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记》卷上

　　艺祖仕周世宗，功业初未大显。会世宗亲征淮南，驻跸正阳，攻寿阳刘仁赡未下，而艺祖分兵取滁州。距寿州四程皆大山，至清流关而止。关去州三十里则平川，而西涧又在滁城之西也。是时，江南李景据一方，国力全盛。闻世宗亲至淮上，而滁州其控扼，且援寿州，命大将皇甫晖、监军姚凤提兵十万扼其地。太祖以周军数千与晖遇于清流关隘路，周师大败。晖整全师入憩滁州城下，令翼日再出。太祖兵再聚于关下，且虞晖兵再至，问诸村人，云有镇州赵学究在村中教学，多智计，村民有争讼者，多诣以决曲直。太祖微服往访之。学究者固知为赵点检也，迎见加礼。太祖再三叩之，学究曰： 鈥溁矢﹃屯�名冠南北，太尉以为与己如何？鈥澰唬衡�湻瞧涞幸病ｂ�澭Ь吭唬衡�溔槐酥�兵势与己如何？鈥澰唬衡�湻瞧浔纫病ｂ�澭Ь吭唬衡�溔涣骄�之胜负如何？鈥澰唬� 鈥湵朔绞ぃ�我已败，畏其兵出，所以问计于君也。鈥澭Ь吭唬衡�溔磺沂贡死慈照�军，再乘胜而出，我师绝归路，不复有噍类矣。鈥澨�祖曰：鈥湹备茨魏危库�澭Ь吭唬� 鈥溛矣衅婕疲�所谓鈥樢虬芪�胜，转祸为福鈥櫿摺＝窆叵掠芯堵罚�人无行者，虽晖军亦不知之，乃山之背也，可以直抵城下。方阻西涧水大涨之时，彼必谓我既败之后，无敢蹑其后者。诚能由山背小路，率众浮西涧水至城下，斩关而入，彼方战胜而骄，解甲休众，必不为备，可以得志。所谓鈥槺�贵神速，出其不意。鈥櫲舯死慈照�军而出，不可为矣。鈥澨�祖大喜，且命学究指其路。学究亦不辞，而遣人前导。即下令誓师，夜出小路亟行。三军跨马浮西涧以迫城，晖果不为备，夺门以入。既入，晖始闻之，旋率亲兵擐甲与太祖巷战，三纵而三擒之。既主帅被擒，城中咸谓周师大兵且至。城中大乱，自相蹂践，死亡不计其数，遂下滁州。即《国史》所载，太祖曰鈥溣嗳朔俏业校�必斩皇甫晖头鈥澱撸�此时也。滁州既破，中断寿州为二，救兵不至，寿州为孤军。周人得以擒仁赡，自滁州始也。擒晖送世宗正阳御寨，世宗大喜，见晖于篑中，金疮被体，自抚视之。晖仰面言：鈥溛易员粗葑湮槠鸨�，佐李嗣源，遂成唐庄宗之祸。后率众投江南，位兼将相，前后南北二朝，大小数十战未尝败。而今日见擒于赵某者，乃天赞赵某，岂臣所能及！鈥澮蚴⒊铺�祖之神武，遂不肯治疮，不食而死。至今滁人一日五时鸣钟，以资荐晖云。盖淮南无山，惟滁州边淮，有高山大川，江、淮相近处，为淮南屏蔽，去金陵才一水隔耳。既失滁州，不惟中断寿州援，则淮南尽为平地。自是遂尽得淮南，无复障塞。世宗乘滁州破竹之势，尽收淮南，李景割地称臣者，由太祖先擒皇甫晖，首得滁州阻固之地故也。此皇甫晖所以称太祖为神武者。晖亦非常人，知其天授，非人力也。其后仁宗时，所以建原庙于滁而殿曰端命者，太祖历试于周，功业自此而成，王业自此而始，故号鈥湺嗣�鈥潯８俏宜沃�咸、镐、丰、沛也。其赵学究即韩王普也。实与太祖定交于滁州，引为上介，辟为归德军节度使巡官。以至太祖受天命，卒为宗臣，比迹于萧、曹者，自滁州始也。

