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广记 卷第四百八十四 杂传记一

　　李娃传

　　李娃传

　　汧国夫人李娃，长安之倡女也。节行瑰奇，有足称者。故监察御史向行简为传述。天宝中，有常州刺史荥陽公者，略其名氏，不书，时望甚崇，家徒甚殷。知命之年，有一子，始弱冠矣，隽朗有词藻，迥然不群，深为时辈推伏。其父爱而器之，曰：鈥湸宋峒仪Ю锞砸病ｂ�澯ο绺承悴啪伲�将行，乃盛其服玩车马之饰，计其京师薪储之费。谓之曰：鈥溛峁鄱�之才，当一战而霸。今备二载之用，且丰尔之给，将为其志也。鈥澤�亦自负视上第如指掌。自毗陵发，月余抵长安，居于布政里。尝游东市还，自平康东门入，将访友于西南。至鸣珂曲，见一宅，门庭不甚广，而室宇严邃，阖一扉。有娃方凭一双鬟青衣立，妖姿要妙，绝代未有。生忽见之，不觉停骖久之，徘徊不能去。乃诈坠鞭于地，候其从者，敕取之，累眄于娃，娃回眸凝睇，情甚相慕，竟不敢措辞而去。生自尔意若有失，乃密征其友游长安之熟者以讯之。友曰：鈥湸讼列芭�李氏宅也。鈥澰唬衡�溚蘅汕蠛酰库�澏栽唬衡�溊钍掀纳模�前与通之者，多贵戚豪族，所得甚广，非累百万，不能动其志也。鈥澤�曰：鈥湽痘计洳恍常�虽百万，何惜！鈥澦�日，乃洁其衣服，盛宾从而往。扣其门，俄有侍儿启扃。生曰：鈥湸怂�之第耶？鈥澥潭�不答，驰走大呼曰：鈥溓笆币挪呃梢病ｂ�澩薮笤迷唬� 鈥湺�姑止之，吾当整妆易服而出。鈥澤�闻之，私喜。乃引至萧墙间，见一姥垂白上偻，即娃母也。生跪拜前致词曰：鈥溛抛鹊赜邢对海�愿税以居，信乎？鈥澙言唬� 鈥溇迤淝陈�湫隘，不足以辱长者所处，安敢言直耶？鈥澭由�于迟宾之馆，馆宇甚丽。与生偶坐，因曰：鈥溎秤信�娇小，技艺薄劣，欣见宾客，愿将见之。鈥澞嗣�娃出，明眸皓腕，举步艳冶。生遂惊起，莫敢仰视。与之拜毕，叙寒燠，触类妍媚，目所未睹。复坐，烹茶斟酒，器用甚洁。久之日暮，鼓声四动。姥访其居远近。生绐之曰：鈥溤谘悠矫磐馐�里。鈥澕狡湓抖�见留也。姥曰：鈥湽囊逊⒁樱�当速归，无犯禁。鈥澤�曰：鈥溞医踊缎Γ�不知日之云夕。道里辽阔，城内又无亲戚，将若之何？鈥澩拊唬衡�湶患�责僻陋，方将居之，宿何害焉。鈥澤�数目姥，姥曰：鈥溛ㄎāｂ�澤�乃召其家僮，持双缣，请以备一宵之馔。娃笑而止之曰：鈥湵鲋髦�仪，且不然也。今夕之费，愿以贫窭之家，随其粗粝以进之。其余以俟他辰。鈥澒檀牵�终不许。俄徙坐西堂，帷幕帘榻，焕然夺目；妆奁衾枕。亦皆侈丽。乃张烛进馔，品味甚盛。彻馔，姥起。生娃谈话方切，诙谐调笑，无所不至。生曰：鈥溓芭脊�卿门，遇卿适在屏间。厥后心常勤念，虽寝与食，未尝或舍。鈥澩薮鹪唬衡�溛倚囊嗳缰�。鈥� 生曰：鈥溄裰�来，非直求居而已，愿偿平生之志。但未知命也若何。鈥澭晕粗眨�姥至，询其故，具以告。姥笑曰：鈥溎信�之际，大欲存焉。情苟相得，虽父母之命，不能制也。女子固陋，曷足以荐君子之枕席！鈥澤�遂下阶，拜而谢之曰：鈥溤敢约何�厮养。鈥澙阉炷恐�为郎，饮酣而散。及旦，尽徙其囊橐，因家于李之第。自是生屏迹戢身，不复与亲知相闻，日会倡优侪类，狎戏游宴。囊中尽空，乃鬻骏乘及其家僮。岁余，资财仆马荡然。迩来姥意渐怠，娃情弥笃。他日，娃谓生曰：鈥溣肜上嘀�一年，尚无孕嗣。常闻竹林神者，报应如响，将致荐酹求之，可乎？鈥澤�不知其计，大喜。乃质衣于肆，以备牢醴，与娃同谒祠宇而祷祝焉，信宿而返。策驴而后，至里北门，娃谓生曰：鈥湸硕�转小曲中，某之姨宅也，将憩而觐之，可乎？鈥澤�如其言，前行不逾百步，果见一车门。窥其际，甚弘敞。其青衣自车后止之曰： 鈥溨烈印ｂ�澤�下，适有一人出访曰：鈥溗�？鈥澰唬衡�溊钔抟病ｂ�澞巳敫妗６碛幸诲�至，年可四十余，与生相迎曰：鈥溛嵘�来否？鈥澩尴鲁担�妪逆访之曰：鈥満尉镁�？鈥澫嗍佣�笑。娃引生拜之，既见，遂偕入西戟门偏院。