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履园丛话》丛话七·臆论

2016-09-19  | 子道 其来 五福 

  ◎五福

  《洪范》五福,以寿为先。有富贵而寿者,有贫贱而寿者,有深山僻壤衲子道流修养而寿者,未必尽以为福,何也?今有人寿至八九十过百岁者,人视之则羡为神仙,为人瑞,己视之则为匏系,为赘疣;至于亲戚故旧,十无一存,举目皆后生小子,不知谁可言者。且世事如棋,新样百出,并无快乐,但增感慨。或耳聋眼瞎,或齿豁头童,或老病丛生,而沉吟于床褥,或每食哽噎,而手足有不仁,虽子孙满前,同堂五代,不过存其名而已,岂可谓之福耶!

  《洪范》五福,富居第二。余以为富者极苦之事,怨之府也。有贵而富者,有贱而富者,有力田而富者,有商贾而富者,其富不一,其苦万状,岂曰福乎?盖做一富人,谭何容易,必至殚心极虑者数十年,捐去三纲五常,绝去七情六欲,费其半菽如失金珠,拔其一毛有关痛痒,是以越悭越富,越富越悭,始能积至巨万,称富翁。若慷慨尚义,随手挥霍,银钱易散,不能富也。或驳之曰:鈥溋μ铩⑸碳种唬蛑氯绱耍艚裰粢邸⒊に妗睢⑿怂现玻幸皇露徽撸幸谎远徽撸嗪伪厥觊樾募且库澯啻鹬唬鹤硬患粢邸⒊に娴热酥杏蟹敢皇露钫咭樱蛞凰蓝钫咭印W苤绻典┲淅匆祝淙ヒ嘁住H袅μ铩⑸碳种唬┤缥Ш幼靼樱鬯沙兀蝗徊豢商坏┓缬臧涌嗫闪⑹倍裕瓷跄讯ド跻滓病

  《洪范》五福,其三曰康宁。盖五福之中,康宁最难,一家数十口,长短不齐,岂无疾病,岂无事故。今人既寿矣,既富矣,而不康宁,以致子孙寥落,讼狱频仍,或水火为灾,或盗贼时发,则亦何取乎寿、富哉!

  或问云:寿、富非福,何者为福?余则曰:寿非福也,康宁为福;富非福也,攸好德为福。人生数十年中,不论穷达,苟能事行乐,知止足,亦何必耄耋期颐之寿耶?苟能足衣食,知礼节,亦何必盈千累万之富耶?

  人生全福最难,虽圣贤不能自主,惟攸好德,却在自己,所谓故大德必得其位,必得其禄,必得其名,必得其寿也。然人生修短穷达,岂有一定,宁攸德而待之,毋丧德而败之可也。

  有生前之福,有死后之福。生前之福者,寿、富、康宁是也;死后之福者,留名千载是也。生前之福何短,死后之福何长。然短者却有实在,长者都是空虚。故张翰有言:鈥準刮矣猩砗竺蝗缂闯忠槐啤b澠溲陨趺睢

  ◎三教同源

  儒家以仁义为宗,释家以虚无为宗,道家以清静为宗。今秀才何尝讲仁义,和尚何尝说虚无,道士何尝爱清静,惟利之一字,实是三教同源。秀才以时文而骗科第,僧道以经忏而骗衣食,皆利也。科第一得,则千态万状,无所不为,衣食一丰,则穷奢极欲,亦无所不为矣;而究问其所谓仁义、虚无、清静者,皆茫然不知也。从此秀才骂僧道,僧道亦骂秀才,毕竟谁是谁非,要皆俱无是处。然其中亦有稍知理法而能以圣贤仙佛为心者,不过亿千万人中之一两人耳。

  ◎天道人道

  自古言天道者,皆以吉凶祸福喻之。余以为天道即人道,人道即天道,天道不可强也,人道不可挽也。何以言之?以尧舜之仁,而其子皆不肖;以禹汤之仁,而不能不生子孙如桀纣者;以文武之德,既生周公,复生管蔡;以孔子之圣,而幼丧父,老丧子,栖栖皇皇,终其身无所遇;以颜子之贤,年三十二而卒;皆不可强也,不可挽也。天地,生物者也,而有水旱、疾疫、兵戈之惨;人心,至灵者也,而有贫贱、夭殇、杀戮之虞。故曰,天道即人道,人道即天道也。