　　王朴仕周为枢密使。五代自朱梁以用武得天下，政事皆归枢密院，至今谓之二府。当时宰相但行文书而已，况朴之得君哉！所以世宗才四年间，取淮南，下三关，所向成功。时缘用兵，朴多宿禁中。一日，谒见世宗，屏人嚬蹙，且仓皇叹嗟曰：鈥溁銎鸩痪靡樱♀�澥雷谝蛭手�，曰： 鈥湷脊墼�象大异，所以不敢不言。鈥澥雷谠唬衡�溔绾危库�澰唬衡�準略谧谏纾�陛下不能免，而臣亦先当之。今夕请陛下观之，可以自见。鈥澥且梗�与世宗微行，自厚载门而出，至野次，止于五丈河旁。中夜后，指谓世宗曰：鈥湵菹录�隔河如渔灯者否？鈥澥雷谒嬉嗉�之，一灯荧荧然，迤逦甚近则渐大，至隔岸大如车轮矣。其间一小儿如三数岁，引手相指。即近岸，朴曰：鈥湵菹滤侔葜�。鈥澕劝荩�渐远而没。朴泣曰：鈥湵菹录燃�，无可复言。鈥澓笫�日，朴于李谷坐上得疾而死。世宗既伐幽燕，道被病，归而崩。明年而天授我宋矣。火轮小儿，盖圣朝火德之盛兆，岂偶然哉！陆子履为先子言。

　　艺祖初自陈桥推戴入城，周恭帝即衣白襕，乘轿子出居天清寺。天清，世宗节名，而寺其功德院也。艺祖与诸将同入内，六宫迎拜。有二小儿丱角者，宫人抱之亦拜。询之，乃世宗二子，纪王、蕲王也。顾诸将曰：鈥湸烁春未�？鈥澴笥壹刺崛ィ�惟潘美在后以手掐殿柱，低头不语。艺祖云：鈥溔暌晕�不可耶？鈥澝蓝栽唬衡�湷计窀乙晕�不可，但于理未安。鈥澮兆婕疵�追还，以其一人赐美。美即收之以为子，而艺祖后亦不复问。其后名惟正者是也。每供三代，惟以美为父，而不及其他。故独此房不与美子孙连名。名夙者，乃其后也。夙为文官，子孙亦然。夙有才，为名帅，其英明有自云。

　　徐铉归朝，为左散骑常侍，迁给事中。太宗一日问：鈥溤�见李煜否？鈥濐缍砸裕衡�湷及哺宜郊�之！鈥澤显唬衡�溓涞谕�，但言朕令卿往相见可矣。鈥濐缢炀锻�其居，望门下马，但一老卒守门。徐言：鈥溤讣�太尉。鈥澴溲裕衡�溣兄疾坏糜肴私樱�岂可见也！鈥濐缭疲衡�溛夷朔钪祭醇�。鈥澙献渫�报，徐入立庭下久之。老卒遂入取旧椅子相对。铉遥望见，谓卒曰：鈥湹�正衙一椅足矣。鈥澢昙洌�李主纱帽道服而出。铉方拜，而李主遽下阶引其手以上。铉告辞宾主之礼，主曰：鈥溄袢掌裼写死瘢库�澬煲�椅少偏乃敢坐。后主相持大哭，及坐默不言。忽长吁叹曰：鈥湹笔被谏绷伺擞印⒗钇健ｂ�濐缂热ィ�乃有旨再对，询后主何言。铉不敢隐，遂有秦王赐牵机药之事。牵机药者，服之前却数十回，头足相就如牵机状也。又后主在赐第，因七夕命故妓作乐，声闻于外，太宗闻之大怒；又传鈥溞÷プ蛞褂侄�风鈥澕扳�溡唤�春水向东流鈥澲�句，并坐之，遂被祸云。