中有山亭，竹树葱茜，池榭幽绝。生谓娃曰：鈥湸艘讨�私第耶？鈥澬Χ�不答，以他语对。俄献茶果，甚珍奇。食顷，有一人控大宛，汗流驰至曰：鈥溊延霰┘财纳酰�殆不识人，宜速归。鈥澩尬揭淘唬衡�湻酱缏乙樱�某骑而前去，当令返乘，便与郎偕来。鈥澤�拟随之，其姨与侍儿偶语，以手挥之，令生止于户外，曰：鈥溊亚议庖樱�当与某议丧事，以济其急，奈何遽相随而去？鈥澞酥梗�共计其凶仪斋祭之用。日晚，乘不至。姨言曰： 鈥溛薷疵�何也？郎骤往觇之，某当继至。鈥澤�遂往，至旧宅，门扁钥甚密，以泥缄之。生大骇，诘其邻人。邻人曰：鈥溊畋舅按硕�居，约已周矣。第主自收，姥徙居而且再宿矣。鈥澱麽愫未Γ�曰：鈥湶幌昶渌�。鈥澤�将驰赴宣陽，以诘其姨，日已晚矣，计程不能达。乃弛其装服，质馔而食，赁榻而寝，生恚怒方甚，自昏达旦，目不交睫。质明，乃策蹇而去。既至，连扣其扉，食顷无人应。生大呼数四，有宦者徐出。生遽访之：鈥溡淌显诤酰库�澰唬衡�溛拗�。鈥澤�曰：鈥溩蚰涸诖耍�何故匿之？鈥澐闷渌�氏之第，曰：鈥湸舜薷呤檎�。昨者有一人税此院，云迟中表之远至者，未暮去矣。鈥澤�惶惑发狂，罔知所措，因返访布政旧邸。邸主哀而进膳。生怨懑，绝食三日，遘疾甚笃，旬余愈甚。邸主惧其不起，徙之于凶肆之中。绵缀移时，合肆之人，共伤叹而互饲之。后稍愈，杖而能起。由是凶肆日假之，令执繐帷，获其直以自给。累月，渐复壮，每听其哀歌，自叹不及逝者，辄呜咽流涕，不能自止。归则效之。生聪敏者也，无何，曲尽其妙，虽长安无有伦比。初，二肆之佣凶器者，互争胜负。其东肆车舆皆奇丽，殆不敌。唯哀挽劣焉。其东肆长知生妙绝，乃醵钱二万索顾焉。其党耆旧，共较其所能者，陰教生新声，而相赞和。累旬，人莫知之。其二肆长相谓曰：鈥溛矣�各阅所佣之器于天门街，以较优劣。不胜者，罚直五万，以备酒馔之用，可乎？鈥澏�肆许诺，乃邀立符契，署以保证，然后阅之。士女大和会，聚至数万。于是里胥告于贼曹，贼曹闻于京尹。四方之士，尽赴趋焉，巷无居人。自旦阅之，及亭午，历举辇舆威仪之具，西肆皆不胜，师有惭色。乃置层榻于南隅，有长髯者，拥铎而进，翊卫数人，于是奋髯扬眉，扼腕顿颡而登，乃歌《白马》之词。恃其夙胜，顾眄左右，旁若无人。齐声赞扬之，自以为独步一时，不可得而屈也。有顷，东肆长于北隅上设连榻，有乌巾少年，左右五六人，秉翣而至，即生也。整衣服，俯仰甚徐，申喉发调，容若不胜。乃歌《薤露》之章，举声清越，响振林木。曲度未终，闻者歔欷掩泣。西肆长为众所诮，益惭耻，密置所输之直于前，乃潜遁焉。四座愕眙，莫之测也。先是天子方下诏，俾外方之牧，岁一至阙下，谓之入计。时也，适遇生之父在京师，与同列者易服章，窃往观焉。有老竖，即生乳母婿也，见生之举措辞气，将认之而未敢，乃泫然流涕。生父惊而诘之，因告曰：鈥湼枵咧�貌，酷似郎之亡子。鈥澑冈唬衡�溛嶙右远嗖莆�盗所害，奚至是耶？鈥澭云�，亦泣。及归，竖间驰往，访于同党曰：鈥溝蚋枵咚�，若斯之妙欤？鈥澖栽唬衡�溎呈现�子。鈥澱髌涿�，且易之矣，竖凛然大惊。徐往，迫而察之。生见竖，色动回翔，将匿于众中。竖遂持其袂曰：鈥溒穹悄澈酰库�澫喑侄�泣，遂载以归。至其室，父责曰：鈥溨拘腥舸耍�污辱吾门，何施面目，复相见也？鈥澞送叫谐觯�至曲江西杏园东，去其衣服。以马鞭鞭之数百。生不胜其苦而毙，父弃之而去。其师命相狎昵者，陰随之，归告同党，共加伤叹。令二人赍苇席瘗焉。至则心下微温，举之良久，气稍通。因共荷而归，以苇筒灌勺饮，经宿乃活。月余，手足不能自举，其楚挞之处皆溃烂，秽甚。同辈患之，一夕弃于道周。行路咸伤之，往往投其余食，得以充肠。十旬，方杖策而起。被布裘，裘有百结，褴褛如悬鹑。持一破瓯巡于闾里，以乞食为事。自秋徂冬，夜入于粪壤窟室，昼则周游廛肆。一旦大雪，生为冻馁所驱。冒雪而出，乞食之声甚苦，闻见者莫不凄恻。时雪方甚，人家外户多不发。