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 卷十一 竹青

　　鱼客，湖南人，忘其郡邑。家贫，下第归，资斧断绝。羞于行乞，饿甚，暂憩吴王庙中，拜祷神座。出卧廊下，忽一人引去见王，跪白曰：鈥満谝露由腥币蛔洌�可使补缺。鈥澩踉唬衡�溈伞ｂ�澕词诤谝隆＜茸派恚�化为乌，振翼而出。见乌友群集，相将俱去，分集帆樯。舟上客旅，争以肉向上抛掷。群于空中接食之。因亦尤效，须臾果腹。翔栖树杪，意亦甚得。逾二三日，吴王怜其无偶，配以雌，呼之鈥溨袂噔�潯Ｑ畔喟�乐。鱼每取食，辄驯无机，竹青恒劝谏之，卒不能听。一日有满兵过，弹之中胸。幸竹青衔去之，得不被擒。群乌怒，鼓翼扇波，波涌起，舟尽覆。竹青仍投饵哺鱼。鱼伤甚，终日而毙。忽如梦醒，则身卧庙中。先是居人见鱼死，不知谁何，抚之未冷，故不时令人逻察之。至是讯知其由，敛资送归。后三年，复过故所，参谒吴王。设食，唤乌下集群啖，祝曰：鈥溨袂嗳缭冢�当止。鈥澥骋巡⒎扇ァ：罅旒龉椋�复谒吴王庙，荐以少牢。已，乃大设以飨乌友，又祝之。是夜宿于湖村，秉烛方坐，忽几前如飞鸟飘落；视之则二十许丽人，冁然曰：鈥湵鹄次揄�乎？鈥澯憔�问之，曰：鈥溇�不识竹青耶？鈥澯阆玻�诘所来。曰：鈥滄�今为汉江神女，返故乡时常少。前乌使两道君情，故来一相聚也。鈥澯阋嫘栏校�宛如夫妻之久别，不胜欢恋。生将偕与俱南，女欲邀与俱西，两谋不决。寝初醒，则女已起。开目，见高堂中巨烛荧煌，竟非舟中。惊起，问：鈥湸撕嗡�？鈥澟�笑曰：鈥湸撕貉粢病ｆ�家即君家，何必南！鈥澨旖ハ�，婢媪纷集，酒炙已进。就广床上设矮几，夫妇对酌。鱼问：鈥溒秃卧冢库�澊穑衡�溤谥凵稀ｂ�澤�虑舟人不能久待，女言：鈥湶环粒�妾当助君报之。鈥澯谑侨找固秆纾�乐而忘归。

　　舟人梦醒，忽见汉阳，骇绝。仆访主人，杳无音信。舟人欲他适，而缆结不解，遂共守之。积两月余，生忽忆归，谓女曰：鈥溒驮诖耍�亲戚断绝。且卿与仆，名为琴瑟，而不一认家门，奈何？鈥澟�曰：鈥溛蘼坻�不能往；纵往，君家自有妇，将何以处妾乎？不如置妾于此，为君别院可耳。鈥澤�恨道远不能时至，女出黑衣，曰：鈥溇�向所著旧衣尚在。如念妾时，衣此可至，至时为君解之，鈥澞舜笊桦日洌�为生祖饯。即醉而寝，醒则身在舟中，视之洞庭旧泊处也。舟人及仆俱在，相视大骇，诘其所往，生故怅然自惊。枕边一-，检视，则女赠新衣袜履，黑衣亦折置其中。又有绣橐维絷腰际，探之，则金资充-焉。于是南发，达岸，厚酬舟人而去。

　　归家数月，苦忆汉水，因潜出黑衣着之，两胁生翼，翕然凌空，经两时许，已达汉水。回翔下视，见孤屿中有楼舍一簇，遂飞堕。有婢子已望见之，呼曰：鈥湽偃酥烈樱♀�澪藓危�竹青出，命众手为缓结，觉羽毛划然尽脱。握手入舍，曰：鈥溊衫辞『茫�妾旦夕临蓐矣。鈥澤�戏问曰：鈥溙ド�乎？卵生乎？鈥澟�曰：鈥滄�今为神，则皮骨已硬，应与曩异。鈥澰绞�日果产，胎衣厚裹如巨卵然，破之男也。生喜，名之 鈥満翰�鈥潯Ｈ�日后，汉水神女皆登堂，以服食珍物相贺。并皆佳妙，无三十以上人。俱入室就榻，以拇指按儿鼻，名曰：鈥溤鍪兮�潯＜热ィ�生问：鈥準世凑呓运�何？鈥澟�曰：鈥湸私枣�辈。其末后着藉白者，所谓鈥樅焊藿�-鈥櫍�即其人也。鈥澗邮�月，女以舟送之，不用帆楫，飘然自行。抵陆，已有人絷马道左，遂归。由此往来不绝。

　　积数年，汉产益秀美，生珍爱之。妻和氏苦不育，每思一见汉产。生以情告女。女乃治任，送儿从父归，约以三月。既归，和爱之过于己出，过十余月不忍令返。一日暴病而殇，和氏悼痛欲死。生乃诣汉告女。入门，则汉产赤足卧床上，喜以问女。女曰：鈥溇�久负约。妾思儿，故招之也。鈥澤�因述和氏爱儿之故。女曰：鈥湸�妾再育，令汉产归。鈥�

　　又年余，女双生男女各一：男名鈥満荷�鈥潱�女名鈥溣�-鈥潯Ｉ�遂携汉产归，然岁恒三四往，不以为便，因移家汉阳。汉产十二岁入郡庠。女以人间无美质，招去，为之娶妇，始遣归。妇名鈥溫茨镡�潱�亦神女产也。后和氏卒，汉生及妹皆来擗踊。葬毕，汉产遂留；生携汉生、玉-去，自此不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