　　先子言，钱俶所以子孙贵盛蕃衍者，不特纳土之功，使一方无兵火之厄，盖有社稷大勋，虽其子孙莫知之也。从太宗平太原，即擒刘继元以归，又旁取幽燕，幽燕震恐。既迎大驾至幽州城下，四面攻城，而我师以平晋不赏，又使之平幽，遂军变。太宗与所亲厚夜遁。时俶掌后军，有来报御寨已起者，凡斩六人。度大驾已出燕京境上，乃按后军徐行，故銮辂得脱。不然，后军与前军合，又虏觉之，则殆矣。盖一夜达旦，大驾行三百里乃脱，皆俶之功也。

　　世传王迥遇女仙周瑶英事，或言非实，托寓而为之尔。是诚不然。当斯时，盛传天下，禁中亦知。是时，皇储屡夭。晏元献为相，一日，遣人请召迥之父郎官王璐至私第，款密久之。王璐不测其意。忽问曰：鈥溝屠捎肷裣捎危�其人名在帝所，果否？鈥澩蹊淳�惶，不知所对，徐曰：鈥湸俗有募玻�为妖鬼所凭，为家中之害，所不胜言。鈥濌淘唬衡�溛奚罨洹２恢�每与贤郎言未来之事，有验否？鈥澩蹊炊栽唬衡�溂溆泻笱椋�而未尝问也。鈥濌淘唬衡�湸松现家病Ｉ狭钍夂衾芍忻芡辛钏疲�以皇子屡夭，深轸上心，试于帝所，问早晚之期，与后来皇子还得定否。鈥澩蹊丛唬衡�湶桓掖恰ｂ�澓笫�日，来云：鈥溍苎悦×钚∽游手�。小子言，其人亲到九天，见主典簿籍者，言圣上若以族从为嗣，即圣祚绵久，未见诞育之期也。虽其言若此，愿相公勿以为信，以保家族。鈥濌坦�默然。其后闻所奏者，亦不敢尽言。富郑公乃晏婿也，富公为宰相，皇子犹未降，故与文潞公、刘丞相、王文忠首进建储之议，盖本诸此。

　　王溥，五代状元，相周高祖、世宗，至本朝以宫师罢相。其父祚，为观察使致仕，待溥甚严，不以其贵少假借。每宾客至，溥犹立侍左右，宾客不自安，引去。《国史》言之详矣。祚居富贵久，奉养奢侈，所不足者未知年寿尔。一日，居洛阳里第，闻有卜者，令人呼之，乃瞽者也。密问老兵云：鈥満稳撕粑遥库�澊鹪唬衡�溚跸喙�父也。贵极富溢，所不知者寿也。今以告汝，俟出，当厚以卦钱相酬也。鈥澕燃�，祚令布卦，成，又推命，大惊曰：鈥湸嗣�惟有寿也。鈥濎裣参试唬衡�溎苤疗呤�否？鈥濐�者笑曰：鈥湼�向上。鈥澊鹨灾涟司攀�否，又大笑曰：鈥湼�向上。鈥澊鹪唬衡�溎苤涟偎旰酰库�澯痔鞠⒃唬衡�湸嗣�至少亦须一百三四十岁也。鈥濎翊笙苍唬衡�溒浼淠�有疾病否？鈥澰唬衡�湶⑽蕖ｂ�澒涛手�，其人又细数之曰：鈥溇阄蓿�只是近一百二十岁之年，春夏间微苦脏腑，寻便安愈矣。鈥濎裣玻�回顾子孙在后侍立者曰： 鈥溗锒�懑切记之，是年且莫教我吃冷汤水。鈥�

　　太宗长子楚王元佐既病废，次即昭成太子元僖，封许王，最所钟爱。尹开封府，择吕端、张去华、陈载一时名臣为之佐。礼数优隆，诸王莫比。将有青宫之立。王丰肥，舌短寡言，娶功臣李谦溥侄女，而王不喜之。嬖惑侍妾张氏，号张梳头，阴有废嫡立为夫人之约。会冬至日，当家会上寿，张预以万金令人作关捩金注子，同身两用，一着酒，一着毒酒。来日，早入朝贺，夫妇先上寿。张先斟王酒，次夫人。无何，夫妇献酬，王互换酒饮，而毒酒乃在王盏中。张立于屏风后，见之，撅耳顿足。王饮罢趋朝，至殿庐中，即觉体中昏愦不知人。不俟贺，扶上马，至东华门外，失马仆于地，扶策以归而卒。太宗极哀恸，命王继恩及御史武元颖鞠治。顷刻狱就，擒张及造酒注子人凡数辈，即以冬至日脔钉于东华门外。赠王为太子，府僚吕端、陈载俱贬官。而张去华已去官，旋以它事贬云。去华之孙景山言，亲见其详。今《国史》载此事多微辞，惟言上闻之，停册礼，命毁张之坟墓而已。