  ◎君子小人

  君子、小人,皆天所生。将使天下尽为君子乎?天不能也。将使天下尽为小人乎?天亦不能也。《易》曰:鈥溇拥莱ぃ∪说老b澣辉蛐∪说莱ぃ拥老颂斓刂椋嘁跹糁嘶嵋病

  行仁义者为君子,不行仁义者为小人,此统而言之也。而不知君子中有千百等级,小人中亦有千百等级。君子而行小人之道者有之,小人而行君子之道者有之;外君子而内小人者有之,外小人而内君子者有之,不可以一概论也。

  ◎宽容密察

  天地之道尚宽容,故君子小人并生;鬼神之道尚密察,故为善为恶必报。帝王者,即天地也,天地不宽容,则人民扰乱;人臣者,即鬼神也,鬼神不密察,则奸宄纵横。

  ◎富贵贫贱

  富贵如花,不朝夕而便谢;贫贱如草,历冬夏而常青。然而霜雪交加,花草俱萎,春风骤至,花草敷荣。富贵贫贱,生灭兴衰,天地之理也。

  大处判,小处算,此富人之通病也;小事谙,大事玩,此贵人之通病也;而皆不得其中道,所以富贵之不久长耳。余尝论好花如富贵,只可看三日,富贵如好花,亦不过三十年。能于三十年后再发一株,递谢递开,方称长久。然而世岂有不谢之花,不败之富贵哉!

  富者持筹握算,心结身劳,是富而仍贫;贵者昏夜乞怜,奴颜婢膝,是贵而仍贱。如此而为富贵者,吾不愿也。

  ◎五谷蔬菜

  五谷蔬菜之属,见于经史子集者不少,或古有而今无,或古无而今有。余每为留心,又将《尔雅》及明人之《农圃六书》,彼此详校,乃知古今名色,各有不同。盖五谷蔬菜,必顺土之性,因地之宜,始能蕃植,然亦随时更换,总无一定。犹之《禹贡》所载,鈥溫侍镂┥仙镶澱撸裎孪拢烩溫侍镂┫孪骡澱撸裎仙弦病

  ◎鸟兽草木

  余五六岁时,先君子教以《尔雅》,所见之鸟兽草木,皆能辩识。及长奔走四方,所见之鸟兽草木,又各各不同。至五十以后,偶返故乡,忽园中堕一鸟,红头白尾,长足短翼,又有草花几茎,苍翠缠藤,黄白可爱,俱是少时未经见者。乃知天地生物,递更递换,不可以一律拘也,人自不留心耳。以此观之,唐、虞、三代之鸟兽草木,与今时之鸟兽草木,不知其几经变改,但以古书图画证之,聚讼纷纷,实隔千里。

  ◎援墨入儒

  业师金安安先生有句云:鈥溡还倨猛啡住b澩拼硕裕松还蠊γ趵灾练聘灿曛拢文瞧忠可醵缴砗笾杀病9史鸺矣形逶探钥铡⒘寰恢担槐使诚跏舫┛臁H挥嘁晕暇沽寰唬伎闪⑹ハ椭还芪逶探钥眨接胙匀室逯馈H粢蝗肫郑阒了蓝晃蛞印K寡砸玻⒎窃迦肽笔窃肴濉

  ◎忠厚之道

  人之诚实者,吾当以诚实待之,人之巧诈者,吾尤当以诚实待之,乃为忠厚之道,莫谓我之心思,人不知之也。觉人之诈,不形于言,此中有无限意味。

  ◎覆育之恩

  锡山北门外冶坊有名王仙人者,爱畜珍禽奇兽,群呼之曰仙人。乾隆己酉六月,余与仙人遇于汉口,见其寓中养一小鹿甚驯,架上有白鹦鹉,能言天子万年、吉祥如意等语。自言尝得一弥猴,高不过六七寸,与老母鸡同宿。猴索食,鸡啄庭中虫蚁哺之,猴不顾,猴亦将所食果栗与鸡,久之竟成母子。猴每夜宿,鸡必以两翼覆护,以为常也。又芜湖缪八判官亦爱畜禽兽虫鱼之属,官扬粮厅,驻邵伯镇,余过访之,锦鸡鸣于座,白鹤行于庭。有孔雀生卵两枚,取以与母鸡哺之,半月余,果出二雏,一雄一雌。缪大喜。两雏渐长,身高二三尺,犹视鸡为母,飞鸣宿食,刻刻相随,殊不自知其羽毛之多彩;而母鸡行动居止,喔喔相呼,亦不自知其族类之不同也。大凡覆育之恩,虽禽兽亦知之,似较人尤为真切。呜呼!可以人而不如鸟乎?