至安邑东门，循里（鈥溊镡�澰�作鈥溊礅�潱�据明抄本改）垣，北转第七八，有一门独启左扉，即娃之第也。生不知之，遂连声疾呼：鈥溂⒍持�甚。鈥澮粝炱嗲校�所不忍听。娃自阁中闻之，谓侍儿曰：鈥湸吮厣�也，我辨其音矣。鈥澚�步而出。见生枯瘠疥疠，殆非人状。娃意感焉，乃谓曰：鈥溒穹悄忱梢玻库�澤�愤懑绝倒，口不能言，颔颐而已。娃前抱其颈，以绣襦拥而归于西厢。失声长恸曰：鈥溋钭右怀�及此，我之罪也。鈥澗�而复苏。姥大骇奔至，曰：鈥満我玻库�澩拊唬衡�溎忱伞ｂ�澙彦嵩唬衡�湹敝鹬�，奈何令至此。鈥澩蘖踩萑错�曰：鈥湶蝗唬�此良家子也，当昔驱高车，持金装，至某之室，不逾期而荡尽。且互设诡计，舍而逐之，殆非人行。令其失志，不得齿于人伦。父子之道，天性也。使其情绝，杀而弃之，又困踬若此。天下之人，尽知为某也。生亲戚满朝，一旦当权者熟察其本末，祸将及矣。况欺天负人，鬼神不祐，无自贻其殃也。某为姥子，迨今有二十岁矣。计其赀，不啻直千金。今姥年六十余，愿计二十年衣食之用以赎身，当与此子别卜所诣。所诣非遥，晨昏得以温清，某愿足矣。鈥澙讯绕渲静豢啥幔�因许之。给姥之余，有百金。北隅四五家，税一隙院。乃与生沐浴，易其衣服，为汤粥通其肠，次以酥乳润其脏。旬余，方荐水陆之馔。头巾履袜，皆取珍异者衣之。未数月，肌肤稍腴。卒岁，平愈如初。异时，娃谓生曰：鈥溙逡芽狄樱�志已壮矣。渊思寂虑，默想曩昔之艺业，可温习乎？鈥澤�思之曰：鈥準�得二三耳。鈥澩廾�车出游，生骑而从。至旗亭南偏门鬻坟典之肆，令生拣而市之，计费百金，尽载以归。因令生斥弃百虑以志学，俾夜作昼，孜孜矻矻。娃常偶坐，宵分乃寐。伺其疲倦，即谕之缀诗赋。二岁而业大就，海内文籍，莫不该览。生谓娃曰：鈥溈刹呙�试艺矣。鈥澩拊唬衡�溛匆玻�且令精熟，以俟百战。鈥澑�一年，曰：鈥溈尚幸印ｂ�澯谑撬煲簧系羌卓疲�声振礼闱。虽前辈见其文，罔不敛衽敬羡，愿友（鈥溣砚�澰�作鈥溑�鈥潱�据明抄本改）之而不可得。娃曰：鈥溛匆病＝裥闶抗痘襁�一科第，则自谓可以取中朝之显职，擅天下之美名。子行秽迹鄙，不侔于他士。当砻淬利器，以求再捷，方可以连衡多士，争霸群英。鈥� 生由是益自勤苦，声价弥甚。其年遇大比，诏征四方之隽。生应直言极谏策科，名第一，授成都府参军。三事以降，皆其友也。将之官，娃谓生曰：鈥溄裰�复子本躯，某不相负也。愿以残年，归养老姥。君当结媛鼎族，以奉蒸尝。中外婚媾，无自黩也。勉思自爱，某从此去矣。鈥澤�泣曰：鈥溩尤羝�我，当自刭以就死。鈥澩薰檀遣淮樱�生勤请弥恳。娃曰：鈥溗妥由娼�，至于剑门，当令我回。鈥澤�许诺。月余，至剑门。未及发而除书至，生父由常州诏入，拜成都尹，兼剑南采访使（鈥準光�� 原作鈥溡垅�潱�据明抄本改）。浃辰，父到。生因投刺，谒于邮亭。父不敢认，见其祖父官讳，方大惊，命登阶，抚背恸哭移时。曰：鈥溛嵊攵�父子如初。鈥澮蜈灯溆桑�具陈其本末。大奇之，诘娃安在。曰：鈥溗湍持链耍�当令复还。鈥澑冈唬衡�湶豢伞ｂ�澮钊眨�命驾与生先之成都，留娃于剑门，筑别馆以处之。明日，命媒氏通二姓之好，备六礼以迎之，遂如秦晋之偶。娃既备礼，岁时伏腊，妇道甚修，治家严整，极为亲所眷尚（鈥溕锈�澰�作鈥溝蜮�潱�据明抄本改）。后数岁，生父母偕殁，持孝甚至。有灵芝产于倚庐，一穗三秀，本道上闻。又有白燕数十，巢其层甍。天子异之，宠锡加等。终制，累迁清显之任。十年间，至数郡。娃封汧国夫人，有四子，皆为大官，其卑者犹为太原尹。弟兄姻媾皆甲门，内外隆盛，莫之与京。嗟乎，倡荡之姬，节行如是，虽古先烈女，不能逾也。焉得不为之叹息哉！予伯祖尝牧晋州，转户部，为水陆运使，三任皆与生为代，故谙详其事。贞元中，予与陇西公佐，话妇人操烈之品格，因遂述汧国之事。公佐拊掌竦听，命予为传。乃握管濡翰，疏而存之。时乙亥岁秋八月，太原白行简云。（出《异闻录》）

