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 卷七 阿绣

　　海州刘子固，十五岁时，至盖省其舅。见杂货肆中一女子，姣丽无双，心爱好之。潜至其肆，托言买扇。女子便呼父，父出，刘意沮，故折阅之而退。遥睹其父他往，又诣之，女将觅父，刘止之曰：鈥溛扌耄�但言其价，我不靳直耳。鈥澟�如言固昂之，刘不忍争，脱贯竟去。明日复往又如之。行数武，女追呼曰：鈥湻道矗∈饰毖远�，价奢过当。鈥澮蛞园爰鄯抵�。刘益感其诚，蹈隙辄往，由是日熟。女问：鈥溊删雍嗡�？鈥澮允刀浴Ｗ�诘之，自言：鈥溡κ稀ｂ�澚傩校�所市物，女以纸代裹完好，已而以舌舐粘之。刘怀归不敢复动，恐乱其舌痕也。积半月为仆所窥，陰与舅力要之归。意。不自得。以所市香帕脂粉等类，密置一箧，无人时，辄阖户自捡一过，触类凝想。

　　次年复至盖，装甫解即趋女所，至则肆宇阖焉，失望而返。犹意偶出未返，早又诣之，阖如故。问诸邻，始知姚原广宁人，以贸易无重息，故暂归去，又不审何时可复来。神志乖丧。居数日怏怏而归。母为议婚，屡梗之，母怪且怒。仆私以曩事告母，母益防闲之，盖之途由是绝。刘忽忽遂减眠食。母忧思无计，念不如从其志。于是刻日办装使如盖，转寄语勇，媒合之。舅即承命诣姚。逾时而返，谓刘曰：鈥準虏恍骋樱“⑿逡炎止隳�人。鈥澚醯屯飞テ�，心灰绝望。既归，捧箧啜泣，而徘徊顾念，冀天下有似之者。

　　适媒来，艳称复州黄氏女。刘恐不确，命驾至复。入西门，见北向一家，两扉半开，内一女郎怪似阿绣。再属目之，且行且盼而入，真是无讹。刘大动，因僦其东邻居，细诘知为李氏。反复疑念，天下宁有此酷肖者耶？居数日莫可夤缘，惟目眈眈候其门，以冀女或复出。一日日方西，女果出，忽见刘，即返身走，以手指其后；又复掌及额，而入。刘喜极，但不能解。凝思移时，信步诣舍后，见荒园寥廓，西有短垣，略可及肩。豁然顿悟，遂蹲伏露草中。久之，有人自墙上露其首，小语曰：鈥溊春酰库�澚跖刀�起，细视真阿绣也。因大恫，涕堕如绠。女隔堵探身，以巾拭其泪，深慰之。刘曰：鈥湴偌撇凰欤�自谓今生已矣，何期复有今夕？顾卿何以至此？鈥澰唬衡�溊钍希�妾表叔也。鈥澚跚胗庠�。女曰：鈥溇�先归，遣从人他宿，妾当自至。鈥澚跞缪裕�坐伺之。少间女悄然入，妆饰不甚炫丽，袍裤犹昔。刘挽坐，备道艰苦，因问：鈥溓湟炎郑�何未醮也？鈥澟�曰：鈥溠枣�受聘者，妄也。家君以道里赊远，不愿附公子婚，此或托舅氏诡词以绝君望耳。鈥澕染驼硐�，宛转万态，款接之欢不可言喻。四更遽起，过墙而去。刘自是不复措意黄氏矣。旅居忘返，经月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