  ◎烘开牡丹

  吾尝谓今人既富矣,又何加焉,曰捐官。有捐官而十倍于富者,有捐官而立见其穷者,总之如烘开牡丹,其萎易至,虽有雨露之功,岂复能再开耶?所谓倘不烘开,落或迟者,其言甚确。

  商贾作宦,固由捐班,僧道做官,须谋方丈。然而亦要看运气,看做法,做得好自可以穷奢极欲,做得不好终不免托钵沿门。

  ◎恩怨分明

  《史记信陵君列传》,或者之言曰:鈥溔擞械掠诠樱硬豢赏玻还佑械掠谌耍腹油病b澊搜宰蠲睿蛔懿蝗缫灾北ㄔ埂⒁缘卤ǖ露镏蠊饷鳌=窦腥吮暇乖诙髟股戏置髡撸嵋晕辗蔷印

  ◎贫乏告借

  凡亲友有以贫乏来告借者,亦不得已也,不若随我力量少资助之为是。盖借则甚易,还则甚难,取索频频,怨由是起。若少有以与之,则人可忘情于我,我亦可忘情于人,人我两忘,是为善道。

  ◎为善为恶

  大凡人为善者,其后必兴,为恶者,其后必败,此理之常也。余谓为善如积钱财,积之既久,自然致富;为恶如弄刀兵,弄之既久,安得不伤哉?此亦理之常也。

  ◎不多不少

  银钱一物,原不可少,亦不可多,多则难于运用,少则难于进取。盖运用要萦心,进取亦要萦心,从此一生劳碌,日夜不安,而人亦随之衰惫。须要不多不少,又能知足撙节以经理之,则绰绰然有余裕矣。余年六十,尚无二毛,无不称羡,以为必有养生之诀。一日,余与一富翁、一寒士坐谭,两人年纪皆未过五十,俱须发苍然,精神衰矣。因问余修养之法,余笑而不答,别后谓人曰:鈥溡治铮钊朔住b澭云湟惶啵惶僖病

  ◎不贫不富

  商贾宜于富,富则利息益生;僧道宜于贫,贫则淫恶少至。儒者宜不贫不富,不富则无以汨没性灵,不贫则可以专心学问。

  ◎官久必富

  语云鈥湽倬帽馗烩潯<雀灰樱夭怀ぃ我玻炕蛘咴唬袢罩阋伦闶痴撸晕羧罩裰窀嘁玻谧闶押酰恳坏┌苈叮也唬倮舨钜燮史滞登裕饲樾谛冢本憔。商疽病S喑⑺心彻沂疲衡溔耸掠型巯ⅲ汤墙逄号b

  ◎收藏为旺

  虞山江蕴明尝问闵处士铭曰:鈥準跫已运诙我灾炼绰洌库澊κ吭唬衡溡庖允詹匚b澊搜宰钣形丁=翊蟾患笾遥缒苁率率樟玻硕校钥纱罂删茫词詹匚逡病

  ◎治家

  《易》曰:鈥溂胰?高?高,悔厉吉。妇子嘻嘻,终吝。鈥澣晃峒胰?高?高而操切太过者,不但不吉,凶悔随之。吾见妇子嘻嘻而和易近人者,岂特不吝,家道兴焉。总之,治家以和平两字为主,即治国亦何独不然。

  权归于上者,但愿贤子孙,子孙多良,其家乃昌;权归于下者,不可听奴仆,奴仆执柄,其家将陨。

  ◎早起

  古人有言:鈥溔粘龆鳎杖攵ⅰb澒史苍槠鹫撸淙吮厍冢恢玻魂唐鹫撸淙吮囟瑁钪病=袢擞匈轮缱饕拐撸砸晕室猓恢榈列耙拢纱硕颗┕ぜ种担纱硕芤印

  ◎种田

  古人有云,鈥湼蔽逝蔽舒锯潯D烁逵铩K谷艘玻嫠剿奶宀磺冢骞炔环郑恢陴V枘颜咭病H缬嗾撸洳蛔愿常┕ぶ拢巳缰刚啤8巧谔锛洌杂资煳牛帜芰粜牟焯手老辏信局痪≈摺8炼拢魇嵌荆翟蛞焕怼4蠓仓痔镎撸匦枨鬃粤ψ鳎侥苡屑茫艄凸ぶ痔铮蝗绮恢郑粗魅嗣鞑欤甘沟靡耍嗖豢梢病8桥┲皇拢憔★蓬C刻镆荒叮崾漳晁瓴还彰滓欢坏龋运加度斯な秤枚龋又郧畈钺嬷罘眩泼磕端狄讶テ浯蟀耄嗾呶藜浮;蛴鲂姿昶郑蛉∑H讳钜窨汕芬坎钺嫫窨擅庖孔芏浦鞅菊劾皇昙洌易实淳。侵痔镎咔蟾欢雌兑印N峁试唬匦枨鬃粤ψ鳎侥苡屑靡病