　　汧国夫人李娃是长安的歌舞艺人，节操高洁，个性孤傲，受到人们的称赞。所以监察御史白行简为她作了传记。唐代天宝年间，有位常州刺史荥陽公（这儿略去他的姓名不写出来），当时的名望很高，家中的奴仆很多，五十岁时才有一个儿子，儿子长到二十岁时，俊秀聪明，文章也写得很好，跟一般人大不一样，当时的人都很称道佩服。他的父亲很喜欢他器重他，说：鈥溦馐俏颐羌业那Ю锞园。♀�澱馕还�子由州县选拔到京师应试，出发前家中让他穿上很考究的衣服，并带着很多车马。还算好了他在京城的日常生活用钱，父亲对他说：鈥溛铱茨愕牟拍埽�会一举考中，现在给你准备了两年的费用，并且一定充分地供给你，是为了使你实现志向。鈥澱馕还�子也很自信，把考取功名看得像弹弹手指那样容易。公子从毗陵出发，一个多月就到了长安，住在布政里。他曾去游览东市，回来时从平康东门进入，打算到京城西南去拜访朋友。到了鸣珂曲，看见有一座住宅，门和院子不太大，而房屋严密幽深。只关着一扇门，有一位少女，正把手放在一个梳着两个环形发髻的侍女的肩上站在那里，姿态容貌非常漂亮，在当时简直找不出第二个。公子看见少女后，不自觉地让马停住，徘徊了老半天也没走。于是假装马鞭子掉到了地上，等待跟随的人来了，好让他拾起来。多次斜着眼看那位少女，那少女也回过头来凝视着公子，像对他也很爱慕。最后公子也没敢说什么话就离去了。从此公子精神上好像失掉了什么，于是便偷偷地召来熟悉长安的朋友打听，朋友说：鈥溎鞘羌伺�李氏的住宅。鈥澒�子又问：鈥溦飧錾倥�，我可以追求她吗？鈥澔卮鹚担�这个姓李的比较富裕，前去跟她交往的，大多是贵戚和富豪。她的交际很广，如果不能达百万的钱，是不能使她动心的。公子说：鈥溛抑坏Ｐ氖虑椴荒艹晒Γ�即使百万，又有什么舍不得？鈥澯幸惶欤�公子便穿上干净的衣服，带着一大群侍从去了。派人前去敲门，不一会儿，有一个侍女出来开门。公子说：鈥溦馐撬�家的府第呀？鈥澥膛�不回答，一边往回跑一边喊：鈥準乔靶┤兆勇肀拮勇涞降厣系哪俏还�子来了！鈥澙钔抻志�又喜，说：鈥溎阍萸伊糇∷�，我得打扮一下，换换衣服再出去。鈥澒�子听到这话，暗暗高兴。侍女于是把公子带到影壁墙前，就看见一位白头发驼背的老妇，这就是李娃的母亲。书生走上前跪下拜见说：鈥溙�说这儿有空闲的房子，我愿租来居住，不知是不是真的？鈥澙细舅担衡�溎欠孔又慌录蚵�低洼窄小，不足以委屈贵客居住，哪里敢提租赁的事。鈥澅惆压�子引入客厅，客厅的房屋很华丽。老妇与书生一同坐下，说道： 鈥溛矣懈鼋啃〉呐�儿，技艺水平不高，看到客来很高兴，愿让她出来见一见你。鈥澦蛋站腿美钔蕹隼戳恕Ｖ患�李娃眼睛明亮，手腕白皙，行步娇美，公子吃惊地立刻站了起来，不敢抬眼看。拜见之后，谈了些天气冷暖的话，李娃的一举一动公子都觉得妩媚动人，是自己从来没见过的。公子又重新坐下后，李娃就煮茶斟酒，所用的器具都很干净。过了很久，天渐渐黑了，更鼓声四起。老妇询问书生住处的远近，公子骗她说：鈥溛易≡谘悠矫磐夂眉咐锏牡胤健ｂ�澒�子是故意说路远，希望能被李娃留宿。老妇人说：鈥湼�鼓已敲过了，公子该赶快回去了，不要触犯了禁夜法令。鈥澒�子说：鈥溄裉炷芙男蚁嗉�很高兴，竟不知道天已经很晚了。但我的路途太远，城内又没有亲戚，该怎么办呢？鈥澙钔匏担衡�溔绮幌悠�屋子狭小简陋，正想让你在这里住，住一宿又有什么关系呢？鈥澥樯�几次用眼睛看老妇人，老妇人说： 鈥満茫�好吧。鈥澥樯�就召来他年青的仆人，拿着两匹绢，请求以此来充当一顿晚饭的费用。李娃笑着阻止说：鈥溦庋�是不合宾主之礼的，怎么能让你破费呢。今晚费用由我出，愿凭贫穷之家的情况，供给你一顿粗糙的饭菜，其余的等以后再说吧。鈥澙钔藜峋鐾拼牵�最后也没把公子的绢收下。不一会儿，请公子到西屋坐下，只见帷幕帘子床帐，都十分光彩艳丽，梳妆台、枕头、被子，也都十分豪华漂亮。于是点上蜡烛端来了饭菜，菜肴的品种和味道都是上等的。