　　晏元献守长安，有村中富民异财，云素事一玉髑髅，因大富。今弟兄异居，欲分为数段。元献取而观之，自额骨左右皆玉也，环异非常者可比。见之，公喟然叹曰：鈥湸似竦糜诨�州薄城县唐明皇泰陵乎？鈥澝裱云渥媸涤诒说弥�也。元献因为僚属言：鈥溙菩∷担禾菩�宗为上皇，迁西内，李辅国令刺客夜携铁搥击其脑。玄宗卧未起，中其脑，皆作磬声。上皇惊谓刺者曰：鈥樜夜讨�命尽于汝手，然叶法善曾劝我服玉，今我脑骨皆成玉；且法善劝我服金丹，今有丹在首，固自难死。汝可破脑取丹，我乃可死矣。鈥櫞炭腿缙溲匀〉ぃ�乃死。孙光宪《续通录》云：玄宗将死，云：鈥樕系勖�我作孔升真人。鈥櫛�然有声。视之，崩矣。亦微意也。然则，此乃真玄宗之髑髅骨也。鈥澮蚯泵�瘗于泰陵云。肃宗之罪著矣。或云，肃宗如武乙之死，可验其非虚也。

　　王朴仕周世宗，制礼作乐、考定声律、正星历、修刑统，百废俱起。又取三关，收淮南，皆朴为谋。然事世宗才四年耳，使假之寿考，安可量也？尝自谓鈥溒釉谠蛑艹�在鈥潱�非过论也。王禹偁记朴在密院，太祖时为殿前点检。一日，有殿直冲节者，诉于密院。朴曰：鈥湹钪彼涔傩。�然与太尉比肩事主，且太尉方典禁兵，不宜如此。鈥澨�祖耸然而出。又周世宗于禁中作功臣阁，画当时大臣如李谷、郑仁诲与朴之属。太祖即位，一日过功臣阁，风开半门，正与朴像相对。太祖望见，却立耸然，整御袍襟领，磬折鞠躬顶礼乃过。左右曰：鈥湵菹鹿笪�天子，彼前朝之臣，礼何过也？鈥澨�祖以手指御袍云：鈥湸巳巳粼冢�朕不得此袍著。鈥澠渚次啡绱恕Ｓ帧断刑嘎肌吩疲�朴植性刚烈，大臣藩镇皆惮之。世宗收淮南，俾朴留守。时以街巷隘狭，例从展拓，怒厢校驰慢，于通衢中鞭背数十。其人忿然叹云：鈥溞�补厢虞候，岂得便从决！鈥澠游⑽胖�，命左右擒至，立毙于马前。世宗闻之，笑谓近臣云：鈥湸耸谴笥奕耍�去王朴面前夸宣补厢虞候，宣其死矣。鈥�

　　吕申公为相，有长者忠厚之行，故其福禄子孙，为本朝冠族。尝因知制诰有阙，进拟晁宗悫。仁宗曰：鈥溛奚跷拿�鈥潱�命别拟人。申公曰：鈥湷贾�所见或异于是。今内外之臣，文字在宗悫之上固多，但宗悫父迥年逾八十，受先朝尊礼。若使其生见子为侍从，且父子世掌丝纶，尤为盛事。迥必重感戴，足以惇圣朝孝悌之风。鈥澤闲碇�，即降旨召试。是日，亟命至中书。迥方熟睡，不暇白知也。既毕还家，而迥老病卧于床上，注目以待宗悫之归，问：鈥溄袢绽春侮桃玻库�澴陧ň甙祝衡�溦偈员戏焦椋�故不暇白大人也。鈥澪剩衡�準缘靡夥瘢库�澴陧ㄔ唬衡�溕醯靡庖病ｂ�濆拇笙玻�遽下床扶行，失病所在。盖久病卧于床，因喜其子召试而忘其疾也。宗悫在词掖久之，父子每同锡燕，搢绅荣之。宋绶云：鈥溩蕴埔岳矗�惟杨于陵身见其子嗣复继掌书命，至是有晁氏焉。鈥澣辉蚵郎旯�作相而恤人之老，真宰相器也，其有后宜哉！