  秀水王仲瞿孝廉与余论区种之法,大骂今之种田者。余笑云,田地古今不同,不可执一而论。区种虽始于伊尹,而古法不传。嵇叔夜《养生论》亦言区种之法,一亩可得百斛,然自晋至今,鲜有行者。犹之王荆公行青苗钱,不能治国,适足害民。总之,种田以勤俭得时、督率有法为主,便胜于区种矣。

  ◎水利

  南北风土异宜,种植亦不同,如江以南谷熟为有秋,江以北豆麦熟为有秋也。然岁之丰熟,全在乎雨?时若,设有雨?非其时,则成偏灾矣。余年才六十,已遇两次大旱。一乾隆五十年丁未,一嘉庆十九年甲戌,虽江南烟水之区,皆成赤地,在处干涸,禾苗尽槁,见之伤心。夫苗之得水,犹小儿之食乳,乳已涸矣,儿岂能生。故凡地方公事,最重水利。今有田富户全不关心,一到早年,束手无策,为之父母者,将何以为情耶?

  大江南各府州县皆种稻,而田有高低,大约低田患水,高田患旱。吾乡高田多,低田少,每遇旱年,枝河干涸,则苗立槁。一乡之人言之保长,将水车数十百具,移至大河有水处,车进枝河,以灌苗田,谓之踏塘车。塘车一踏,则租米全欠,租米全欠,则官粮无所办。故有田之家,每至百孔千创,先籴米以纳粮,后籴米以为食。饥民之困苦未苏,而公家之征催已急,是有田而反为田累矣。推其本源,总在不讲水利之故。盖官河运河是有司之事,枝河池荡是居民之责,不知何道一年淤塞一年,则居民一年穷困一年,人自不觉耳。

  余尝在王南陔中丞座上见两邑宰晋谒,中丞问两宰云:鈥湽笙爻侵芪Ъ咐铮坑屑该牛库澚皆字ξ嗝H徊荒芏浴S嘣谂圆痪跚孕Α7虺枪笮。卦渍呱胁恢职仓ㄈ抗史补儆诙隙粜拿耨⒄撸叵让魉俳蔡锔常侵轮沃尽

  ◎产业

  凡置产业,自当以田地为上,市廛次之,典与铺又次之。然田地有水旱之患,市廛、典铺有风火之虞,俱要看主人家运,家运好则隆隆日起,家运坏则渐渐消磨。而亦要看主人调度,调度得宜,自能发大财,享大利;调度不善,虽朝夕经营,越做越穷而已。

  ◎子弟

  素所读书作宦清苦人家,忽出一子弟,精于会计,善于营谋,其人必富。素所力田守分殷实人家,忽出一子弟,喜谈风雅,笃好琴书,其人必穷。

  ◎立志

  大凡英雄豪杰,其立志必与人有异。司马子长谓韩信虽为布衣时,其志与众异,是也。然余见败家子弟,其志亦与人有异。有某公子最爱度曲,每登场,必妆束小旦,惊艳绝人,观者赞服。有某富翁子最慕长随,啧啧称道,不数年间,家资荡尽,而竟当长随,得遂其志。可见贤愚之分,只一反掌耳。

  ◎吃亏

  吃亏二字,能终身行之,可以受用不尽。大凡人要占些小便宜,必至大吃亏;能吃些小亏,必有大便宜也。

  ◎无学

  功名富贵,未到手时,望之如在天上,一得手后,亦不过尔尔。然从此便生出无数波折,无数觑觎,既得患失,劳碌一生,而终不悟者,无学故也。故诸葛武侯戒子书曰鈥溠刖惨玻判胙б玻茄抟怨悴牛蔷参抟猿裳р澮病

  ◎谨言

  遇富贵人切勿论声色货利,遇庸俗人切勿谈语言文字,宁缄默而不言,毋驶舌以取戾。此余曩时诫儿辈之言也,可以为座右铭。

  ◎所业

  人莫不有所业,有所业便可生财,以为一岁之用。又必坚忍操持,则一岁如是,明岁又如是,积之既久,自有盈余;即无盈余,亦不至于冻馁矣。凡子孙众多者,必欲使之名执一业,业成而知节俭,又何患焉。今见世家子弟,既不读书,又无一业自给,终日嬉笑,坐食山空,忽降而为游惰之民,自此遂不可问。臧获皂隶,为盗为娼者,岂有种耶?

