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广记 卷第四百一十九 龙二

　　柳 毅

　　柳 毅

　　唐仪凤中，有儒生柳毅者应举下第，将还湘滨。念乡人有客于泾陽者，遂往告别。至六七里，鸟起马惊，疾逸道左。又六七里，乃止。见有妇人，牧羊于道畔。毅怪视之，乃殊色也。然而蛾脸不舒，中袖无光。凝听翔立，若有所伺。毅诘之曰：鈥溩雍慰喽�自辱如是？鈥澑臼汲�而谢，终泣而对曰：鈥溂�妾不幸，今日见辱于长者。然而恨贯肌骨，亦何能愧避？幸一闻焉：妾洞庭龙君小女也，父母配嫁泾川次子。而夫婿乐逸，为婢仆所惑，日以厌薄。既而将诉于舅姑。舅姑爱其子，不能御。迨诉频切，又得罪舅姑。舅姑毁黜以至此。鈥澭云�，歔欷流涕，悲不自胜。又曰：鈥湺赐ビ谧龋�相远不知其几多也。长天茫茫，信耗莫通，心目断尽，无所知哀。闻君将还吴，密通洞庭，或以尺书寄托侍者，未卜将以为可乎？鈥澮阍唬衡�溛嵋宸蛞病Ｎ抛又�说，气血俱动，恨无毛羽，不能奋飞，是何可否之谓乎？然而洞庭深水也，吾行尘间，宁可致意耶？唯恐道途显晦，不相通达，致负诚托，又乖恳愿。子有何术，可导我邪？鈥澟�悲泣且谢曰：鈥湼涸卣渲兀�不复言矣。脱获回耗，虽死必谢。君不许，何敢言？既许而问，则洞庭之与京邑，不足为异也。鈥澮闱胛胖�。女曰：鈥湺赐ブ�陰，有大橘树焉，乡人谓之社橘。君当解去兹带，束以他物，然后叩树三发，当有应者。因而随之，无有碍矣。幸君子书叙之外，悉以心诚之话倚托，千万无渝。鈥澮阍唬衡�溇次琶�矣。鈥澟�遂于襦间解书，再拜以进。东望愁泣，若不自胜。毅深为之戚，乃置书囊中。因复问曰：鈥溛岵恢�子之牧羊，何所用哉？神祗岂宰杀乎？鈥澟�曰：鈥湻茄蛞玻�雨工也。鈥濃�満挝�雨工？鈥澰唬衡�溊做�之类也。鈥澥�顾视之，则皆矫顾怒步，饮龁甚异，而大小毛角，则无别羊焉。毅又曰：鈥溛嵛�使者，他日归洞庭，幸勿相避。鈥澟�曰：鈥溎�止不避，当如亲戚耳。鈥澯锞梗�引别东去。不数十步，回望女与羊，俱亡所见矣。其夕，至邑而别其友。月余（鈥溤掠噔�澰�作鈥溤挥噔�潯＞菝鞒�本、陈校本改）到乡还家，乃访于洞庭。洞庭之陰，果有橘社。遂易带向树，三击而止。俄有武夫出于波间，再拜请曰：鈥湽罂徒�自何所至也？鈥澮悴桓嫫涫担�曰：鈥溩呲舜笸醵�。鈥澪浞蚪宜�指路，引毅以进。谓毅曰：鈥湹北漳浚�数息可达矣。鈥澮闳缙溲裕�遂至其宫。始见台阁相向，门户千万，奇草珍木，无所不有。夫乃止毅停于大室之隅。曰：鈥溈偷本哟艘运叛伞ｂ�澮阍唬衡�湸撕嗡�也？鈥澐蛟唬衡�湸肆樾榈钜病ｂ�澸惺又�，则人间珍宝，毕尽于此。柱以白璧，砌以青玉，床以珊瑚，帘以水精。雕琉璃于翠楣，饰琥珀于虹栋。奇秀深杳，不可殚言。然而王久不至。毅谓夫曰：鈥湺赐ゾ�安在哉？鈥澰唬衡�溛峋�方幸玄珠阁，与太陽道士讲大经。少选当毕。鈥澮阍唬衡�満挝酱缶�？鈥澐蛟唬衡�溛峋�龙也，龙以水为神，举一滴可包陵谷。道士乃人也，人以火为神圣，发一灯可燎阿房。然而灵用不同，玄化各异，太陽道士精于人理，吾君邀以听。言语毕，而宫门辟，景从云合，而见一人披紫衣，执青玉。夫跃曰：鈥湸宋峋�也。鈥澞酥燎耙愿嬷�。君望毅而问曰：鈥溒穹侨思渲�人乎？鈥澮愣栽唬衡�溔弧ｂ�澮愣�设拜（明抄本鈥溡愣�设拜鈥澴麾�溂榷�对后拜鈥潱�，君亦拜。命坐于灵虚之下。谓毅曰：鈥溗�府幽深，寡人暗昧。夫子不远千里，将有为乎？鈥澮阍唬衡�溡悖�大王之乡人也。长于楚，游学于秦。昨下第，间驱泾水右涘，见大王爱女，牧羊于野。风环雨鬓，所不忍视。毅因诘之，谓毅曰，为夫婿所薄，舅姑不念，以至于此。悲泗淋漓，诚怛人心。遂托书于毅。毅许之。今以至此。因取书进之。洞庭君览毕，以袖掩面而泣曰：鈥溊细钢�罪，不能鉴（鈥溎芗�鈥澰�作鈥溦锛徕�潱�据明抄本、陈校本改）听，坐贻聋瞽，使闺窗孺弱，远罹构害。