　　章懿李太后生昭陵，而终章献之世，不知章懿为母也。章懿卒，先殡奉先寺。昭陵以章献之崩，号泣过度。章惠太后劝帝曰：鈥湸朔堑勰福�帝自有母宸妃李氏，已卒，在奉先寺殡之。鈥澣首诩匆远砍地阶叻钕人隆３烽牍壑�，在一大井，上四铁索维之。既启观，而形容如生，略不坏也。时已遣兵围章献之第矣。既启观，知非鸩死，乃罢遣之。

　　丁谓当国，权势震主，引王沂公为参知政事，谄事谓甚至。既登政府，每因闲暇与谓言，必涕泣作可怜之色，晋公问之数十次矣。一日，因问，闵默对曰：鈥溤�有一私家不幸事，耻对人言。曾少孤，惟老姊同居，一外生不肖，为卒，想见受艰辛杖责多矣。老姊在青州乡里，每以为言。鈥澭云�又涕下。谓亦恻然，因为沂公言：鈥満尾蝗胛淖郑�乞除军籍？鈥澮使�曰：鈥溤�既污辅臣之列，而外生如此，岂不辱朝廷？自亦惭言于上也。鈥澭员希�又涕下。谓再三勉之：鈥湸艘嗳思页Ｊ拢�不足为愧，惟早言于上，庶脱其为卒之苦尔。鈥澴院笪绞�数勉之留身上前奏知，沂公必涕下曰：鈥溒癫恢�军卒一日是一日事？但终自羞赧尔。鈥澖�公每催之，且谓沂公曰：鈥溎橙湛闪羯碜喑隆ｂ�澮使�犹不欲，谓又自陈之。一日，且责沂公：鈥溍呕�事乃尔缓？谓当奉候于阁门。鈥澮使�不得已，遂留身。既留身逾时，至将进膳犹不退，尽言谓之盗权奸私，且言：鈥湺∥揭跄惫钰堋⒍嘀鞘�，变乱在顷刻。太后陛下若不亟行，不惟臣身齑粉，恐社稷危矣！鈥澨�后大怒，许之，乃退。晋公候于阁门，见其甚久，即顿足捩耳云：鈥溛藜耙樱♀�澐轿蛑�其令谓自为己谋，不使之觉，欲适当山陵之事而发故也。沂公既出，遇谓于阁门，含怒不揖而出。晋公始悟见卖，含毒而己不觉也。是日，既至都堂，召两府入议，而不召谓。谓知得罪，祈哀于冯拯、钱惟演及曾等，曰：鈥溄袢瘴郊易逶谥罟�矣。鈥澨�后欲诛谓，拯申理之。沂公奏请召知制诰，就殿庐草制罢之，不复宣麻。太后从之。责太子少保，分司西京，俄窜崖州。向使谓防闲沂公，则岂有此祸？故知权数在谓之上也。

　　章献太后智聪过人。其垂帘之时，一日，泣语大臣曰：鈥湽�家多难如此，向非宰执同心协力，何以至此。今山陵了毕，皇亲外戚各以迁转推恩，惟宰执臣寮亲戚无有恩泽。卿等可尽具子孙内外亲族姓名来，当例外一一尽数推恩。鈥澰字床晃颍�于是尽具三族亲戚姓名以闻奏。明肃得之，遂各画成图，粘之寝殿壁间。每有进拟，必先观图上，非两府亲戚姓名中所有者方除之。