  ◎利己

  今人既富贵骄奢矣,而又丧尽天良,但思利己,不思利人,总不想一死后,虽家资巨万,金玉满堂,尚是汝物耶?就其中看,略有良心者,不过付与儿孙享用几年,否则四分五裂,立时散去。先君子尝云,人有多积以遗授于子孙者,不如少积以培养其子孙也。

  ◎习气

  子不克家,虽是家运,而亦习气使然,是中人以下之人不可以语上者也。尝见某相国家子弟开赌博场,某相国家子弟开蟋蟀场,某殿撰、某侍郎子喜为优伶,某孝廉乞食于市,某进士困于旅舍死无以殓,皆事之有者。唐权文公不自弃文,谓房、杜子孙倚其富贵,骄奢淫佚,惟知宴乐,当时号为酒囊饭袋,及世变运移,饿死沟壑,不可数计,知自古而然焉。

  ◎拒客

  士相见礼,自古有之,未闻有拒客为礼者。大凡王公大人,越富贵则宾客越多,宾客越多则越拒客,其势然也。王梦楼侍讲出为锟侥咸兀渭礁В嫉焦偬劣诟辜⒖诳剩飞炀胱詹坏靡患摺3⒂惺疲衡溒缴响璺裳锲」偬蛔小b澦兄钊顺堇洹N羲兆诱拔锵枧泄伲孪A廖В允衾翊虢呋虿坏眉W诱啊犊臀患倜隆肥疲衡溚挪唤馐拢成仔搿K湮扌悦牵腋慈绦媵Аb澮啻艘庖病

  相传裘文达公为尚书时,最喜提奖后进,体恤寒酸,是以宾朋日多,车马日盛,无有不见之客者。每日朝回,请宾朋聚于一堂,而自居末座,一一问语,或有未饭者,辄留饭,使宾朋鼓腹欢欣而去,而私谒之辈从此杜绝,爱士贤声亦从此益著矣。家恬斋为翰林时,尝谒一大吏而为所拒,心甚恶之,及官太守,擢至方伯,客来必见,以清廉为政务,以礼貌当币帛,客亦欢欣而去,无有怨者,皆不拒而拒之法也。

  或曰:鈥溠艋跤鬃樱鬃硬患姹鬃樱鬃哟且约玻蚩鬃右喑⒕芸鸵樱右晕抢窈酰库澯啻鹬唬衡溈鬃又苎艋酰且秩ㄊ疲苋姹敲鹘袒澹胙俺>芸筒煌H豢鬃又芰髁泄推突驶剩渲廖匏稣撸职仓茄艋酢⑷姹魑枰趾酰渴强商疽病b

  拒客二字,不知亵慢多少人物。或有必不得已之事者,或有进益良言者,或有剖白冤诬者,或有以诗文就正有道者,或有舟车跋涉越千里而至者,或有并无所事以一见为荣者,未必尽是有求而来,若概行拒之,恐非处世之道。余见有某比部,富而狂,尝拒客,即为客卖,至于破家辱身,可不警惧乎?

  释道寺院,有客堂,有主客师,使四方游人,善男信女,咸可小憩,有来礼佛者,有来布施者,从无拒客之礼。今富贵家亦有宾馆,有客座,原所以待客者也。或主人他出,或实在无暇,或适有公事,或偶撄疾病,亦可使主宾之友相陪,问因何事而来,有所言否。若拒之,必生众怨,众怨一生,便多浮言,殊非处世保家之道。岂富贵家反不如释道耶?

  ◎凶器

  兵者是凶器,人人知所避矣,而不知财者亦是凶器,人人知所趋,何也?财之为物如水火,多不得,少不得,用之得当则为善,用之不得当则为恶。非特为恶也,可以杀其身,杀其子孙,至于瓦解冰消而不自知者,故曰亦凶器也。

  ◎骄奢

  新城王阮亭先生家法,凡遇春秋祭祀以及吉凶喜庆等事,各服其应得之服,然后行礼;如子弟已入泮者,始易蓝衫,其妻亦银笄练裙,否则终身著布。余五六岁时,吾乡风俗尚朴素,与王氏颇同。不论官宦贫富人家子弟,通称某官,有功名乃称相公,中过乡榜者亦称相公,许著绸缎衣服。今隔五十余年,则不论富贵贫贱,在乡在城,男人俱是轻裘,女人俱是锦绣。货物愈贵,而服饰者愈多,不知其故也。

  今富贵场中及市井暴发之家,有奢有俭,难以一概而论。其暴殄之最甚者,莫过于吴门之戏馆。当开席时,哗然杂Ш,上下千百人,一时齐集,真所谓酒池肉林,饮食如流者也。尤在五、六、七月内天气蒸热之时,虽山珍海错,顷刻变味,随即弃之,至于狗彘不能食。呜呼!暴殄如此,而犹不知惜耶!