公乃陌上人也，而能急之。幸被齿发，何敢负德？鈥澊时希�又哀咤良久。左右皆流涕。时有宦人密视君者，君以书授之，令达宫中。须臾，宫中皆恸哭。君惊谓左右曰：鈥溂哺婀�中，无使有声。恐钱塘所知。鈥澮阍唬衡�溓�塘何人也？鈥澰唬衡�湽讶酥�爱弟。昔为钱塘长，今则致政矣。鈥澮阍唬衡�満喂什皇怪�？鈥澰唬衡�溡云溆鹿�人耳。昔尧遭洪水九年者，乃此子一怒也。近与天将失意，塞其五山。上帝以寡人有薄德于古今，遂宽其同气之罪。然犹縻系于此。故钱塘之人，日日候焉。鈥澯镂幢希�而大声忽发，天拆地裂，宫殿摆簸，云烟沸涌。俄有赤龙长千余尺，电目血舌，朱鳞火鬣，项掣金锁，锁牵玉柱，千雷万霆，激绕其身，霰雪雨雹，一时皆下。乃臂青天而飞去。毅恐蹶仆地。君亲起持之曰：鈥溛蘧澹�固无害。鈥澮懔季蒙园玻�乃获自定。因告辞曰：鈥溤傅蒙�归，以避复来。鈥澗�曰：鈥湵夭蝗绱恕Ｆ淙ピ蛉唬�其来则不然。幸为少尽缱绻。鈥澮蛎�酌互举，以欸人事。俄而祥风庆云，融融怡怡，幢节玲珑，箫韶以随。红妆千万，笑语熙熙。后有一人，自然蛾眉，明珰满身，绡縠参差。迫而视之，乃前寄辞者。然若喜若悲，零泪如系。须臾红烟蔽其左，紫气舒其右，香气环旋，入于宫中。君笑谓毅曰：鈥溿�水之囚人至矣。鈥澗�乃辞归宫中。须臾，又闻怒苦，久而不已。有顷，君复出，与毅饮食。又有一人披紫裳，执青玉，貌耸神溢，立于君左右。谓毅曰：鈥湸饲�塘也。鈥澮闫穑�趋拜之。钱塘亦尽礼相接，谓毅曰：鈥溑�侄不幸，为顽童所辱。赖明君子信义昭彰，致达远冤。不然者，是为泾陵之土矣。飨德怀恩，词不悉心。鈥澮戕形�退辞谢，俯仰唯唯。然后回告兄曰：鈥溝蛘叱椒⒘樾椋�已至泾陽，午战于彼，未还于此。中间驰至九天，以告上帝。帝知其冤而宥其失，前所遣责，因而获免。然而刚肠激发，不遑辞候，惊扰宫中，复忤宾客。愧惕惭惧，不知所失。鈥澮蛲硕�再拜。君曰：鈥溗�杀几何？鈥澰唬衡�溋�十万鈥潯ｂ�溕思诤酰库�澰唬衡�湴税倮镡�潯ｂ�溛耷槔砂苍冢库�澰唬衡�準持�矣。鈥澗�抚然曰：鈥溚缤�之为是心也，诚不可忍。然汝亦太草草。赖上帝显圣，谅其至冤。不然者，吾何辞焉？从此已去，勿复如是。鈥澢�塘复再拜。是夕，遂宿毅于凝光殿。明日，又宴毅于凝碧宫。会友戚，张广乐，具以醪醴，罗以甘洁。初笳角鼙鼓，旌旗剑戟，舞万夫于其右。中有一夫前曰：鈥湸饲�塘《破阵》乐。鈥濎衡t杰气，顾骤悍栗。坐客视之，毛发皆竖。复有金石丝竹，罗绮珠翠，舞千女于其左。中有一女前进曰：鈥湸斯笾鳌痘构�》乐。鈥澢逡敉鹱�，如诉如慕。坐客听之，不觉泪下。二舞既毕，龙君太悦，锡以绔绮，颁于舞人。然后密席贯坐，纵酒极娱。酒酣，洞庭君乃击席而歌曰：鈥湸筇觳圆再猓�大地茫茫。人各有志兮，何可思量？狐神鼠圣兮，薄社依墙。雷霆一发兮，其孰敢当？荷真人兮信义长，令骨肉兮还故乡。齐言惭愧兮何时忘？鈥澏赐ゾ�歌罢，钱塘君再拜而歌曰：鈥溕咸炫浜腺猓�生死有途。此不当妇兮，彼不当夫。腹心辛苦兮，泾水之隅。风霜满鬓兮，雨雪罗襦。赖明公兮引素书，令骨肉兮家如初。永言珍重兮无时无。鈥澢�塘君歌阕，洞庭君俱起奉觞于毅。毅踧踖而受爵。饮讫，复以二觞奉二君。乃歌曰：鈥湵淘朴朴瀑猓�泾水东流。伤美人兮，雨泣花愁。尺书远达兮，以解君忧。哀冤果雪兮，还处其休。荷和雅兮感甘羞，山家寂寞兮难久留。欲将辞去兮悲绸缪。鈥澑璋眨�皆呼万岁。洞庭君因出碧玉箱，贮以开水犀。钱塘君复出红珀盘，贮以照夜玑。皆起进毅。毅辞谢而受。然后宫中之人，咸以绡彩珠璧，投于毅侧，重叠焕赫。须臾，埋没前后。毅笑语四顾，愧揖不暇。泊酒阑欢极，毅辞起，复宿于凝光殿。翌日，又宴毅于清光阁。钱塘因酒作色，踞谓毅曰：鈥湶晃琶褪�可裂不可卷，义士可杀不可羞耶？愚有衷曲，欲一陈于公。如可，则俱在云霄；如不可，则皆夷粪壤。足下以为何如哉？鈥澮阍唬衡�溓胛胖�。