吃完饭后，老妇人站起来走开了，公子与李娃的谈话才亲切起来，幽默风趣，互相逗笑，没有什么不涉及的。公子说：鈥溓靶┦保�偶尔经过您的门口，看到您正在门前影壁旁，从那以后我心中常常想念，即使睡觉和吃饭的时候，也不曾有片刻忘记。鈥澙钔藁卮鹚担衡�溛业男囊彩钦庋�。鈥澒�子说：鈥溦獯挝依矗�并非只求住几天，而是想实现我平生的愿望。只不知我的命运如何？鈥澔盎姑凰低辏�老妇人来了，问公子说那话的意思。公子就把自己的心事全告诉了老妇人。老妇人笑着说：鈥溎信�之间，愿意相亲相爱的心愿是自然而然的，感情如果合得来，即使是父母的命令，也阻止不了。我这女孩本来丑陋，怎么配给公子做媳妇呢？鈥澒�子于是走下台阶，深深拜着感谢她说：鈥溔缑纱鹩Γ�即使让我作您家的仆役也可以。鈥澙细救擞谑蔷桶压�子看作女婿，酒喝得很尽兴后才结束。等到第二天早晨，公子把自己的行李物品全搬了来，就住进了李娃的宅子。从此公子敛迹藏身，不再跟亲属朋友来往，每天跟唱歌的演戏的聚在一起，亲近，戏耍，游览饮宴，不久就把口袋里的钱化光了，于是只好卖了车马和自己的年青仆人。只一年多，钱财仆人和马匹全都没有了。于是老妇的态度渐渐就有些怠慢，而李娃的情意却更加深厚。有一天，李娃对公子说：鈥溣肽阆嘟灰荒炅耍�还没有怀孕，常听说竹林神有求必应，很是灵验。我要送上酒食祭祀，向神祈求，可以吗？鈥澒�子不知是圈套，因而非常高兴。于是他拿衣服到当铺当了，去准备牛猪羊三牲和甜酒等祭品。备好祭品后就跟李娃一起到供奉神的庙里向神祈祷，住了一宿才往回走，公子骑着驴走在后边。到了里弄的北门，李娃对公子说：鈥湸诱舛�向东拐，有个小胡同，是我姨家的住宅，打算到那里稍稍休息一会儿，去拜见我姨娘，可以吗？鈥澒�子同意了。往前走了不到一百步，果然看见一个院门。向里面张望了一下，很宽敞。那丫环从车后说：鈥湹搅恕ｂ�澒�子下了驴，恰好有一人出来问道：鈥溗�？鈥澔卮鹚担衡�溊钔蕖ｂ�澯谑墙�去禀报。不一会儿一个女人出来了，年龄约四十多岁，跟公子相迎，说：鈥溛彝馍�女来了吗？鈥澙钔尴鲁担�那女人迎着问：鈥溤趺凑饷闯な奔洳焕戳四兀库�澔ハ嗫醋判Α＠钔抟�导公子拜见那女人。见过后，就一块进入西边的门内偏院里。院中有山有亭，竹子，树木长得很茂盛，池塘水边房子都很幽静。公子对李娃说：鈥溦馐悄阋棠傅乃饺俗≌�吗？鈥澙钔拗恍Σ换卮穑�用别的语搪塞过去。不一会儿，献上茶与水果，很珍贵奇特。有一顿饭的工夫，忽然有一个人骑着一匹大宛名马，汗流满面地跑来了，说：鈥溊咸�太突然患了重病很厉害，几乎连人都不认识了，请姑娘赶快回去。鈥澙钔薅运�姨说：鈥溛业男亩悸伊耍�我骑马先回去，然后让马再返回来，你就跟他一块来吧。鈥澒�子打算跟李娃一起走，李娃的姨与侍女两人私语了一阵儿，挥手示意，让公子停在门外，说：鈥溊咸�太就要死了，你应该和我一起商量一下丧事，好处理这个紧急情况，为什么要立刻跟着去？鈥澒�子便留下了，与姨一起计算举行丧礼祭奠的费用。天已黄昏，骑马的仆人并没来。那位姨说：鈥湹较衷诨姑挥谢匦哦�，怎么回事？你赶快去看看她！我会随后赶到。鈥澒�子于是就走了。他赶到李娃原来的住宅，一看，门锁得很严实，还用泥印封上了，心里很震惊，询问那里的邻人。邻居说：鈥溊钔薇纠词亲庾≡谡饫铮�租约已经到期，房主收回了房子。老妇迁居了，已走了两宿了。鈥澭�问搬到了何处，说：鈥湶磺宄�她的新住处。鈥澒�子想要赶快跑到宣陽去问问李娃的姨，到底怎么回事。但天已经晚了，计算了一下路程到不了，就脱下衣服作抵押，弄了点饭吃，又租了张床睡觉。公子非常气愤，从晚上到早晨，一宿没合眼，等到天刚亮就骑着跛脚的驴赶往宣陽。到后，连连地敲门，敲了一顿饭工夫也没有人应。公子高声大喊了半天，有一个官员慢慢走出来。公子急忙上前问他：鈥溊钔薜囊套≡谡饫锫穑库�澔卮鹚担衡�溍挥小ｂ�澒�子说：鈥溩蛱旎苹枋被乖谡饫铮�为什么藏起来了呢？