  《新序》谓昌邑王以冠赐奴龚遂曰鈥溄褚怨诠谂潱且耘残蟪家病0垂耪吲窘杂凶镏宋饰薰诖苑止蠹鹕舷乱病!赌印吩唬衡溇臃涝蛞婢矗∪朔涝蛞娼尽b澲荚昭院酰

  ◎醉乡

  时际升平,四方安乐,故士大夫俱尚豪华,而尤喜狭邪之游。在江宁则秦淮河上,在苏州则虎丘山塘,在扬州则天宁门外之平山堂,画船箫鼓,殆无虚日。妓之工于一艺者,如琵琶、鼓板、昆曲、小调,莫不童而习之,间亦有能诗画者,能琴棋者,亦不一其人。流连竟日,传播一时,才子佳人,芳声共著。然而以此丧身破家者有之,以此败名误事者有之,而人不知醒,譬诸饮酒,常在醉乡,是诚何心哉!

  ◎收成

  大凡苗禾豆麦花果蚕桑及一切种作,总须勤健培植,自然蕃茂,然而亦要看后来收成如何。于人亦然,任凭富贵功名享尽人间之福禄者,亦要看老年来结局如何。如结局不好,不可尽推之命运,而亦由自己之不知止足,不识分量,不会收束故也。

  ◎名利

  《易》曰:鈥溕撇换蛔阋猿擅b潯缎⒕吩唬衡溋⑸硇械溃锩诤笫馈b潯堵塾铩吩唬衡溇尤ト剩窈醭擅b澘杉手朊窍喔ǘ校家澹砸逦C献釉唬衡満伪卦焕嘤腥室宥岩印b澘杉逯肜质窍喔ǘ小:笫兰惹肴室逦酵荆咽ト吮局迹址置肜酵荆蛴鲇兑印

  名利两字,原人生不可少之物,但视其公私之间而已。夫好名而忘利者,君子之道也;好利而忘名者,小人之道也;求名而计利、计利而求名者,常人之道也。吾见名不成、利不就者有之矣,未有不求名不求利者也。若果不求名不求利,不为仙佛,定似禽兽。

  ◎神仙

  自昔秦王、汉武,皆慕神仙,求长生之术。余以为生而死,死而生,如草木之花,开开谢谢,才有理趣。《列子》云:鈥溗乐肷煌环础b澣羯凰溃隽舸松恚泻我馕对眨慷×罟槔矗嗣褚逊牵酢⑷畛錾剑拙闪懵洌劣谝匚荼涓薷匆蝗讼嗍墩摺5贝酥保浇诵牡客粗幌荆懈茨苠幸<忠科窆亚樯僖迦绦暮碚撸侥芪裣梢

  ◎贪巧

  贪吏歌于春秋,巧宦目于晋宋,自古已然,不足论也。夫贪巧而明于民事者,尚有人心者也;贪巧而懵于民事者,则禽兽之不若。何也?虎狼嗜人,吾知其为虎狼也,避之可也;鹦鹉能言,吾知其为鹦鹉也,畜之可也。人而至于不能避,不能畜,害及万民,害及天下,将何以御之哉?使为尧、舜之臣,岂特流放杀殛而已!

  ◎雅俗

  富贵近俗,贫贱近雅。富贵而俗者比比皆是也,贫贱而雅者,则难其人焉。须于俗中带雅,方能处世,雅中带俗,可以资生。

  ◎培养

  大凡一花一木,虽得雨露自然之功,而欲其本根之蕃茂,花叶之鲜新,非培养不能也。先君子偶种凤仙花数十盆,置于庭砌,朝夕灌溉,颇费精神。及花开时,干枝万蕊,五色陆离,竟有生平未经见之奇者。次年灌溉稍懈,仍是单叶常花,平平无奇矣。乃知培养人材,亦犹是耳。或曰:鈥溍考悦е惺甭逗没ㄒ恢Γ蛩嘌库澯嘣唬衡湵靖谢ǎ洳慌嘌嗄芸牛蝗豢穹绾称渲Γ纤杵湟叮峒溆谢ㄒ嗖皇娉┮印b