鈥� 钱塘曰：鈥溿�陽之妻，则洞庭君之爱女也。淑性茂质，为九姻所重。不幸见辱于匪人，今则绝矣。将欲求托高义，世为亲戚，使受恩者知其所归，怀爱者知其所付。岂不为君子始终之道者？鈥澮闼嗳欢�作，歘然而笑曰：鈥湷喜恢�钱塘君孱困如是。毅始闻跨九州，怀五岳，泄其愤怒。复见断锁金，掣玉柱，赴其急难。毅以为刚决明直，无如君者。盖犯之者不避其死，感之者不爱其生，此真丈夫之志。奈何箫管方洽，亲宾正和，不顾其道，以威加人？岂仆之素望哉？若遇公于洪波之中，玄山之间，鼓以鳞须，被以云雨，将迫毅以死，毅则以禽兽视之。亦何恨哉？今体被衣冠，坐谈礼义，尽五常之志性，负百行之微旨。虽人世贤杰，有不如者，况江河灵类乎？而欲以蠢然之躯，悍然之性，乘酒假气，将迫于人。岂近直哉？且毅之质，不足以藏王一甲之间。然而敢以不伏之心，胜王不道之气。惟王筹之！鈥澢�塘乃逡巡致谢曰：鈥湽讶松�长宫房，不闻正论。向者词述狂妄，搪（鈥溙骡�澴衷�阙，据明抄本、陈校本补）突高明，退自循顾，戾不容责。幸君子不为此乖间可也。鈥澠湎Ω椿堆纾�其乐如旧，毅与钱塘遂为知心友。明日，毅辞归。洞庭君夫人别宴毅于潜景殿，男女仆妾等悉出预会。夫人泣谓毅曰：鈥湽侨馐芫�子深恩，恨不得展愧戴，遂至暌别。鈥澥骨般�陽女当席拜毅以致谢。夫人又曰：鈥湸吮鹌裼懈聪嘤鲋�日乎？鈥澮闫涫妓洳慌登�塘之请，然当此席，殊有叹恨之色。宴罢辞别，满宫凄然，赠遗珍宝，怪不可述。毅于是复循途出江岸。见从者十余人，担囊以随，至其家而辞去。毅因适广陵宝肆，鬻其所得，百未发一，财以盈兆。故淮右富族咸以为莫如。遂娶于张氏，而又娶韩氏。数月，韩氏又亡。徙家金陵，常以鳏旷多感，或谋新匹。有媒氏告之曰：鈥溣新�氏女，范陽人也。父名曰浩，尝为清流宰，晚岁好道，独游云泉。今则不知所在矣。母曰郑氏。前年适清河张氏，不幸而张夫早亡。母怜其少，惜其慧美，欲择德以配焉。不识何如？鈥澮隳瞬啡站屠瘛＜榷�男女二姓，俱为豪族。法用礼物，尽其丰盛。金陵之士，莫不健仰。居月余，毅因晚入户，视其妻，深觉类于龙女，而逸艳丰厚，则又过之。因与话昔事。妻谓毅曰：鈥溔耸榔裼腥缡侵�理乎？鈥澗�岁余（鈥溇�岁余鈥澰�作鈥溔痪�与余鈥潯＞菝鞒�本改）有一子。毅益重之。既产逾月，乃浓饰换服。召亲戚相会（明抄本、陈校本鈥溓灼菹嗷徕�澴麾�溡阌诹笔意�潱┲�间，笑谓毅曰：鈥溇�不忆余之于昔也？鈥澮阍唬� 鈥溬砦�洞庭君女传书，至今（明抄本、陈校本鈥溛�洞庭君女传书至今鈥澃俗衷�作鈥湻且龊煤我遭�澪遄郑┪�忆。鈥澠拊唬衡�溣嗉炊赐ゾ�之女也。泾川之冤，君使得白。衔君之恩，誓心求报。洎钱塘季父论亲不从，遂至暌违，天各一方，不能相问。父母欲配嫁于濯锦小儿。某惟以心誓难移。亲命难背。既为君子弃绝，分无见期，而当初之冤，虽得以告诸父母，而誓报不得其志，复欲驰白于君子。值君子累娶，当娶于张，已而又娶于韩。迨张韩继卒，君卜居于兹。故余之父母，乃喜余得遂报君之意。今日获奉君子，咸善终世，死无恨矣。鈥澮蛭匮势�涕交下，对毅曰：鈥準疾谎哉撸�知君无重色之心；今乃言者，知君有感余（明抄本、陈校本鈥湼杏噔�澴麾�湴�子鈥潱┲�意。妇人匪薄，不足以确厚永心。故因君爱子，以托相生（明抄本、陈校本鈥溝嗌�鈥澴麾�溂�质鈥潱�。未知君意如何，愁惧兼心，不能自解。君附书之日，笑谓妾曰：鈥標�日归洞庭，慎无相避。鈥櫝喜恢�当此之际，君岂有意于今日之事乎？其后季父请于君。君固不许。君乃诚将不可邪，抑忿然邪？君其话之。鈥澮阍唬� 鈥溗朴忻�者。仆始见君子长泾之隅，枉抑憔悴，诚有不平之志。然自约其心者，达君之冤，余无及也。以言鈥樕魑鹣啾茆�櫿撸�偶然耳。岂思哉？洎钱塘逼迫之际，唯理有不可直，乃激人之怒耳。夫始以义行为之志，宁有杀其婿而纳其妻者邪？一不可也。善素以操真为志尚，宁有屈于己而伏于心者乎？二不可也。