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 卷八 陈锡九

　　陈锡九，邳人。父子言，邑名士。富室周某，仰其声望，订为婚姻。陈累举不第，家业萧条，游学于秦，数年无信。周陰有悔心。以少女适王孝廉为继室，王聘仪丰盛，仆马甚都。以此愈憎锡九贫，坚意绝婚；问女，女不从。怒，以恶服饰遣归锡九。日不举火，周全不顾恤。

　　一日使佣媪以-饷女，入门向母曰：鈥溨魅耸鼓呈有」霉枚鏊婪瘛ｂ�澟�恐母惭，强笑以乱其词。因出-中肴饵，列母前。媪止之曰：鈥溛扌攵�！自小姑入人家，何曾交换出一杯温凉水？吾家物，料姥姥亦无颜啖-得。鈥澞复箜＃�声色俱变。媪不服，恶语相侵。纷纭间锡九自外入，讯知大怒，撮毛批颊，挞逐出门而去。次日周来逆女，女不肯归；明日又来，增其人数，众口呶呶，如将寻斗。母强劝女去。女潸然拜母，登车而去。过数日，又使人来逼索离婚书，母强锡九与之。惟望子言归，以图别处。

　　周家有人自西安来，知子言已死，陈母哀愤成疾而卒。锡九哀迫中，尚望妻归；久而渺然，悲愤益切。薄田数亩，鬻治葬具。葬毕，乞食赴秦，以求父骨。至西安遍访居人，或言数年前有书生死于逆旅，葬之东郊，今冢已没。锡九无策，惟朝丐市廛，暮宿野寺，冀有知者。

　　会晚经丛葬处，有数人遮道，逼索饭价。锡九曰：鈥溛乙煜缛耍�乞食城郭，何处少人饭价？鈥澒才�，-之仆地，以埋儿败絮塞其口。力尽声嘶，渐就危殆。忽共惊曰：鈥満未�官府至矣！鈥澥褪旨湃弧６碛谐德碇粒�便问：鈥溛哉吆稳耍库�澕从惺�人扶至车下。车中人曰：鈥準俏岫�也。孽鬼何敢尔！可悉缚来，勿致漏脱。鈥澪�九觉有人去其塞，少定细认，真其父也。大哭曰：鈥湺�为父骨良苦。今固尚在人间耶！鈥澑冈唬衡�溛曳侨耍�太行总管也。此来亦为吾儿。鈥澪�九哭益哀。父慰谕之。锡九泣述岳家离婚，父曰：鈥溛抻牵�今新妇亦在母所。母念儿甚，可暂一往。鈥澦煊胪�车，驰如风雨。

　　移时至一官署，下车入重门，则母在焉。锡九痛欲绝，父止之。锡九啜泣听命。见妻在母侧，问母曰：鈥湺�妇在此，得毋亦泉下耶？鈥澞冈唬衡�湻且玻�是汝父接来，待汝归家，当便送去。鈥澪�九曰：鈥湺�侍父母，不愿归矣。鈥澞冈唬衡�溞量喟仙娑�来，为父骨耳。汝不归；初志为何也？况汝孝行已达天帝，赐汝金万斤，夫妻享受正远，何言不归？鈥澪�九垂泣。父数数促行，锡九哭失声。父怒曰：鈥溔瓴恍幸�！鈥澪�九惧，收声，始询葬所。父挽之曰：鈥溩有校�我告之：去丛葬处百余步，有子母白榆是也。鈥澩熘�甚急、竟不遑别母。门外有健仆，捉马待之。既超乘，父嘱曰：鈥溔账�宿处，有少资斧，可速办装归，向岳索妇；不得妇，勿休也。鈥澪�九诺而行。马绝驶，鸡鸣至西安。仆扶下，方将拜致父母，而人马已杳。寻至旧宿处，倚壁假寐，以待天明。坐处有拳石碍股，晓而视之，白金也。市棺赁舆，寻双榆下，得父骨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