣。鈥櫣势渌�为，皆色取不疑，所以谓之似。然三代以下，士之取盛名干时者，不过得乡愿之似而已。究其忠信廉洁，或未免致疑于妻子也。虽欲纯乎乡愿，亦未易得。而况圣人之道乎！鈥�

　　曰：鈥溈襻�为孔子所思，然至乎传道，不及琴、张辈，而传习曾子，岂曾子乃狂狷乎？鈥澰唬衡�湶蝗弧Ｇ佟⒄疟玻�狂者之禀也。虽有所得，终止于狂。曾子，中行之禀也，故能悟入圣人之道。鈥潯惨弧�

　　〔一〕原注：此条俞本、王本载三一二条之后。俞本缺鈥溠ι星�鈥澋仁�四字。鈥溈裾咧敬驸�︹�ηж疴�澋茸郑�亦见《全书》钱德洪之《刻文录叙说》页十六上。此条亦载《年谱》嘉靖二年二月，语几全同。

　　⑤南逢吉曰：鈥溂�尝以《答徐成之书》请问。先生曰：鈥槾耸橛诟裰鲁险�，及尊德性而道问学处说得尚支离。盖当时亦就二君所见者将就调停说过。细详文义，然犹未免分为两事也。鈥櫝⒓�一友问云：鈥樦熳右源嫘闹轮�为二事。今以道问学为尊德性之功，作一事如何？鈥櫹壬�曰鈥樚烀�于我谓之性，我得此性谓之德。今要尊我之德性，须是道问学。如要尊孝之德性，便须学问个孝；尊弟之德性，便须学问个弟。学问个孝，便是尊孝之德性；学问个弟，便是尊弟之德性。不是尊德性之外，别有道问学之功；道问学之外，别有尊德性之事也。心之明觉处谓之知，知之存主处谓之心，原非有二物。存心便是致知，致知便是存心，亦非有二事。鈥櫾唬� 鈥槾嫘目质蔷惭�意，与道问学不同。鈥櫾唬衡�樉褪蔷仓写嫜�，还谓之学否？若亦谓之学，亦即是道问学矣。观者宜以此意求之。鈥欌��

　　〔一〕原注：此条闾本载第三一六条之后。

　　⑥先生曰：鈥溗床挥鲱�瞍，则处瞽瞍之物无由格；不遇象，则处象之物无由格。周公不遇流言忧惧，则流言忧惧之物无由格。故凡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者，正吾圣门致知格物之学，正不宜轻易放过，失此好光阴也。知此则夷狄患难，将无入不自得矣。鈥潯惨弧�

　　〔一〕原注：王本载此条与下条于第三三五条之后，张本则载在卷末。

　　⑦问：鈥溇萑诵乃�知，多有误欲作理，认贼作子处。何处乃见良知？鈥澫壬�曰：鈥湺�以为何如？鈥澰唬衡�溞乃�安处，才是良知。鈥澰唬衡�湽淌牵�但要省察，恐有非所安而安者。鈥�

　　⑧先生自南都以来，凡示学者，皆令存天理、去人欲，以为本。有问所谓，则令自求之，未尝指天理为何如也。黄冈郭善甫挈其徒良吉，走越受学，途中相与辨论未合。既至，质之先生。先生方寓楼饘，不答所问，第目摄良吉者再，指所饘盂，语曰：鈥湸擞壑邢履四苁⒋损專�此案下乃能载此盂，此楼下乃能载此案，地又下乃能载此楼。惟下乃大也。鈥潯惨弧�

　　〔一〕原注：据佐藤一斋，施本、俞本于第三四二条后多六条，即此条与下五条（《拾遗》第八至十三条），末有鈥溁埔苑铰尖�潱�则六条皆其所录也。

　　⑨一日，市中哄而诟。甲曰：鈥湺�无天理。鈥澮以唬衡�湺�无天理。鈥澕自唬衡�湺�欺心。鈥澮以唬衡�湺�欺心。鈥澫壬�闻之，呼弟子，曰：鈥溙�之，夫夫哼哼讲学也。鈥澋茏釉唬衡�溭敢玻�焉学？鈥澰唬衡�溔瓴晃藕酰吭烩�樚炖礅�櫍�曰鈥樞拟�櫍�非讲学而何？鈥澰唬衡�溂妊б樱�焉诟？鈥澰唬衡�湻蚍蛞玻�惟知责诸人，不知及诸已故也。鈥�

　　⑩先生尝曰：鈥溛崃贾�二字，自龙场以后，便已不出此意。只是点此二字不出。于学者言〔一〕，费却多少辞说。今幸见出此意〔二〕。一语之下，洞见全体，真是痛快，不觉手舞足蹈。学者闻之，亦省却多少寻讨功夫。学问头脑，至此已是说得十分下落。但恐学者不肯直下承当耳。鈥�

　　又曰：鈥溎秤诹贾�之说，从百死千难中得来，非是容易见得到此。此本是学者究竟话头，可惜此理沦埋已久。学者苦于闻见障蔽，无人头处，不得已与人一口说尽。但恐学者得之容易，只把作一种光景玩弄，孤负此知耳。鈥潯踩�〕

　　〔一〕原注：鈥溣阝�潱�施本、俞本、张本作鈥溣脞�潯�

　　〔二〕原注：鈥溂�鈥潱�张本作鈥湹汊�潱烩�溡忖�潱�施本、俞本无此字。

　　〔三〕原注：张本亦录此条。此条原载《全书》卷目钱德洪之《刻文录叙说》鈥︹�︹�溣衷烩�澮韵掠致栽亍赌昶住氛�德十六年正月。

　　⑾语友人曰：鈥溄�欲发挥此，只觉有一言发不出。津津然含诸口，莫能相度。鈥澗媚嗽唬衡�溄�觉得此学更无有他，只是这些子，了此更无余矣。鈥澟杂薪∠鄄灰颜撸�则又曰：鈥溋�这些子亦无放处。今经变后，始有良知之说。鈥潯惨弧�

　　〔一〕原注：此条录自《年谱》正德十六年正月。比施本、俞本较详也。参看《拾遗》第八条注。

　　⑿一友侍，眉间有忧思，先生顾谓他友曰：鈥溋贾�固彻天彻地。近彻一身，人一身不爽，不须许大事。第头上一发下垂〔一〕，浑身即是为不快。此中那容得一物耶？鈥潯捕�〕

　　〔一〕原注：鈥溡环⑾麓光�潱�张本作鈥溨灰桓�头发钓着鈥潯�

　　〔二〕原注：张本末又有鈥準怯仰娜皇√桠�澚�字。

　　⒀先生初登第时，上《边务八事》，世艳称之。晚年有以为问者，先生曰：鈥湸宋嵘偈笔拢�有许多抗厉气。此气不除，欲以身任天下，其何能济？鈥澔蛴治势侥�藩。先生曰：鈥溨缓先绱俗觯�但觉来尚有挥霍意。使今日处之，更别也。鈥潯惨弧�

　　〔一〕原注：此条下有鈥溍湃嘶埔苑铰尖�澚�字。

　　⒁直问：鈥溞砺痴�言学者以治生为首务，先生以为误人，何也？岂士之贫，可坐守不经营耶？鈥澫壬�曰：鈥湹�言学者治生上，仅有工夫则可。若以治生为首务，使学者汲汲营利，断不可也。且天下首务，孰有急于讲学耶？虽治生亦是讲学中事。但不可以之为首务，徒启营利之心。果能于此处调停得心体无累，虽终日做买卖，不害其为圣为贤。何妨于学？学何贰于治生？鈥潯惨弧�

　　〔一〕自此条至《拾遗》第十八条，皆佐藤一斋据王本录出。

　　⒂先生曰：鈥湻部词椋�培养自家心体。他说得不好处，我这里用得着，俱是益。只是此志真切。有昔郢人夜写书与燕国，误写鈥樉僦蜮�櫠�字。燕人误解。烛者明也，是教我举贤明其理也。其国大治。故此志真切，因错致真，无非得益。今学者看书，只要归到自己身心上用。鈥潯惨弧�

　　〔一〕原注：别本无鈥溣形糅�人鈥澮韵铝�十四字。

　　⒃从目所视，妍丑自别，不作一念，谓之明。从耳所听，清浊自别，不作一念，谓之聪。从心所思，是非自别，不作一念，谓之睿。

　　⒄尝闻先生曰：鈥溛峋恿�场时，夷人言语不通，所可与言者中土亡命之流。与论知行之说，更无抽挌。久之，并夷人亦欣欣相向。及出与士夫言，反多纷纷同异，拍挌不入。学问最怕有意见的人，只患闻见不多。良知闻见益多，覆蔽益重。反不曾读书的人，更容易与他说得。鈥潯惨弧�

　　〔一〕原注：此条又载《全书》钱德洪之《刻文录叙说》。文词较略。

　　⒅先生用功，到人情事变极难处时，见其愈觉精神。向在洪都处张、许之变，尝见一书与邹谦之，云：鈥溩员鹗〕牵�即不得复有相讲如虔中者。虽自己柁柄不敢放手，而滩流悍急，须仗有方〔一〕如吾谦之者持篙而来，庶能相助，更上一滩耳。鈥�

　　〔一〕原注：此条又见张本。鈥湻解�澴麾�溋︹�潯Ｕ率子锈�溨痹烩�澏�字。

　　⒆门人有疑鈥溨�行合一鈥澲�说者。直曰鈥溨�行自是合一。如今能行孝，方谓之知孝；能行弟，方谓之知弟。不是只晓得个鈥樞⑩�欁肘�樀茆�欁郑�遽谓之知。鈥澫壬�曰：鈥湺�说固是。但要晓得一念发动处〔一〕，便是知，亦便是行。鈥潯捕�〕

　　〔一〕原本脱鈥湻⑩�澴郑�今据《传习录》补。

　　〔二〕自此条至《拾遗》第三十六条，系佐藤一斋据张本录出。

　　⒇先生曰：鈥溔吮匾�说心有内外，原不曾实见心体。我今说无内外，尚恐学者流在有内外上去。若说有内外，则内外益判矣。况心无内外，亦不自我说。明道《定性书》有云：鈥樓乙孕晕�随物于外，则当其在外时，何者为在内？鈥櫞艘惶踝钔纯臁ｂ��

　　（21）或问：鈥溍献逾�樖继趵碚撸�智之事；终条理者，圣之事鈥櫋Ｖ�行分明是两事。鈥澲痹唬衡�溡�晓得始终条理，只是一个条理而始终之耳。鈥澰唬衡�溂仁且桓鎏趵恚�缘何三子却圣而不智？鈥澲痹唬衡�溡彩侨�子所知分限只到此地位。鈥澫壬�尝以此问诸友。黄正之曰：鈥溝壬�以致知各随分限之说，提省诸生。此意最切。鈥� 先生曰：鈥溔缃袼等�子，正是此意。鈥�

　　（22）先生曰：鈥溾�樢自蛞字�鈥櫋Ｖ皇谴颂炖碇�心，则你也是此心。你便知得人人是此心，人人便知得。如何不易知？若是私欲之心，则一个人是一个心。人如何知得？鈥�

　　（23）先生曰：鈥溔说�一念善，便实实是好；一念恶，便实实是恶；如此才是学。不然，便是作伪。鈥澇⑽拭湃耍�圣人说：鈥溨�之为知之鈥澏�句，是何意思？二友不能答。先生曰：鈥溡�晓得圣人之学，只是一诚。鈥澲弊猿孪苍诰采嫌霉ΑＯ壬�曰：鈥溇采嫌霉�固好，但终自有弊。人心自是不息。虽在睡梦，此心亦是流动。如天地之化，本无一息之停。然其化生万物，各得其所，却亦自静也。此心虽是流行不息，然其一循天理，却亦自静也。若专在静上用功，恐有喜静恶动之弊。动静一也。鈥澲痹唬衡�溨惫讨�静中自有知觉之理。但伊川《答吕学士》一段可疑。伊川曰：鈥樝颓宜稻彩比绾危库�櫬姥�士曰：鈥樜街�有物则不可，然自有知觉在。鈥櫼链ㄔ唬衡�樇扔兄�觉，却是动也，如何言静？鈥欌�澫壬�曰：鈥溡链ㄋ祷故恰ｂ�澲币蛩家链ㄖ�言，分明以静中无知觉矣。如何谓伊川说还是？考诸晦翁亦曰：鈥溔粼浦�寒觉暖，便是知觉已动。鈥澯炙贾�寒觉暖，则知觉著在寒暖上，便是已发。所谓有知觉者，只是有此理，不曾著在事物，故还是静。然瞌睡也有知觉，故能做梦，故一唤便醒。槁木死灰，无知觉，便不醒矣。则伊川所谓鈥溂扔兄�觉，却是动也，如何言静鈥潱空�是说静而无静之意，不是说静中无知觉也。故先生曰鈥溡链ㄋ祷故氢�潯�

　　（24）直问：鈥溄渖骺志迨侵轮�，还是致中？鈥澫壬�曰：鈥準呛蜕嫌霉Αｂ�澰唬衡�湣吨杏埂费灾轮泻停�如何不致中，却来和上用功？鈥澫壬�曰：鈥溨泻鸵灰病Ｄ谖匏�偏倚，少间发出，便自无乖戾。本体上如何用功？必就他发处，才著得力。致和便是致中。万物育，便是天地位。鈥澲蔽茨苁腿弧Ｏ壬�曰：鈥湶幌�去文义上泥。中和是离不得底。如面前火之本体是中，火之照物处便是和。举著火，其光便自照物。火与照如何离得？故中和一也。近儒亦有以戒惧即是慎独，非两事者。然不知此以致和即便以致中也。鈥澦�日崇一谓直曰：鈥溛捶⑹潜咎澹�本体自是不发底。如人可怒。我虽怒他，然怒不过当，却也是此本体未发。鈥澓笠猿缫恢�说问先生。先生曰：鈥溔绱巳词撬党晒ΑＷ铀妓捣⒂胛捶ⅲ�正要在发时用功。鈥�

　　（25）艾铎问：鈥溔绾挝�天理？鈥澫壬�曰：鈥溇投�居丧上体验看。鈥澰唬衡�溔俗有⑶祝�哀号哭泣，此孝心便是天理？鈥澫壬�曰：鈥溞⑶字�心真切处才是天理。如真心去定省问安，虽不到床前，却也是孝。若无真切之心，虽日日定省问安，也只与扮戏相似，却不是孝。此便见心之真切，才为天理。鈥�

　　（26）直问：鈥溠兆逾�樤裰杏光�櫍�是如何择？鈥澫壬�曰：鈥溡嗍墙渖鞑欢茫�恐惧不闻，就己心之动处，辨别出天理来。鈥樀靡簧柒�櫍�即是得此天理。鈥澓笥钟胝�之论颜子鈥溗溆�从之，末由也已。鈥澱�之曰：鈥溝壬�尝言：鈥槾耸羌�得道理如此。如今日用，凡视听言动，都是此知觉。然知觉却在何处？捉定不得。所以说鈥溗溆�从之，末由也已鈥潯Ｑ兆蛹�得道体后，方才如此说。鈥欌��

　　（27）直问：鈥溾�樜镉斜灸┾�櫼惶酰�旧说似与先生不合。鈥澫壬�曰：鈥溒┤缍�树在此，一树有一树之本末。岂有以一树为本，一树为末之理？明德亲民，总是一物，只是一个工夫。才二之，明德便是空虚，亲民便是袭取矣。鈥樜镉斜灸┾�櫾普撸�乃指定一物而言。如实有孝亲之心，而后有孝亲之仪文节目〔一〕。鈥樖掠兄帐尖�櫾普撸�亦以实心为始，实行为终。故必始焉有孝亲之心，而终焉则有孝亲之仪文节目。事长、事君，无不皆然。自意之所著谓之物，自物之所为谓之事。物者事之物，事者物之事也。一而已矣。鈥�

　　〔一〕原注：张问达曰：鈥湸讼乱捎秀谖模�读先生《大学问》自见。鈥�

　　（28）先生曰：鈥溑笥严啻Γ�常见自家不是，方能点化得人之不是。善者固吾师，不善者亦吾师。且如见人多言，吾便自省亦多言否？见人好高，吾自省亦好高否？此便是相观而善，处处得益。鈥�

　　（29）先生曰：鈥溨脸夏芫∑湫裕�亦只在人物之性上尽。离却人物，便无性可尽得。能尽人物之性，即是至诚致曲处。致曲工夫，亦只在人物之性上致，更无二义。但比至诚有安勉不同耳。鈥�

　　（30）先生曰：鈥溠д叨潦椋�只要归在自己身心上。若泥文著句，拘拘解释，定要求个执定道理，恐多不通。盖古人之言，惟示人以所向往而已。若于所示之向往，尚有未明，只归在良知上体会方得。鈥�

　　（31）先生曰：鈥溒�质犹器也，性犹水也。均之水也，有得一缸者，得一桶者，有得一甕者，局于器也。气质有清浊厚薄强弱之不同，然其为性则一也。能扩而充之，器不能拘矣。鈥�

　　（32）直问：鈥溾�樖ト饲樗惩蚴露�无情。鈥櫡蜃涌拊虿桓瑁�先儒解为余哀未忘。其说如何？鈥澫壬�曰：鈥溓樗惩蚴露�无情，只谓应物之主宰，无滞发于天理不容已处。如何便休得？是以哭则不歌。终不然，只哭一场后，便都是乐。更乐更无痛悼也。鈥�

　　（33）或问：鈥溨铝贾�工夫，恐于古今事变有遗？鈥澫壬�曰：鈥湶恢�古今事变从何处出？若从良知流出，致知焉尽之矣。鈥�

　　（34）先生曰：鈥溠兆逾�樣�罢不能鈥櫍�是真见得道体不息，无可罢时。若功夫有起有倒，尚有可罢时，只是未曾见得道体。鈥�

　　（35）先生曰：鈥湻蚋局�与知与能，亦圣人之所知所能。圣人之所不知不能，亦夫妇之所不知不能。鈥澯衷唬衡�湻蚋局�所与知与能，虽至圣人之所不知不能，只是一事。鈥�

　　（36）先生曰：鈥溗湫〉辣赜锌晒邸Ｈ缧槲蕖⑷�谋、术数、技能之学，非不可超脱世情。若能于本体上得所悟入，俱可通人精妙。但其意有所着，欲以之治天下国家，便不能通，故君子不用。鈥�

　　（37）童克刚问：鈥湣洞�习录》中以精金喻圣，极为明切。惟谓孔子分两不同万镒之疑，虽有躯壳起念之说，终是不能释然。鈥澥Σ谎浴？烁涨胫�不已。师曰：鈥溈础兑拙�》便知道了。鈥澘烁毡厍朊餮浴Ｊδ颂驹唬衡�溤缰�如此起辨生疑，当时便多说这一千也得。今不自煅炼金之程色，只是问他人金之轻重。奈何！鈥澘烁赵唬衡�溂崛粼绲梦沤蹋�必求自见。今老而幸游夫子之门，有疑不决。怀疑而死，终是一憾。鈥澥δ嗽唬衡�湻�羲作《易》，神农、黄帝、尧、舜用《易》，至于文王演卦于羑里，周公又演爻于居东。二圣人比之用《易》者似有间矣。孔子则又不同。其壮年之志，只是东周，故梦亦周公。尝曰：鈥樜耐跫让唬�文不在兹乎？鈥欁孕碜灾荆�亦只二圣人而已。况孔子玩《易》，韦编乃至三绝，然后叹《易》道之精。曰：鈥樇傥沂�年，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鈥櫛戎�演卦演爻者更何如？更欲比之用《易》如尧、舜，则恐孔子亦不自安也。其曰：鈥樜曳巧�而知之者。好古以求之者。鈥櫽衷唬衡�樔羰ビ肴剩�则吾岂敢？抑之为不厌。鈥櫮似渌�至之位。鈥�

　　（38）先生曰：鈥溛嵛艟映�时，见学者为口耳同异之辩，无益于得，且教之静坐。一时学者亦若有悟，但久之渐有喜静厌动、流入枯槁之病，故迩来只指破致良知工夫。学者真见得良知本体，昭明洞彻，是是非非，莫非天则，不论有事无事，精察克治，俱归一路，方是格致实功，不落却一边，故较来无出致良知。话头无病，何也？良知原无间动静也。鈥潯惨弧�

　　〔一〕原注：此条录自《全书》卷目钱德洪之《刻文录叙说》，或与第二六二条重复。

　　（39）曰：鈥溛艨酌徘笾行兄�士不可得。苟求其次，其惟狂者乎！狂者志存古人，一切声利纷华之染，无所累其衷，真有凤凰翔于千仞气象。得是人而裁之，使之克念，日就平易切实，则去道不远矣。予自鸿胪以前，学者用功尚多拘局。自吾揭示良知，头脑渐觉见得此意者多，可与裁矣！鈥潯惨弧�

　　〔一〕原注：录自《全书》卷目钱德洪之《刻文录叙说》。此条与《拾遗》第四条当是同事异记。鈥溈裾咧敬婀湃蒜�澰既�十字见诸该条。惟其他诸语，只见于此。语有特殊意义，故并录之，宁重毋缺。

　　（40）先生尝语学者曰：鈥溩魑淖忠辔薹凉し颍�如鈥樖�言志鈥櫍�只看尔意向如何，意得处自不能不发之于言，但不必在词语上驰骋。言不可以伪为。且如不见道之人，一片粗鄙心，安能说出和平话？总然都做得，后一两句，露出病痛，便觉破此文原非充养得来。若养得此心中和，则其言自别。鈥潯惨弧�

　　〔一〕原注：录自《全书》卷目钱德洪之《刻文录叙说》。

　　（41）门人有欲汲汲立言者，先生闻之，叹曰：鈥湸吮啄缛耍�其来非一日矣。不求自信，而急于人知，正所谓鈥樢约夯杌瑁�使人昭昭鈥櫼病３芷涿�之无闻于世，而不知知道者视之，反自贻笑耳。宋之儒者，其制行磊牵，本足以取信于人。故其言虽未尽，人亦崇信之，非专以空言动人也。但一言之误，至于误人无穷，不可胜救，亦岂非汲汲于立言者之过耶？鈥�

　　〔一〕录自《全书》卷目钱德洪之《刻文录叙说》。

　　（42）先生与黄绾、应良论圣学久不明，学者欲为圣人，必须廓清心体，使纤翳不留，真性始见，方有操持涵养之地。应良疑其难。先生曰：鈥準ト酥�心如明镜，纤翳自无所容，自不消磨刮。若常人之心，如斑垢驳蚀之镜，须痛磨刮一番，尽去驳蚀，然后纤尘即见，才拂便去，亦不消费力。到此已是识得仁体矣。若驳蚀未去，其间固自有一点明处，尘埃之落，固办见得，才拂便去。至于堆积于驳蚀之上，终弗之能见也。此学利困勉之所由异，幸勿以为难而疑之也。凡人情好易而恶难，其间亦自有私意、气习缠蔽，在识破后，自然不见其难矣。古之人至有出万死而乐为之者，亦见得耳。向时未见得里面意思，此功夫自无可讲处。今已见此一层，却恐好易恶难，便流入禅释去也。鈥潯惨弧�

　　〔一〕原注：录自《年谱》正德五年十二月。《年谱》标题云：鈥溌凼导�之功。鈥�

　　（43）孟源问：鈥溇沧�中思虑纷杂，不能强禁绝。鈥澫壬�曰：鈥湻自铀悸牵�亦强禁绝不得，只就思虑萌动处省察克治，则天理精明后，有个鈥樜锔鞲段镡�櫟囊馑迹�自然精专，无纷杂之念。《大学》所谓鈥樦�止而后有定鈥櫼病ｂ�潯惨弧�

　　〔一〕原注：录自《年谱》正德八年十月。

　　（44）一日，先生喟然发叹。九川问曰：鈥溝壬�何叹也？鈥澰唬衡�湸死砑蛞酌靼兹舸耍�乃一经沉埋数百年。鈥澗糯ㄔ唬衡�溡辔�宋儒从知解上入〔一〕，认识神为性体，故闻见日益，障道日深耳。今先生拈出良知二字，此古今人人真面目，更复奚疑？鈥澫壬�曰：鈥溔唬∑┲�人有冒别姓坟墓为祖墓者，何以为辨？只得开圹，将子孙滴血，真伪无可逃矣。我此良知二字，实千古圣贤相传一点骨血也。鈥潯捕�〕