且以率肆胸臆，酬酢纷纶，唯直是图，不遑避害。然而将别之日，见君有依然之容，心甚恨之。终以人事扼束，无由报谢。吁！今日君卢氏也，又家于人间。则吾始心未为惑矣。从此以往，永奉欢好，心无纤虑也。鈥澠抟蛏罡薪科�，良久不已。有顷，谓毅曰：鈥溛鹨运�类，遂为无心。固当知报耳。夫龙寿万岁，今与君同之，水陆无往不适，君不以为妄也。鈥澮慵沃�曰：鈥溛岵恢�国客，乃复为神仙之饵。鈥澞讼嘤腙疃赐ァ＜戎炼�宾主盛礼，不可具纪。后居南海，仅四十年。其邸第舆马，珍鲜服玩，虽侯伯之室，无以加也。毅之族咸遂濡泽。以其春秋积序，容状不衰，南海之人，靡不惊异。洎开元中，上方属意于神仙之事，精索道术，毅不得安，遂相与归洞庭。凡十余岁，莫知其迹。至开元末，毅之表弟薛嘏为京畿令，谪官东南，经洞庭，晴昼长望，俄见碧山出于远波。舟人皆侧立曰：鈥湸吮疚奚剑�恐水怪耳。鈥澲腹酥�际，山与舟相逼。乃有彩船自山驰来，迎问于嘏。其中有一人呼之曰：鈥溋�公来候耳。鈥澵攀∪患侵�，乃促至山下，摄衣疾上。山有宫阙如人世，见毅立于宫室之中，前列丝竹，后罗珠翠，物玩之盛，殊倍人间。毅词理益玄，容颜益少。初迎嘏于砌，持嘏手曰：鈥湵鹄此蚕ⅲ�而发毛已黄。鈥澵判υ唬衡�溞治�神仙，弟为枯骨，命也。鈥� 毅因出药五十丸遗嘏曰：鈥湸艘┮煌瑁�可增一岁耳。岁满复来，无久居人世，以自苦也。鈥澔堆绫希�嘏乃辞行。自是已后，遂绝影响。嘏常以是事告于人世。殆四纪，嘏亦不知所在。陇西李朝威叙而叹曰：鈥溛宄嬷�长，必以灵者，别斯见矣。人裸也，移信鳞虫。洞庭含纳大直，钱塘迅疾磊落，宜有承焉。嘏咏而不载，独可邻其境。愚义之，为斯文。鈥潱ǔ觥兑煳偶�》）

　　唐朝仪凤年间，有一个叫柳毅的书生赴京赶考落第，要回湘滨，想到泾陽还住着自己的同乡，就前去告别。走了六七里路程，突然间鸟起马惊，马就飞快地跑到旁边的岔道上去了。又跑出六七里才停下。这时他看到一个女人正在道旁牧羊。柳毅感到奇怪，仔细一看，那女子竟是殊绝之色。但是她的俏脸愁苦不舒，她的巾袖污秽无光。她凝神而立，好像在等盼什么。柳毅问她道：鈥溎阄�什么如此忧伤呢？鈥澟�子这才痛苦地致谢，哭泣着回答说：鈥溛液懿恍遥�今蒙垂问，使你受辱，但是怨恨至极，也就不能羞愧退避了，请听听我的不幸遭遇吧。我是洞庭龙君的小女儿，由父母作主嫁给泾川龙王的儿子。但是我的丈夫玩乐无度，被婢女奴仆迷惑，对我一天比一天差，我就把这事告诉了公公婆婆。公公婆婆溺爱他们的儿子，不能把他管住。等到我说的次数多了，要求更迫切的时候，这又得罪了公公婆婆。公公婆婆就把我赶到这里来了。鈥澦低辏�她抽抽搭搭地哭泣，不胜悲切。又说：鈥湺赐サ秸猓�也不知隔了多远。长天茫茫，连封书信都不能通。心里头孤独绝望，也不知有多么悲哀。听说你要回到吴地去，如果能秘密地去通知洞庭，或者把一尺家书交付给侍者，说不定我还真就有救了呢！鈥澚�毅说：鈥溛沂歉鼋惨迤�的人，听你如此一说，血往上撞，恨自己没有翼翅，不能振飞，这还说什么可不可以呢！但是洞庭湖是深水，我行于尘埃之间，难道可以前去致意吗？只怕路途一显一晦不相通达，辜负了你的委托，又违背了你的诚心。你有什么法术，可以教给我。鈥澟�子哭着表示感谢，说：鈥湸耸碌闹匾�不再说了。如果能得到我家的一点回音，我就是死了也要感谢你。可你现在还没有答应，我怎么敢说？如果你是已经同意了才问的，那么我告诉你，洞庭和京城，没什么两样。鈥澚�毅让她说清楚些。她说：鈥湺赐サ哪媳撸�有一棵大桔树，乡里人叫它社桔。你应当解去此带，用它捆扎别的东西，然后敲桔树三下。当有人出来问你的时候，你就跟着往里走，那就什么障碍都没有了。希望你除了传书捎信而外，我诚心诚意地全都讲出来，全指望你了，你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啊！