鈥澯治收夥孔邮撬�家的住宅，回答说：鈥溦馐谴奚惺榈淖≌�。昨天有一个人租了这所房子，说用来等待远来的中表亲戚，但还没到黄昏就走了。鈥澒�子惊慌困惑得快要疯了，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于是又返回布政里原来住的地方。主人因为同情他而给他饭吃。公子由于怨恨愤懑，三天未进饭食，因而得了很重的病，十多天以后病情更厉害了，房主人害怕他一病不起，就把他搬到了殡仪铺中。然而公子的病情一直不见好转，全铺的人都为他伤心、叹息，轮流着喂他。后来稍微好了些，拄着棍子能起来了。从此殡仪铺每天都雇用他，让他牵引灵帐，得点报酬以便养活自己。经过了几个月，公子渐渐健壮起来，每听到殡仪铺里那哀悼亡人的歌，就自己叹息，觉得还不如那些死去的人。于是便低声哭泣流泪，自己也控制不住自己。每次送灵回来后，就模仿那哀歌。公子本是聪明伶俐的人，所以不长时间，就掌握了唱哀歌的全部技巧，即使整个长安也没有人比得过他。当初，两个殡仪铺中出租丧葬所用的器物，二位店主互争胜负。那东铺的纸扎车马都十分新奇华丽，几乎无人能跟他们相比，只有出殡时歌手的挽歌唱得很低劣。那东铺的店主知道公子唱挽歌极好，就凑了两万钱要雇他，公子同伙中唱挽歌的老手，偷偷地教给他新曲，而且辅导配合练了十几天，没有谁知道这事。那两个殡仪铺的店主都向对方说：鈥溛蚁胛颐歉靼炎约撼鲎獾钠魑锍铝性谔烀沤郑�以便比一下谁优谁劣。不能取胜的，罚钱五万，以便用它作酒饭的费用。可以吗？鈥澚礁龅曛鞫纪�意了。于是邀来人立下了契约，写上了保人，然后就把器物都陈列出来。城里的男男女女闻讯后都来看热闹，聚集了好几万人。看到这种情况，管街道的里胥报告了管治安的贼曹，贼曹报告了京都的执政官京兆尹。这天一大早，四面八方的人全都赶来了，小巷里的居民也全都出来了。两个铺子从早晨开始陈列治丧等祭器一直到正午，依次摆出了纸辇、车舆、纸制仪仗等东西，西铺都比不过，他们的店主脸上很不光彩。接着西铺在东南墙角安放了一个高榻，有位留胡子的人拿着铃上场，有好几个人簇拥着他。他扬起胡须，抬起眉毛，握着腕子点了点头登上高榻，唱了一支名叫《白马》的挽歌。他依仗平素的名望，边唱边左顾右盼旁若无人。唱完后，看客齐声赞扬。他自己也认为唱得技艺高超，谁也比不了。这时只见东铺店主也在北墙角安放了几个相连的高榻，一位戴黑孝巾的少年手拿着棺材上的饰物在五六个人簇拥下上了场，他就是那公子。只见他坦然地整了整衣服，从容地扬了扬头，先是辗转歌喉唱了起来，看表情好像由于悲痛而唱不成声似地。公子唱的挽歌名叫《薤露》，越唱越高昂，歌声震动了树林，一曲还没唱完，看客们就都被感动得深深叹息，有的还捂住脸哭起来。大家都讥讽西铺唱得拙劣，西铺店主更感到难堪了。暗地把所输的钱放在前面，偷偷的逃走了。四周座位上的人都惊诧发愣，谁也没料到会有这个结果。在此以前皇帝下过的诏书，让京城以外各州郡的长官每年来京城一次，称之为鈥溔爰柒�潯５笔保�恰好遇上公子的父亲在京城，与同僚换上便服，也偷偷地到那里去看。有个老仆人，就是公子的奶妈的丈夫，看见那唱挽歌的人，举止语气很像失去的公子，想去认他又不敢，便禁不住掉下泪来。公子的父亲吃惊地问他，他说，鈥湷�歌的那个人，相貌举止都非常像您死去的儿子。鈥澒�子的父亲说：鈥溛业亩�子因为财物多而被强盗杀害，怎么会到这里来呢？鈥澦低辏�也哭了起来。等到回去后，老仆人找了个机会赶快跑到殡仪铺，向唱歌的一伙询问说：鈥溓靶┦焙虺�歌的那人是谁，他唱得真太好了！鈥澏妓凳悄承杖说亩�子。又问他的名，说已经改了。老仆人非常吃惊，慢慢走过去，靠近了细看。这时公子看见了老仆人，脸色突变，立即转身，想藏入人群中。老仆人于是扯住他的袖子说：鈥溎训滥悴皇枪�子吗？鈥澙�着手就哭了起来，便用车把他载着回来了。