　　狄青善用兵，多智数，为一时所伏。其出师讨侬智高也，既行，燕犒士卒于琼林苑中，将士皆列坐。酒既行，青自起巡而问之曰：鈥湺�郎若肯随青者，任其愿同去。若有父母侍养，及家私幼小，畏怯不愿去者，便请于此处自言。若大军一起之后，敢有退避者，惟有剑耳。鈥澯谑侨�军之士感泣自励，至岭外，无一人敢有怠惰者。

　　侬智高犯广南，破诸郡，官军屡败，朝廷震动，遂遣狄青作宣抚招讨使。青至洪州，闻陶弼在外邑丁忧，盖弼久作广南官也。青至，微服往见弼，问筹策。弼察其诚，为青言广南利害，曰：鈥湽倮艚猿商澳�不法，惟欲溪洞有边事，乘扰攘中济其所欲，不问朝廷安危，谓之鈥樧霰呤骡�櫍�涵养以至今日。非智高能至广州，乃官吏不用命，诱之至此。智高岂能出其巢穴至广州哉？今诚能诛不用命官吏，使兵权在我，一变旧俗，则贼不足破也。鈥澢啻笃嬷�，所以初至广州，按法诛不遵节制、出兵而败陈崇仪而下三十余人。明日一鼓而破贼，二广晏然者，用弼之策也。青南讨至岭下，随军广南转运使李肃之等迎于界首，具櫜建谒青，曰：鈥溎车人婢�转运使，今已入本界，请大军粮食之数，及要若干硕，数月日多少，请预备之。鈥澢啻鹪唬衡�湸诵幸辔薅�西南北远近所在，亦无岁月多少之期。既曰随军转运，须着随军供赡，人人足备。若少一人之食，则先斩转运使。鈥澦嘀�等悚然而退。故其军食足而成功捷，此善为将帅者也。

　　高遵裕之为将取灵州也，范纯粹、胡僧孺为转运使。既至军前，大陈军仪，会将校。二漕同禀：鈥湸诵芯�粮多少月日？鈥澴裨Ｄ硇胧旒凭弥�，反覆思索而言曰： 鈥溓野才乓辉隆ｂ�澏�漕应诺，对遵裕呼书吏取纸，自书一月军粮状，遵裕判押照会讫乃罢。其后灵州城下军溃乏食，死亡几半。朝廷罪遵裕，遵裕以乏食自解。置狱华州，二漕使出遵裕所押一月军令状自解，故遵裕深责，而二漕止降一官。以此二者观之，大帅之语默举措可以见成败矣。

　　滕元发言：杜祁公作相，夜召元发作文字，因观其状貌，叹曰：鈥湸斯窍嗲詈�，岂宰相之状也？鈥澬烀�左右秉烛，手展书卷，起而观之，见眼有黑光径射纸上。元发默然曰：鈥湺殴�之贵者此也。鈥澓笥胪踅楦ν�作馆职，同夜直。忽见介甫展书烛下，黑光亦径射纸上。因为荆公说祁公之事，言介甫他日必作相。介甫叹曰： 鈥溩游鹣嘞罚�安石岂愿作宰相哉？鈥澥�年之间，果如元发之言。

　　董士廉，关中豪侠之士，佐刘沪同擅筑水洛城，尹师鲁大非之。其后，狄青帅渭，希师鲁意，以沪擅兴，械送狱，将按诛之。时士廉已罢幕府至京师，青请于朝，槛车捕送，欲至渭而诛之。时士廉过华阴县，姚嗣宗知县事。姚、董，意气之交也。县当发人护送，而监者兵仗严密，如护叛逆者，不得语也。嗣宗交护送者于路，因呼士廉行第，屡引两手向上示之。士廉应曰：鈥溁岬盟米谝猓�令作向上一路出此槛车也。鈥澕戎廖贾荩�青方坐厅事，列兵仗，盛怒以待之。士廉在槛车中见青，大呼曰：鈥湹仪啵�你这回做也！你只是董士廉碍着你，你今日杀了我，这回做也！鈥澢辔胖�大惊，不敢诛。盖青起于卒伍而贵，尝有嫌疑之谤，心恶闻此语。因破槛车，械送狱。既在有司，士廉得以为计矣。其后反讼师鲁赃罪，师鲁贬死，而士廉从轻比者，用姚嗣宗之计得脱也。