鈥澚�毅说：鈥溎憔头判暮昧耍♀�澚�女于是就从衣襟里取出一封书信，拜了两拜把书信交给柳毅。她望着东方愁泣，泣不成声的样子。柳毅见了，心中也好不悲切。他把书信揣起来，就又问道：鈥溛也恢�道你放羊有什么用，难道神祗也宰杀生灵吗？鈥澚�女说：鈥溦獠皇茄颍�是雨工。鈥濃�準裁词怯旯ぃ库�澚�女说：鈥溣旯ぞ褪抢做�之类的东西。鈥澚�毅仔细看那些羊，羊的行动与其它羊很不一样，但羊的大小以及羊角羊毛与别的羊完全一样。柳毅说：鈥溛沂撬托湃耍�日后你回到洞庭，可不要把我忘了，不见我呀。鈥澚�女说：鈥溤趺椿崮兀�我们应该像亲戚那样，常来常往。鈥澦低辏�柳毅作别东去。走了不到几十步，回头望龙女和羊，全都不见了。那天晚上，来到城里告别了朋友，一个多月之后便回到家乡，就到洞庭察访问。洞庭湖的南面，果然有一棵社桔树。于是他就改换了衣带，面对着桔树，拍打了三下。不大一会儿，水波间出现一个武夫，他拜问柳毅说：鈥湽罂褪谴幽睦锢吹模库�澚�毅不告诉他实话，说：鈥溛沂桥芾窗莘昧�王的。鈥澯谑牵�那武夫在前边揭水指路，拉着柳毅往里走。他对柳毅说：鈥溎阌Ω帽丈涎劬Γ�一会就到了。鈥澚�毅照他说的去做，果然不一会儿就来到龙宫。睁眼一看，楼台殿阁，门户千万，奇花异草，无所不有。那武夫就让柳毅在一间大厅的一角停下，说：鈥溎阍谡獾茸拧ｂ�澚�毅说： 鈥溦馐鞘裁吹胤剑库�澪浞蛩担衡�溦馐橇樾榈睢ｂ�澚�毅仔细观瞧，则是人间的各种奇珍异宝，全都陈列在这里。柱是用白璧雕成的；墙是用青玉砌起的；床是用珊瑚做成的；帘子是用水精做成的；在翠楣上雕饰着琉璃；在虹栋上装饰有琥珀。建筑之宏伟，雕饰之精巧，不可言喻。然而龙王久久不到，柳毅便对武夫说：鈥湺赐ゾ�在哪呢？鈥澏苑剿担衡�溛颐橇�王正在玄珠阁，与太陽道士讲大经，不一会儿就能完。鈥澚�毅说：鈥準裁词谴缶�？鈥澪浞蛩担衡�溛颐橇�君是龙，龙以水为神，拿一滴水可以包容陵谷；道士是人，人以火为神圣，用一盏灯就可以烧掉阿房宫。但是灵用之道不同，玄化之理各异。太陽道士精通于人间道理，我们龙君邀他来讲听。鈥澑战餐辏�宫门打开，只见一人身披紫衣，手执青玉出现在那里。武夫跳起来说：鈥溦饩褪俏颐橇�王。鈥澯谑撬�就到龙王面前禀告。龙王望着柳毅问道：鈥溎训滥悴皇侨思涞娜寺穑库�澚�毅回答说：鈥溛沂恰ｂ�澚�毅下拜。龙君也下拜。龙君让柳毅入座，对柳毅说：鈥溗�府幽深，寡人愚昧，敢问夫子不远千里而来，有什么事吗？鈥澚�毅说：鈥溛沂谴笸醯耐�乡，生长在楚地，游学于秦地，前些日子赴考不中，走到泾水边上，看到大王的爱女在野外牧羊，风吹玉环，雨浇两鬓，窘迫得令人目不忍睹。于是我就问她。她对我说，因为夫婿对她不好，公婆不管，以至于到了这种地步。她讲话的时候涕泪淋漓，确实令人伤心。她请求我来送一封信，我就答应了，所以我才来到这里。鈥澯谑橇�毅取书信交给龙王。龙王看完信，用袖子捂着脸哭道：鈥溦馐抢系�爹的罪过呀！我成了聋子和瞎子，不能亲自过问女儿的情况，致使一个柔弱的女孩子，在遥远的异地遭受迫害。你是一个行路之人，竟能以此事为急，天高地厚之恩，永不敢志！鈥澦低辏�又哀叹半天，左右的人也都跟着流泪。这时候有一个侍者来到龙王面前，龙王把书信交给他，让他送到宫中去。不多时，宫中上下全都恸哭失声。龙王吃惊地对左右说： 鈥湼峡旄嫠吖�中，不要哭出声来，恐怕被钱塘听了去就得出乱子。鈥澚�毅问：鈥溓�塘是什么人？鈥澚�王说：鈥準俏业艿埽�以前是钱塘君，如今则已经把政权交与他人了。鈥澚�毅问：鈥溛�什么不让他知道？鈥澚�王说：鈥溡蛭�他勇猛过人。以前尧帝那时候遭洪水九年，就是他一生气干的。近来与天将不如意，填塞五山。上帝因为我略有一点恩德于古今，就宽恕了他的罪过，但还是把他拘留在我这里。所以钱塘的人，天天等着他回去呢。鈥澔盎姑煌辏�忽然有大声传来，天摇地动，宫殿抖颤，云烟奔涌，霎时有一条一千多尺长的赤色臣龙，瞪着雷电一样大眼，张着血盆一样的大口出现了。