　　〔一〕从，《拾遗》本误作鈥溚解�潱�今据隆庆本改正。

　　〔二〕原注：录自《年谱》正德十六年正月。

　　（45）张元冲在舟中问：鈥湺�氏与圣人之学所差毫厘，谓其皆有得于性命也。但二氏于性命中着些私利，便谬千里矣。今观二氏作用，亦有功于吾身者。不知亦须兼取否？鈥澫壬�曰：鈥溗导嫒”悴皇恰Ｊト司⌒灾撩�，何物不具？何待兼取？二氏之用，皆我之用。即吾尽性至命中完养此身，谓之仙；即吾尽性至命中不染世累，谓之佛。但后世儒者不见圣学之全，故与二氏成二见耳。譬之厅堂，三间共为一厅，儒者不知皆我所用，见佛氏则割左边一间与之，见老氏则割右边一间与之，而己则自处中间，皆举一而废百也。圣人与天地民物同体，儒、佛、老、庄皆吾之用，是之谓大道。二氏自私其身，是之谓小道。鈥潯惨弧�

　　〔一〕原注：录自《年谱》嘉靖二年十一月。

　　（46）郡守南大吉以座主称门生，然性豪旷，不拘小节。先生与论学有悟，乃告先生曰：鈥湸蠹�临政多过，先生何无一言？鈥澫壬�曰：鈥満喂�？鈥澊蠹�历数其事。先生曰：鈥溛嵫灾�矣。鈥澊蠹�曰：鈥満危库�澰唬衡�溛岵谎裕�何以知之？鈥澰唬衡�溋贾�。鈥澫壬�曰：鈥溋贾�非吾常言而何？鈥澊蠹�笑谢而去。居数日，复自数过加密，且曰：鈥溣肫涔�后悔改，曷若预言不犯为佳也？鈥澫壬�曰：鈥溔搜圆蝗缱曰谥�真。鈥澊蠹�笑谢而去。居数日，复自数过益密，且曰：鈥溕砉�可勉，心过奈何？鈥� 先生曰：鈥溛艟滴纯�，可得藏垢。今镜明矣，一尘之落，自难住脚。此正入圣之机也。勉之！鈥潯惨弧�

　　〔一〕原注：录自《年谱》嘉靖三年正月。

　　（47）先生曰：鈥溛粽呖鬃釉诔拢�思鲁之狂士。世之学者，没溺于富贵声利之场，如拘如囚，而莫之省脱。及闻孔子之教，始知一切俗缘皆非性体，乃豁然脱落。但见得此意，不加实践，以入于精微，则渐有轻灭世故，阔略伦物之病。虽比世之庸庸琐琐者不同，其为未得于道一也。故孔子在陈思归以裁之，使入于道耳。诸君讲学，但患未得此意。今幸见此，正好精诣力造，以求至于道、无以一见自足，而终止于狂也。鈥潯惨弧�

　　〔一〕原注：录自《年谱》嘉靖三年八月。

　　（48）是月，舒柏有敬畏累洒落之问，刘侯有入山养静之问。先生曰：鈥溇�子之所谓敬畏者，非恐惧忧患之谓也。鈥樈渖鞑欢茫�恐惧不闻鈥欀�谓耳。君子之所谓洒落者，非旷荡放逸之谓也。乃其心体不累于欲，无入而不自得之渭耳。夫心之本体，即天理也。天理之昭明灵觉，所谓良知也。君子戒惧之功，无时或间，则天理常存，而其昭明灵觉之本体，自无所昏蔽，自无所牵扰，自无所歉馁愧作。动容周旋而中体，从心所欲而不逾，斯乃所谓真洒落矣。是洒落生于天理之常存，天理常存生于戒慎恐惧之无间。孰谓敬畏之心，反为洒落累耶？鈥澪搅鹾钤唬衡�溇�子养心之学，如良医治病，随其虚实寒热而斟酌补泄之、要在去病而已。初无一定之方，必使人人服之也？若专欲入坐穷山绝世，故屏思虑，则恐既已养成空寂之性，虽欲勿流于空寂，不可得矣。鈥潯惨弧�

　　〔一〕原注：录自《年谱》嘉靖三年八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