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危言》卷三 吏政

2016-09-19  | 一意 朝庭 师帅 

  吏治

  地方之治乱,视官吏之贤否为转移。朝廷求治,亦视用人何如耳。一县得人则一县治;一郡得人则一郡治;一省得人则一省治;天下得人则天下治。

  中枢之与督抚,朝庭之腹心,官守之师帅,操用人行政之大权者也。夫国家没官,本以为民,其与民最亲,而贤否得失之间,动关国家之治乱者,尤在州县。

  何则?天下者,州县之所积也。内而六部,外而两司、道府诸官皆为考察此州县者耳。

  伊古以来,未有民不聊生,而国家可以称治者,亦未有牧令非人,而疆臣政府可以坐致太平者。独奈何进身之始,科甲保举捐纳既已不一其途,而吏部铨选之章,率范之于掣签按轮之中,而不复问其人之贤否,及选补得缺则需次。日久负债累累,廉俸不足以养其身家;黜陟不足以励其志气,不肖者恣睢暴戾如蛇蝎、如虎狼。即上司风闻参撤,而乡里小民之死者,已不可复生;断者已不可复续矣。

  间有廉能之吏,一意兴利除弊、教养斯民,而知府之意见不同也,司道之威严可畏也,上官掎之同寅,笑之众庶,疑之必溃,其成而后已。故今之巧宦,莫妙于阳避处分,而阴济奸贪,一事不为,而无恶不作,上朘国计,下剥民生,但能博上宪之欢心,得同官之要誉,则天变不足畏,人言不足恤,君恩不足念,民怨不足忧,作官十年而家富身肥,囊橐累累,然数十万金在握矣。于是而上司荐之曰干员,同僚推之曰能吏,小民之受其鱼肉者,虽痛心疾首,箝口侧目,而无如何也。噫!上下之间,相蒙相遁至于如此,而犹日日言自治,是犹南辕而比其辙也,其必无成也,决矣。

  况上之任人也,不专用人也,既不尽其才,又不问其能否。陆路之将可改水师,水师之将,可调陆路,刑部之员可调工部,兵部之员可调吏部,强以所不能,而不专任其所以能。岂果有兼人之资,无事不精,故能随事胜任耶?正虑其所谓无不能者,乃竟无一能耳,徒伴食贻讥,一任颠倒于胥吏之手,为可叹也。

  溯唐虞之世,设官分职,各有专司,不相兼统。如契为司徒,皋陶为司寇,伯夷作秩宗,夔典乐之类,皆以其所优为者任之。未闻以敷教之事强皋陶,以刑名之事强伯夷,以典礼之事强夔也。是以百职庶司,皆能各称其职。

  今泰西各国用人行政亦如足,其户部人员不能调刑部,陆路人员不能调水师,学古人官,量才授职,自何部何署出身,日久开迁,终于此部之首领而已,爵可崇,俸可增,而官不迁移。故职既专而事无旷废,任愈久而识更精深,富强之原,实基于此也。查户部之外有农部,专考树艺之径;工部之外有商部,专讲贸易之道;兵部之外有邮政部,专管驿地之往来。外部即我之译署,内部即我之吏部,独无礼部之设,亦我铨选之条,百僚升降,权归议院。用土人或久居其地者为官,无本省迴避之例,盖洞悉其风土人情,自易收驾轻就熟之效。听讼之事派以陪审,而肆威作福之弊祛;列以见证,而妄指诬陷之弊绝。所谓爵人于朝,与众共之;刑人于市,与众弃之。兼听则明,偏听则暗者,昔闻其语,今见其事,而且俸精优厚,人无内顾之忧;职任精专,事有难宽之责,君民一体,上下一心,孜孜然日求有益于民,有益于国。否则,议院排之,国君斥之,不能一日居其位,此泰西诸国所以不言吏治而吏治自蒸蒸日臻于上理者,彼此之情通,声名之念重,而壅蔽之患除也。

  夫中国自秦汉以来,以文法治天下,科条非不密也,其奉行而持守之者,非不严旦明也。及其既也,适以束缚天下之君子,而便利天下之小人。

  官司益多,否塞益甚;堂廉益远,积弊益深。欲一扫而空之,诚非开设议院不可。

  即势殊地限,久而难变,亦当裁汰冗员,酌增廉俸,以渐通其隔阂,而渐化其贪婪,此自治之初基,亦即自强之本计也。夫天下虽大,其州县不过千余所,属牧令不过千余人,为上者合枢垣疆帅之才力精神以慎选之,以严考之,敷奏以言,明试以功,赏必当功,罚必当罪,循名责实,至正大公,则吏治日清,民生日遂,国本日固,国势日强,而何畏乎英俄?何忧乎船舰?何患乎各国之协以谋我哉?故曰:鈥湽悦裎荆轮沃溃杏谇酌裰伲簧抑矗庇诓∶裰b 所谓为天下得人则天下治者,此之谓也。