鳞和鬣火一样红。脖子上套着重锁，锁连着玉柱。千震万霆，前后左右滚响，风雪冰雹，一时大作，于是向青天飞去。柳毅吓得倒在地上，龙王亲自把他扶起来说：鈥湶灰�怕，本来无害。鈥澚�毅老半天才稍微安定下来，于是就向龙王告辞，说：鈥溛蚁Ｍ�能活着回去，以避免他再来。鈥澚�王说：鈥溡欢ú换岬摹Ｋ�去的时候是这个样子，他回来的时候就不是这样子了。请暂留一时，让我略表情意。鈥澯谑蔷桶谙戮蒲纾�热情款待。不长时间，和风吹来，祥云飘动，喜气融融，旗幡招展，箫鼓相随，丝竹悦耳，红妆千万，笑语连连。后边走着一人，神态自若，玉珮满身，衣裙华丽。走近一看，正是先前托自己捎信的那一位。但是她若喜若悲，零泪成串。一会儿，红烟从她的左边冒出，紫气从她的左边飘来。香气缭绕，她便进入宫中。龙王笑着对柳毅说：鈥溿�水的被囚之人到了。鈥澚�王也告辞回到宫中。片刻间，又听到怨恨叫苦之声，久而不止。过了一会儿，龙王又出来，和柳毅一起饮食。又有一人身穿紫衣、手执青玉，神貌重重，立在龙王左右。龙王对柳毅说：鈥溦饩褪乔�塘。鈥澚�毅起身上前拜见。钱塘也还礼相迎。他对柳毅说： 鈥溛抑杜�不幸，被顽童凌辱，多亏您信义昭彰，不远万里来送信，不然，这时候已变成泾陵之土了。蒙受大恩大德，用言词是不能完全表达出内心的感激之情的。鈥� 柳毅谦虚地退让，辞谢，毕恭毕敬。然后，钱塘回头向兄长报告说：鈥湼詹牛�我是辰时从灵虚殿出发的，巳时到了泾陽，午时在那打了一仗，来时回到这里。这中间，我还驰到九天，把事情告诉了上帝。上帝知道侄女的冤屈，宽恕了她的过失，所以我到泾陽去问罪，得到上帝的赦免。但是我刚肠激发，没来得及告辞，惊扰了宫中，又忤犯了宾客，心中又愧又怕，不知还有什么过失。鈥澯谑撬�退而再拜。龙王说：鈥溡还采绷硕嗌偃耍库�澢�塘说：鈥溋�十万。鈥澯治剩衡�溕肆俗�稼没有？鈥澔卮鹚担衡�湴税倮铩ｂ�澚�王又问：鈥溎歉鑫耷槔稍谀模库�澢�塘说：鈥溔梦页粤恕ｂ�澚�王安慰他说： 鈥溎峭缤�做出这等事，实在是不可忍受。但是你也做得太鲁莽了。仰仗上帝显圣，体谅她的大冤。不然，我怎么推辞呢？从此以后，不要再这么干了。鈥澢�塘又拜。这天晚上，就让柳毅宿在凝光殿。第二天，又在凝碧宫设宴招待柳毅。会见亲戚朋友，摆设宏大的乐队，各种美酒糖果应有尽有，各种乐器，各式旌旗，各样兵器应有尽有，右边有一万人随乐起舞。有一个人上前报告说：鈥溦馐乔�塘的《破阵》乐。鈥澠灬ν缸藕澜苤�气，勇猛异常，见了令人战栗，在座的人看了，毛发都竖起来。左边有一千名女子跳舞，罗绮珠翠，重石丝竹。一女子上前报告说：鈥溦馐恰豆笾骰构�》乐。鈥澢逍碌睦稚�轻柔宛转，如诉如慕。在座的人听了，不觉泪下。两边的舞蹈结束之后，龙王十分高兴，赐绔绮奖励跳舞的人们。然后，大家依次坐好，纵酒娱乐。酒酣，龙王拍着坐席唱道：鈥湼咛觳圆园。�大地茫茫。人各有志啊，怎么能思量？狐神鼠圣啊，薄社依墙。雷霆一发啊，其谁敢当？威谢真人啊，信义长，令我骨肉啊，还故乡。齐说惭愧啊，何时忘？鈥澚�王唱完，钱塘又唱道：鈥溕咸炫浜习。�生死有途。此不当妇啊，彼不当夫。心中辛苦啊，泾水之隅。风霜满鬓啊，雨雪罗襦。靠明公啊传素书，让骨肉啊家如初，永说珍重啊无时无。鈥澢�塘歌罢，龙王也站起来，二人一起捧杯来到柳毅面前，柳毅恭敬不安地接过杯子，喝完之后，又回敬了两杯，然后唱道：鈥湵趟�悠悠啊，泾水东流。伤美人啊，雨泣花愁。尺书远达啊，以解君忧。哀冤果然昭雪啊，还处重玉之优。承受和雅啊感甘馐，家中寂寞啊这里难久留，想要离去啊心里多悲愁。鈥澦�唱完，在座的都呼万岁。于是，洞庭龙王和钱塘龙王各出一物，一个是盛有开水犀的碧玉箱，一个是盛着照夜玑的红珀盘，二人一块捧给柳毅。柳毅先辞谢后接受。然后，宫中之人，全都向柳毅送来珠宝丝帛等礼物，重重叠着，光彩焕然。