  子弟如花果,原要培植,如所种者牡丹,自然开花,所种者桃李,自然结实;若种丛竹蔓藤,安能强其开花结实乎?虽培植终年,愈生厌恶。

  ◎夤缘

  每见官宦中有一种夤缘钻刺之辈,至老不衰,一旦下台,恍然若梦,门有追呼之迫,家无担石之储,在此人固自甘心,而其妻子者将何以为情耶?余尝有《游山诗》云:鈥溙け楦呱礁创罅郑恢厥紫ρ舫痢O律郊词抢词甭罚鞣砚乖狄黄摹b澑俏说热怂捣ǘ

  ◎顺逆

  人生顺逆之境,亦难言之。譬如行舟遇逆风,则舍橹上纤,迟迟我行。或长江大河,不能施纤者,惟有守风默坐而已,见顺风船过去,辄妒之慕之,未几风转,则张帆箭行,逍遥乎中流,呼啸于篷底,而人亦有妒我羡我者。余尝有诗云:鈥溗衬孀芷酒旖抛松朐绲梅缭啤b澣患扔鏊撤纾欧豢商蛞子诟仓邸R坏┌桌朔欤啪炔挥Γ故币玻溆勰娣缰豢傻靡印

  ◎宽急

  或问富者所乐在何处,曰不过一个宽字而已;贫者所苦在何处,曰不过一个急字而已。然而处富者常亟亟,天下皆是,处贫者常欣欣,实少其人。故孔子曰, 鈥溒抖郑欢美疋潱晕怂选H粞兆芋炱奥铮桓钠淅郑怯惺ハ凸し颍匆籽砸病

  ◎贫富

  贫者是天下最妙字,但守之则高,言之则贱。每见人动辄言贫,或见人夸富,最为贱相。余则谓动辄言贫,其人必不贫,见人夸富,其人必不富。乃知处富者不言富,乃是真富,处贫者不言贫,方是安贫。

  ◎刻薄

  吾乡有富翁,最喜作刻薄语,尝谓人曰:鈥溓疲崾挂垡玻话俟ぜ家眨嶙铀镆玻还倮?绅,亦吾子孙也。鈥澣擞汹抵撸晃檀鹪唬衡溛嵋郧埔壑钭铀铮捎胁凰趁吆酰库澯锼淇瘫。兄腥饲椤

  余尝谓发财人必刻薄,惟其刻薄,所以发财;倒运人必忠厚,惟其忠厚,所以倒运。

  ◎同此心

  同此心也,而所用各有不同,用之于善则善矣,用之于恶则恶矣。故曰,人能以待己之心待其君,便是忠臣;以爱子之心爱其亲,即为孝子。

  童蒙初入学舍,即有功名科第之心,官宦初历仕途,先存山林逸乐之想,故读书鲜有成,而仁宦鲜有廉也。

  安心于行乐者,虽朝市亦似山林;醉心于富贵者,虽山林亦同朝市。

  ◎不足畏

  王安石以新法致宰相,专以理财用刑惑乱其君,且谓鈥溙毂洳蛔阄封潱似渌晕∪艘病S辔狡┤绺改附套樱讨耘尢⒅嗫稍撇蛔阄泛酰渴潜氐鼻ㄉ聘墓娇梢晕俗印

  ◎关学问

  水火、盗贼、兵刑、凶荒、徭役及一切人世艰难之事,无不可以老我之才,增我之智,勿谓无关学问也。

  ◎不会做

  后生家每临事,辄曰鈥溛岵换嶙鲡潱舜竺病7彩伦鲈蚧幔蛔鲈虬材芑嵋坑肿鲆皇拢烩溓掖魅这潱艘啻竺病7彩乱鲈蜃觯粢晃兑蜓笪笾丈怼<液滋蚕壬小睹魅崭琛纷蠲睿郊怯诖耍衡溍魅崭疵魅眨魅蘸纹涠唷N疑魅眨蚴鲁甚沲伞J廊丝啾幻魅绽郏喝デ锢蠢辖痢3此鳎嚎慈瘴髯埂0倌昝魅漳芗负危刖摇睹魅崭琛贰b

  ◎大才智

  有才而急欲见其才,小才也;有智而急欲见其智,小智也。惟默观事会之来,不动声色,而先机调处,思患预防,斯可谓大才智。

  ◎回头看

  余见市中卖画者,有一幅,前一人跨马,后一人骑驴,最后一人推车而行,上有题云:鈥湵鹑似锫砦移锫浚蟊呋褂型瞥岛骸b澊诵咽烙铮浇杏啾炔蛔阋病S刑庹殴舷裨唬衡樉偈狼蛉耍日饫虾海坎皇堑蛊锫浚彩禄赝房础b澊艘嗝钣铩