到了房间里，他父亲责备他说：鈥溎愕闹鞠蚝托形�堕落到了这个地步，玷污了我们的家族，有什么面目再相见呢！鈥澯谑侨霉�子步行走出去，到了曲江西杏园的东面，剥掉了公子的衣服，用马鞭抽打了几百鞭。公子承受不了那种痛苦，昏死过去。他的父亲丢下他就走了。公子的师傅一开始就派人暗中跟着他们，事后回去告诉了同伙的人，于是都伤心叹息，然后让两个人带着苇席去准备把他埋了。到了那里，一摸书生的心口还稍有点温暖，便把他抬了起来，好久，才渐渐有了点气息，于是大家一起把他抬了回去。大伙用芦苇管儿给他灌水，用勺喂水，经过一夜才活过来。一个多月后，公子的手脚仍不能动，那被鞭打过的地方都感染化脓，脏得厉害。同在一起的那些人都很厌恶他，就在一天晚上把他扔到了道边上。过路的人看到了这情形都感到悲哀，常常扔给他一点剩余的食物，这才使他能填饱肚子。过了十天公子才能拄着棍子站起来。他穿着布衣服，像僧人的百衲衣一样都是补丁，破烂不堪，像秃尾巴的鹌鹑一样没有风采。他拿着一个小破盆在居民家挨户乞讨，从秋天到冬天，夜晚就宿在脏土洞穴里，白天就周游于闹市中。有一天早晨下大雪，公子被冻饿逼迫，只得顶着雪出去讨饭。那乞讨的声音很凄苦，听到看到的人都感到很伤心。当时雪下得正大，住户的门大多不开。公子到了安邑东门，顺着里弄的墙根走，向北转过了七八家，有一家只开着左扇门，这就是李娃的住宅。但是公子不知道，就连连大声呼减，由于冻饿交加，叫声凄凉悲哀，令人不忍心听。李娃从阁楼里听到了，对侍女说：鈥溦庖欢ㄊ悄歉龉�子，我听出他的声音了。鈥澦�快步走了出来，只见书生干枯瘦弱，满身疥疮，几乎不像人样。李娃心里很受触动，于是对他说：鈥溦獠皇抢删�吗？鈥澒�子一听，悲愤交加，昏倒在地，说不出话来，只微微点头而已。李娃走过去，抱着他的脖子，用绣花袄裹着他弄到西厢房，不禁大声痛哭，说：鈥準鼓懵涞秸飧龅夭剑�是我的罪过啊！鈥澘薜没韫�去半天才苏醒过来。老妇人异常吃惊，急忙跑了过来，说：鈥溤趺椿厥拢库�澙钔匏担衡�準悄忱删�。鈥澙细救寺砩纤担衡�溣Φ备献咚�，为什么叫他来这里？鈥澙钔蘖成�一沉，回过头来斜看着老妇人说：鈥湶荒苷庋�。他本来是清白人家的子弟，当初驾着高高的马车，带着贵重的行装，到了我们家，没超过一年就全部用光，并且又合谋施展诡计，抛弃赶走了他，这不是人应该做的。使他失去志向，被人们所不齿。父子之间的感情，本是人性天伦，却使他们断绝了骨肉情义，他父亲甚至杀死并丢弃了他。如今公子困顿倒霉到这种状况，天下的人都知道是因为我造成的。公子的亲戚在朝廷中做官的很多，一旦掌权的亲戚仔细查明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灾祸就要临头了。况且欺骗上天辜负人心，鬼神也不会保佑的，还是不要给自己找祸吧。我作为您的孩子，到现在已有二十年了，花费的钱财，不止千金。现今您老已六十多了，我愿意计算一下二十年来我在衣食方面所用的钱，把它还给您为自己赎身。我打算与这个人另找住处，所去的地方不远，早晨晚上还可以来尽孝道，这样我的愿望也就满足了。鈥澙细救斯兰扑�的志向是不能改变了，便答应了她。李娃把钱给老妇人后，还剩有百金。向北经过四五家，在那儿租了一所空房。于是给公子洗了澡，换下脏衣服，做热粥给公子喝，以便使他肠胃通畅，然后又让他吃乳酪，以便滋润他的内脏，经过十多天，才让他吃些美味佳肴。公子穿戴的头巾鞋袜，也都选用珍贵时新的式样。不到几个月，公子的肌肉皮肤渐渐丰满，到年底，就完全痊愈复原，又像当初那样了。有一天，李娃对公子说：鈥溕硖逡丫�康复了，志向也该恢复了，你好好想一想，默默地回忆一下从前的功课学业，还可以拣起来吗？鈥澒�子想了一会儿，说：鈥準�分只剩二三分了。鈥澙钔藿腥颂壮党鋈ビ喂洹９�子骑着马跟着。到了旗亭南边的边门那里卖四书五经的书铺里，让公子从中选购了一些，计算用费共需一百金。