　　狄青宣抚广南，平侬智高。未出师，先大陈军仪，数诸将不俟大军之到，先出师不利。就坐擒陈崇仪等三十余人，拽出斩之。次问余襄公，襄公瞿然下拜，而孙元规颇申理之，得免。次及提刑祖择之，问诸将兵败亡之由。择之知必不免，勃然起对曰：鈥溙�尉不得无礼！无择来时，金口别有宣谕。鈥澠淇徒�在厅下，即呼牵提刑马，遂就厅事上马，以出于甲胄兵戈之间。既至所舍，便溺俱下，满于鞍鞯。此所谓气胜也。盖青武人，非仓猝之间言鈥溄鹂诒鹩行�谕鈥潱�以折其谋，则必不免矣。

　　晏元献自西京以久病请归京师，留置讲筵。病既革，上将临问之。甥杨文仲谋谓：鈥湻参始泊蟪颊撸�车驾既出，必携纸钱。盖已膏肓，或遂不起，即以吊之，免万乘再临也。鈥澦熳啵衡�湷疾∩园玻�不足仰烦临问。鈥澣首谌恢�。实久病，忌携奠礼以行。然后数日即薨。故欧公作《神道碑》言：鈥溍髂暾�月，疾作，不能朝。饬太医朝夕视，有司除道，将幸其家。公叹曰：鈥樜嵛拮矗�乃以疾病忧吾君。鈥櫦醋啵衡�槼技采偌洌�行愈矣。鈥櫮酥埂６『ィ�以公薨闻，上以不即视公为恨。鈥澑谴艘庖病�

　　曹襄悼利用既忤宦者，明年，会其侄汭在真定因侍婢与中馈争宠，嫁出之，而汭犹过其家不已。其夫不胜愤，因汭衩衣衣淡黄袄子入其家，而其夫山呼，汭仓卒不知避。宦者为走马奏之，即倡言汭与其叔利用谋不轨，差王博文勘其事。锻炼既成，以大镬煎油，拉汭烹之。至今都监之廨凶不可入，盖汭之冤鬼犹在也。欧阳叔弼言：鈥溓暧谇嘀萃跫壹�章献与王沂公亲札一纸云：鈥槻芾�用与其侄儿谋叛，事理分明也，须早杀却。若落他手，便悔不及也。鈥欌��

　　王介甫初罢相，镇金陵，吕吉父参知政事，独当国。会李逢与宗室世居狱作，本以害王文恪陶、滕章敏元发、范忠宣尧夫三人也。王、滕皆李逢亲妹夫，而忠宣李氏之甥，逢之表兄弟。狱事之作，范公知庆州，忽台狱问：鈥溁实v年，范公与逢相见，语言不顺。鈥澐豆�仓卒无以为计。忽老吏言：鈥準悄辏�文正方守庆州。鈥澕旒芨罂猓�有文正差兵士送范公赴举，公案尚在。据其年月，则范公方在庆州侍下。其月日不同，安得语言与逢相见也？遂据公案录白申台中乃止。向非公案，则无以解纷矣。范公得脱，而元发坐亲累，落职知池州。王以东宫官，神宗保全之，乃免。

　　王介甫罢相守金陵，吕吉父参知政事，起郑侠狱，欲害介甫。先罢王平甫，放归田野。王、吕由是为深仇。又起李逢狱，以李士宁，介甫布衣之旧，以宝刀遗宗室世居事，欲陷介甫。会朝廷再起介甫作相，韩子华为次相，急令介甫赴召，其事遂缓。故介甫星夜来朝，而得解焉。李之仪端叔言：鈥溤�祐中，为六曹编敕删定官，见断案：李士宁本死罪，荆公就案上亲笔改作徒罪；王巩本配流，改作勒停；刘瑾、滕甫凡坐此事者，皆从轻比焉。鈥�

　　张茂实太尉，章圣之子，尚官朱氏所生。章圣畏惧刘后，凡后宫生皇子、公主俱不留。以与内侍张景宗，令养视，遂冒姓张。既长，景宗奏授三班奉职。入谢日，章圣曰：鈥満⒍�早许大也。鈥澱蚜瓿龈螅�以为春坊谒者。后擢用，副富郑公使虏，作殿前步帅。中丞韩绛言：鈥溍�实出自宫中，迹涉可疑。富弼引以为殿帅，盖尝同奉使，交结有自。鈥濆龌炭执�罪。然朝廷考校茂实之除岁月，非弼进拟。出绛知蔡州，弼乃止。厚陵为皇太子，茂实入朝，至东华门外，居民繁用者，迎马首连呼曰：鈥溈髂闾�尉！鈥澝�实皇恐，执诣有司，以为狂人而黥配之，其实非狂也。茂实缘此求外郡。至厚陵即位，避藩邸讳，改名孜，颇疏之，自知蔡州坐事移曹州，忧恐以卒。谥勤惠。滕元发言：尝因其病问之，至卧内，茂实岸帻起坐，其头角巉然，真龙种也，全类奇表。盖本朝内臣养子未有大用至节帅者，于此可验矣。其子询，字仲谋，贤雅能诗。有子与邸中作婿，此可怪也。

　　韩魏公帅定，狄青为总管。一日会落，妓有名白牡丹者，因酒酣劝青酒曰：鈥溔鞍喽�一盏。鈥澕テ涿嬗心�文也。青来日遂笞白牡丹者。后青旧部曲焦用押兵过定州，青留用饮酒，而卒徒因诉请给不整，魏公命擒焦用，欲诛之。青闻而趋就客次救之。魏公不召，青出立于子阶之下，恳魏公曰：鈥溄褂糜芯�功，好儿。鈥澪汗�曰：鈥湺�华门外以状元唱出者乃好儿，此岂得为好儿耶！鈥澚⑶喽�面诛之。青甚战灼，久之，或曰：鈥溩芄芰⒕谩ｂ�澢嗄烁彝耍�盖惧并诛也。其后，魏公还朝，青位枢密使，避水般家于相国寺殿。一日，衩衣衣浅黄袄子，坐殿上指挥士卒。盛传都下。及其家遗火，魏公谓救火人曰：鈥湺�见狄枢密出来救火时，着黄袄子否？鈥澢嗝坑锶嗽唬衡�満�枢密功业官职与我一般，我少一进士及第耳。鈥澠浜箦缧浅觯�言者皆指青跋扈可虑，出青知陈州。同日，以魏公代之。是夕，彗灭。

　　王广渊识英宗于潜邸，及即位，欲大用之。不果。然中外之事莫不以闻，又论宰执专权，须收主威。英、神二朝俱主其说，时宰患之，无如之何。乃反间谏官司马君实，力言其奸邪不可近。章至八九上，广渊竟出外。世徒知君实言广渊，而不知宰相之反间也。然则阴讽台谏，以逐人主亲臣，古今之所不免。其后神宗时，君实言杨绘不当言曾公亮事。神宗御批与滕元发，令谕绘云：鈥湽獯既迳僦牵�未必不为人阴使之耳。鈥澑枪阍ū恢穑�尝言君实纯直，受人风指之误而云耳。

　　司马温公屡言王广渊，章八九上。留身乞诛之以谢天下，声震殿廷。是时，滕元发为起居注，侍立殿坳。既归，广渊来问元发：鈥溤缋此韭砭�实上殿，闻乞斩某以谢天下，元发在螭坳，不知圣语如何？鈥澰�发戏云：鈥溨晃姨�得圣语云：鈥樢狼渌�奏。鈥欌��

　　欧阳大春，湖南人，元祐初为广东幕官。尝梦入一僧舍，稍新洁，有大榜大题其西室曰：鈥溤紫嗖倘匪烙诖耸摇ｂ�澕儒唬�不晓其旨。时持正尚在相位。未几，闻外补，而大春以漕檄权知新州。一日，入僧舍，宛然梦中所见。又有西室，亦如梦也。方叹息与同官言之。未几，持正责新州。州无它僧寺，竟居于此寺，而所卒之地，悉如前梦。又何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