不一会，他就被前前后后堆积如山的礼物埋没了。柳毅看看四面的人，不断地说话，不断地微笑，不断地揖手致谢。等到酒兴极浓之时，柳毅辞席，又在凝光殿住了一宿。次日，又在清光阁宴请柳毅。钱塘龙王借酒遮脸，对柳毅说：鈥溍惶�说鈥樏褪�可裂不可卷，义士可杀不可羞鈥櫬穑课矣屑妇湫睦锘埃�想要对你说一说。如果可以，那咱们就都在云霄；如果不行，那就都成粪土。你认为如何呢？鈥澚�毅说：鈥溓虢病ｂ�澢�塘说：鈥溿�陽的妻子，就是洞庭龙王的女儿。她性情淑雅相貌美丽，被九姻推重，不幸被坏蛋凌辱。现在那坏蛋已经没了，想要与你结为亲戚，使受恩的知恩，让怀爱的能爱，这不是君子有始有终的做法吗？鈥澚�毅肃然站起，忽然笑着说：鈥準翟诓恢�道钱塘君如此谨小慎微。我刚开始时听说您跨九州，怀五岳，发泄愤怒。又看到您挣断重锁、拉倒玉柱，去救急难。我以为刚烈耿直，没有能赶上你的。犯法的不避死，感动的不贪生，这是真正的大丈夫的志气。为什么音乐正优美，宾客正和谐，不顾君子之道，以威力强加于人呢？难道这是我平素希望的吗？如果在洪波之中，在玄山之间遇上您，您鼓起鳞片和长须，披着云和雨，用死来逼迫我，我就会视您为禽兽。现在，你身穿锦衣，头顶高帽，坐在这里谈论礼义，尽五常的志性，负百行的微旨，即使是人间的贤杰，也比不上你，况且你还是江河里的灵类呢？而你想要以蠢大的身躯，勇猛的性情，凭借着酒气，强迫别人，难道这是正直的吗？况且我的气质，不足以藏到你的一甲之间，但是我敢于以不屈服的决心，胜过你不道德的霸气。希望你三思。鈥澢�塘龙王于是尴尬地说：鈥溛掖有∩�长在宫中，没听过正论，刚才说话狂妄，搪突了高明，退回来自我审视，可谓罪大恶极，希望你不要因为这一不愉快的事情发生而疏远就行了。鈥澞翘焱砩嫌只堆纾�音乐如旧，柳毅和钱塘龙王成了知心朋友。第二日，柳毅告辞要回家，洞庭龙王的夫人在潜景殿宴请柳毅，男女仆妾等全都不在场，夫人哭着对柳毅说：鈥溛业那咨�骨肉受您的深恩，遗憾的是还没有很好报答，就到了告别的时候。鈥澯谑侨们般�陽女当席向柳毅下拜致谢。夫人又说：鈥溝衷谝槐穑�难道还有再相遇的日子吗？鈥澚�毅虽然当时没有应允钱塘王的提亲之请，但是现在，他很有叹恨的表情。宴罢相别，满宫人都很凄然。赠送的珍宝，尽难述说。柳毅于是循着来路走回岸来，有十几个人担着东西跟在他身后。到家之后，那十几个人才离去。柳毅就到广陵珠宝店去，出卖他带回来的宝贝，卖了还不到百分之一，钱数已足够一兆。所以淮西的富户都以为不如他。他就娶了一个张氏女为妻。又娶了韩氏。几个月后，韩氏又死了。他搬家到了金陵，常因为没有妻室而感慨，有的人就为他另谋配偶。有一个媒人告诉他说，有一个卢氏女，是范陽人。她父亲叫范浩，曾经是清流县令，晚年喜欢道教，独自各地周游，如今也不知在什么地方。她母亲姓郑。前年她嫁到清河的张家，不幸姓张的丈夫早死。母亲可怜她年纪还小，爱惜她贤慧漂亮就想再选好郎君配她，不知柳毅有没有意。柳毅就选择了好日子举行婚礼。男女两家都是豪门富户，典礼所用之物，尽量地丰盛，金陵的各界人士，没有不敬仰的。一个多月之后，柳毅晚上进屋，见自己的妻子很像龙女，而且比龙女还丰腴美艳。于是就和她谈起他与龙女的事。妻对他说：鈥溔耸兰淠哪苡姓庋�的道理呢？鈥澗�过一年多的时间，妻子为他生下一子，他就更看重妻子了。孩子满月，就给孩子修饰打扮换上衣服，召集亲友相会。这期间，妻子对柳毅说：鈥溎悴患堑梦业墓�去了。鈥澚�毅说：鈥湽�去我为洞庭龙王的女儿传书，至今还记忆犹新。鈥澠拮铀担衡�溛揖褪嵌赐チ�王的女儿啊！泾川的冤枉，你使我得到昭雪。我蒙受你的恩情，决心求报。等到我的叔父钱塘龙王提亲你不应允，就离开了。天各一方，不能相问。父母要把我嫁给濯锦龙王的小儿子，但是我的决心难以改变。父母之命也难违。