买好后，把书全装到车上运了回来。于是叫公子排除各种杂念，专心致志地学习，让他把夜晚当作白天，勤奋刻苦地读书，李娃经常陪坐着，半夜才睡觉。等到他疲倦时，就叫他吟诗作赋。只二年，公子学业上有了很大的成就。国内的文章书籍，全部都看完了。公子对李娃说：鈥溝衷谖铱梢员�名应试了。鈥澙钔匏担� 鈥湶坏绞焙颍�学问必须又精又熟，才能百战百胜。鈥澯止�了一年，李娃说：鈥溝衷诳梢匀チ恕ｂ�澯谑枪�子一上考场，就考中了甲科，连礼部的考官们都十分震动。即使是前辈看了他的文章，也无不肃然表示敬仰羡慕，愿意跟他交朋友可却找不到机会。李娃说：鈥溎阆衷诨共恍校�当今才德突出的人，一旦考中以后，就自认为可以取得朝中显耀的职务，占有天下的美名。而你过去的行为有污点，品德也不超群，比不上别的读书人，应当继续磨砺锋利的武器，以便取得第二次的胜利。那时你才可以结交很多文人，在群英中取得第一名。鈥澒�子从此更加勤奋刻苦，声望也越来越高。那一年正碰上三年一次的全国大考，皇帝下诏招收四方的杰出人才，公子选试了鈥溨毖约�谏科鈥潯？际遭�湺圆哜�澝�列第一，被授予成都府参军的职务。三公以下的官，都成了他的朋友。将去上任时，李娃对公子说：鈥溝衷谀阋丫�恢复了自己原来的身份，我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了。我愿用我剩下的岁月，回去奉养老母亲。你应当跟一个名门贵族的女子结婚，以便主持冬秋的祭祀。像你这样在朝中做官的人，和我结婚是会玷污你的身份的。望你自珍自爱，我从现在起就要离开你了。鈥澒�子哭着说：鈥溎闳绻�丢下我，我就自刎而死。鈥澙钔藜峋鐾拼牵�不答应公子的要求。公子再三请求，态度愈加诚恳。李娃说：鈥溝衷谖宜湍愎�长江，到了四川剑门以后，就得让我回来。鈥澒�子答应了。去了一个多月，到达了剑门。还没等出发，调动官职的文书就送到了。公子的父亲也由常州奉皇命入川，被授予成都府尹，兼任剑南采访使。十二天后，公子父亲也到达剑门。公子于是送上名片，到驿站见府尹。父亲不敢认，看到名片上公子祖父和父亲的官名和名字，才大吃一惊，叫公子走上台阶，抚摸着他的背痛哭多时，说：鈥溛液湍愕母缸庸叵祷瓜窆�去一样。鈥澯谑茄�问儿子的经历，公子就把自己的遭遇全部叙述了一遍。公子的父亲觉得非常奇怪，就问李娃在什么地方。公子说：鈥溗�送我到此地，已经让她回去了。鈥澑盖姿担衡�溇�不可以。鈥� 第二天，命令准备车辆，父子一起先到了成都，把李娃留在剑门，单修了一座房子叫李娃住在里面。第二天，让媒人去说亲，按照结婚的全部礼仪去剑门迎娶，从此正式结为夫妻。李娃婚后，逢年过节，那些做妻子和儿媳应做的事，都做得非常周到。管理家务严格有条理，非常受公婆的宠爱夸奖。过了几年以后，公子的父母都去世了，两人极尽孝道。不久，在守孝的草屋那地方长出了灵芝，一个穗上开出三朵花，于是剑南道的长官把这事上报了皇亲。又有白燕数十只在他们住的楼房的屋脊上做窝。天子对此感到惊奇，格外地给予赏赐嘉奖。服孝期满，公子屡次升任显赫高贵的官职。十年当中，到几个郡做过官，李娃被封为汧国夫人。他们有四个儿子，都做了大官，官职最低的也做到了太原府府尹。弟兄们的姻亲都是名门大族，自家和亲属都兴盛发达，没有哪一家能比得上。唉！一个行为放荡的妓女，节操行为竟能达到这种程度，即使是古代的烈女，也不能超过，怎么能不为她感慨呢？我的伯祖曾任晋州牧，后转户部，做水陆运使，三任都与那位公子做过职务上的交接，所以熟悉这些事。贞元年间，我与陇西的李公佐，谈论妇女的操守品德，于是便叙述了汧国夫人的事。李公佐听完后，不住地拍手赞叹，让我为李娃作传。我于是拿起笔来蘸上墨汁，详细地写出来以便保存下来。时间是乙亥岁秋天八月份。太原白行简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