  ◎人身一小天地

  人禀天地之气以为生,故人身似一小天地,阴阳五行,四时八节,一身之中,皆能运会。始生至十五六,春也;十五六至三十余,夏也;三十至四十余,秋也;五十、六十则全是冬景矣。故二十岁以前,病一番,长成一番,若四十岁以后,病一番,则衰老一番。犹之春时,雨一番,暖一番,秋时,雨一番,凉一番也。

  ◎凡事做到八分

  风雨不可无也,过则为狂风淫雨。故凡人处事,不使过之,只需做到八分,若十分便过矣。如必要做到恰好处,非真有学问者不能。

  ◎厚道势利之别

  凡遇忠臣孝子及行谊可师文章传世者之子弟,必竦然敬礼焉,此厚道之人也。凡遇大臣贵戚及豪强富商有钱有势者之子弟,必竦然敬礼焉,此势利之徒也。

  ◎得气长短厚薄

  人得天地之气,有长短厚薄之不同,万物皆然,而况人乎?试看花草之属,有春而槁者,有夏而槁者,有秋而稿者,有冬而槁者。虽松柏经霜未尝凋谢,然至明年,春气一动,亦要堕叶。故知人有夭殇者,有盛年死者,有寿至七八九十至百岁者,不过得气之长短厚薄耳。

  ◎过

  人非圣贤,谁能无过,只要勿惮改而已,改过迁善而已。天下但有有过之君子,断无无过之小人。吾辈与人交接,舍短而取长可也,但要办明君子、小人之界限。苏文忠公云:鈥溛已壑兴抟桓霾皇呛萌恕b澥钦婢又嫘囊玻砸簧钥鳎灰嘁簧樾∪耸踔卸彰庥诨觥

  ◎俭

  《晏子春秋》云:鈥溫挠诩海回挠谌耍街蟆b澨纷印痘椤吩疲衡溕菡咝某F叮笳咝某8弧b澒饰崛肆⑵罚弊约笫肌7彩乱患螅蚰鄙鬃悖鄙鬃悖蛴谌宋拚嘤谌宋耷蟆N耷笪拚虮彰啪沧潦樘傅溃费傻枚桓咴眨

  ◎苦

  乡曲农民入城,见官长出入,仪仗肃然,便羡慕之,视有仙凡之隔,而不知官长簿书之积,讼狱之繁,其苦十倍于农民也。而做官者于公事掣肘送往迎来之候,辄曰:鈥満问钡盟旃樘镏郑虿捎谏剑虻鲇谒酰库澏恢骈愿种拢淇嘤质队诠俪ひ病

  ◎悭

  或问有致富之术乎?曰有,譬如为山,将土一篑一篑堆积上去,自然富矣。然有三大关焉:自十金积到百金最难,是进第一关;自百金积到千金更难,是进第二关;自干金积到万金尤难,是进第三关。过此三关,日积日富矣。亦尚有秘诀焉,问何诀,曰鈥溿モ潯

  ◎累

  古人有云,多男多累。余谓凡天下有一事必有一累,有一物必有一累。富贵功名,情欲嗜好,何莫非累,岂独多男哉?故君子知其累也,而必行之以仁义,则其累渐轻。小人不知其累也,而反滋之以私欲,则其累愈重。是以道家无累,尚清静也;佛家无累,悟空虚也;圣人无累,行仁义也。

  田为利之源,亦为累之首,何也?盖天下治,则为利,天下不治,则为累。以田为利,大富将至;以田为累,大患将至。

  ◎醒

  人生一切功名富贵得意之事,只要一死,即成子虚,梦中一切功名富贵得意之事,只要一醒,亦归乌有。当其生时,岂复计死,当其梦时,岂复计醒耶?是以人生一世,变化万端,若能凡事看空,即谓之仙佛可也;若能凡事循理,即谓之圣贤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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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履园丛话”丛话七·臆论》摘要:,是以越悭越富,越富越悭,始能积至巨万,称富翁。若慷慨尚义,随手挥霍,银钱易散,不能富也。或驳之曰:力田、商贾之富,或致如此,若今之吏役、长随、包漕、兴讼之辈,有一事而富者,有一言而富者,亦何必数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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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春秋》第四卷 第四十七章 无奈的“金刚计
《民国春秋》第四卷 第四十六章 经营“家天下”
《民国春秋》第四卷 第四十五章 大军进藏
《民国春秋》第四卷 第四十四章 残喘台湾
《民国春秋》第四卷 第四十三章 海南岛战役
《民国春秋》第四卷 第四十二章 山倒西南
《民国春秋》第四卷 第四十一章 开国大典
《民国春秋》第四卷 第四十章 进军华南
《民国春秋》第四卷 第三十九章 鏖战大西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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