被你拒绝之后，分处两地没有相见之期，而当初的冤情，虽然能告之于父母，却不能满足报恩的愿望，就又想跑来向你表白。正赶上你几次娶亲，先娶张氏，又娶韩氏，等到张韩二人相继早亡，你搬家到这里，所以我的父母就成全了我报答你的心愿。今天能够侍奉你，一定要白头到老，死而无恨。鈥澯谑蔷臀匮侍淦�，泪如雨下，对柳毅说：鈥湶懦汕椎氖焙蛭颐凰凳登椋�是因为知道你没有重色之心。至今天才说，是因为知道你有感动于我的意思。妇人微薄，不值得你立下永远对我好的决心，所以就借着你的爱子，来托付我的一生。不知你意下如何，心里又愁又怕，不能自解。你把我的书信接到手的时候，笑着对我说：鈥樔蘸蠡氐蕉赐ィ�一定不要避而不见我。鈥櫴翟诓恢�道那个时候，你难道就有意于今天的事了吗？后来叔父向你提亲，你坚决不应，你是确实不愿意吗？还是因为生气呢？你说说好吗？鈥澚�毅说：鈥溦夂孟袷敲�里注定的。我当初在泾陽之野见到你时，见你受冤抑郁而憔悴，确实有不平之心，心里想的只是帮你昭雪冤恨，没想别的。对你说鈥樢欢ú灰�避而不见鈥櫟幕埃�是偶然说出来的，哪有什么想法？等到钱塘逼迫我的时候，只是因为没有那样的道理，才把我激怒的。当初我就是以正义的行为为决心，哪有用帮了人家逼人家作妻的道理呢？这是一个不可。我平素善于以恪守真诚为志尚，难道能委屈了自己又心安理得吗？这是第二个不可。当时纷纷互相敬酒，我因为直率地抒发胸臆，只图痛快，来不及避害。但是要分别的时候，见到你有依恋的表情，我心里就特别后悔。但是终于因为人事的限制，不能报谢。唉，今天你是卢氏，又住在人间，那么我当初的想法不用疑惑了。从此以后，咱们永远相亲相爱，心里没有丝毫的顾虑了。鈥澠拮颖簧钌罡卸�，娇泣良久不已。过了片刻，妻子对柳毅说：鈥湶灰�因为我不是人类，就以为我没有情意，我本来就知道应该报答。龙的寿命是一万岁，现在我和你一样了。水陆两地没有不能去的地方，你不要以为荒唐。鈥澚�毅赞叹说：鈥溛也恢�道什么是皇帝的客人，却又能吃到神仙的酒宴！鈥澯谑欠蚱薰餐�到洞庭探亲，到了之后，宾主的盛礼难以纪得周详。后来他家住在南海，将近四十年，他家的屋宇、车马、珍宝、物玩，即使是侯伯之家，也无法相比。柳毅的族人全都沾光受惠。一年年过去，却不见柳毅衰老。南海的人们，没有不惊异的。到了开元年中，皇上有意于神仙之事，到处求索道术，柳毅不得安宁，就和全家一起归居洞庭。一共十几年没人知道他的踪迹。到了开元年末，柳毅的表弟薛嘏是京畿令，贬官东南路过洞庭，大白天里向水上一望，但见青山从水中升起。船上人都望着说道：鈥溦獗纠疵挥猩剑�恐怕是水怪吧？鈥� 指顾之间，山和船接近了，就一条彩船从那山中驶来，迎着薛嘏就发问。其中有一个人喊他说：鈥溋�公等着你呢！鈥澭ω呕腥患瞧鹆�毅，就急忙跑到山下，抓着衣襟急急忙忙上了山，见上面有一所宫阙和人间一样，柳毅站在宫室之中，前边排列着乐队，后边罗列着珠翠，古玩珍宝之多，比人间多出许多倍。柳毅的谈论更加玄奥，容颜更加年少。一开始在墙下迎接薛嘏。他拉着薛嘏的手说：鈥溤哿┎欧直鸩怀な奔洌�而你的毛发都黄了！鈥澭ω判ψ潘担衡�溎闶巧裣桑�我是枯骨，这是命啊！鈥澚�毅于是就拿出五十丸药来送给薛嘏，说：鈥湸艘┮煌瑁�可增寿一岁。岁数满了你再来，不要久居人世，自己苦自己。鈥澔堆缰�后，薛嘏就辞行。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踪迹。薛嘏常把这事告诉别人。大概四十年以后，薛嘏也不知去向。陇西李朝威叙述这事并叹道：鈥溛宄嬉欢ㄒ粤檎呶�长，有别于这里见到的。人是裸虫，而去相信鳞虫。洞庭龙王胸怀博大率直，钱塘龙王迅疾磊落，应该有所继承。对薛嘏只咏叹而未作详细记载，只有他可邻近仙境。我认为有意义，就写了这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