  英国授职之官,无论充兵官、议员、刑员,以及内政、外政衙门,大小臣工,皆须在众人前向天发誓,谓以后当忠心为国,笃爱朝廷,身许驰驱,为国家效力。

  发誓后方能任事。今泰西各国及合众国,皆用此例,西俗国家凡有兵祸,或匪人得叛,或敌国来攻,朝廷志在安民,兴师戢暴,必令兵官誓众,以安民心,其或官民谋逆,则令彼处地方官民皆对天矢誓,其内怍者立时可睹见于颜色,朝廷即知为某也忠,某也奸,某也曲,某也直,有诸中而形诸外,自无所逃遁。然亦有刚愎不仁、强项不驯、不知敬畏帝天,虽有别谋亦复当众问誓,以为口头言语无足重轻。此等人为众所不齿,乃桀骜之尤者也。

  王爵堂星使云:法国政治以大统小,以内控外,体制与中夏略同。州郡邑乡分设专官,以理民事,而其权操之于上,咸遵一律,罔或违异。每一干端则设一官,若中国之州县,凡膺是职者,必考受律例师,凡民间琐案,悉由其剖断。苟有稍涉疑似,未臻公允者,则代为申详,上宪据法研鞫,俾成信谳。各乡镇则另设甘门一员,如中国巡检之类。凡其所设各署,俱有专职,从不兼摄数事。大抵理地方民情者,统称刑讼衙门,而官有崇卑。

  如州县乡镇等官,其小者也,其上则有大衙门二十七所,如有事控于地方官,悬案不断,或剖案不公,俱可复控诸所辖上司,遍历二十七所而后止。

  然此尚系琐细案件也,若值重大之事,其上另有专断之官,其职分约同中国按察使,各府中均设是署一所,凡有冤抑,听其赴愬。每年四期,每三月一集,开堂会鞫,并许被控者自选秉公耆老十有二人。届时质证剖理,惟毋得徇私偏袒,然后鞫者听两造之辞以辨直枉,舍寡从众,期无诬屈,以为惩劝。其追理商民公私逋负,则有钱债衙门,其官由州县百姓公举,三年一任,期满再举,但推选虽由民庶,而俞允仍归国主。凡乡民因索逋涉讼者,其数在一千五百福兰以下,即由州县上司判决;若一千五百福兰以上之案,乃控于钱债衙门,为之比追。每府皆有驻防水陆兵丁,苟有犯案,统归所主办理。至于巴黎所有衙署,不可胜数。

  凡国中官吏所断一切词讼,均必上闻,其有悬擬未决者,亦皆关白,以定是非。其中办事人员均系著名律师,除上下议院外,有参赞机密大臣,有执国政大臣,有总理度支者,有专司出纳者,有主军旅者,有榷税饷者,有专理户婚田工事者,有专理商贾事者,有治盗贼斗殴事者,有治列邦事者,有管属国地方事者。

  观其分职建官,颇能尊卑相御,内外相维,无畸重畸轻之患。其为部十二:曰内部,总理庶政,兼摄群司,职同中国之首辅,本国事件,咸听裁决;曰户部,专司出纳,国中一切财富税饷,皆其主持;曰商部,管通商事物;曰农部,管民间一切种植;曰工部,凡军械火药,修治建筑,皆其经理;曰文部,掌管学校;曰兵部,主治军旅,凡调遣一切,皆其主政;曰海部,修战舰,治水师;曰藩部,管理各处属地;曰刑部,主持律例,兼理教案;曰创例院,筹议军饷,增改律法,皆其专政。以上皆以勋爵大员为之,国有大政,国主与此数人谋之,有机要事,皆得参谋议。

  同治十一年,国会别设军机一职,由上下议院公举二十八人,伯理歪天德亦简派十五人,凡下诏谕,上笺奏,皆由此四十三人管理。据其报册,每年建官,计文员约二十万人,可谓繁矣。欧洲各国,度支往往出多入寡,皆因设官繁密,事不兼摄之故,而又给禄丰盈,食浮于人,以致经费常患不足。

  然秩虽崇而事克举,国中大小臣工,无不守法,尚廉不懈厥职。其在官者,皆民之望,即贵至执政大臣,抑且以民之可否为去留。又其榷征税饷,具有常度,涓滴必归公欸,不得朘民为生。其所谓库臣者,不过综厥大纲而已;其所谓理财者,不过司出纳,掌簿禄而已,而所谓因循蒙蔽,侵剥蚀,乾没剋扣之弊,彼反无之。凡泰西各国,大都如此,此可以想其立法之善矣。按泰西民主之国,君民共主之国,各部长归宰相自择其人,如宰相一换,而各部长虽才德素优,与宰相不情投意合者,亦必解组赋闲。

  我国家时艰,孔亟万难苟且姑安,急欲补救,量为变通。惟恐为不洞识时务,或未经历练者所误,而反归咎于变法之人,故前篇有擬清朝廷简派亲王贝勒游历一说。今时不可缓,亟宜简派亲信之王公大臣,随带翻译,游历各国,丰其经费,宽其岁月,考究各国水陆军事、炮台战舰、学校、商务、刑律。如有才德兼优之孝臣宿将,当奏请朝廷重聘回国,以其所长,分派各部佐理,非但不为属吏所欺蒙,亦当为外人敬服,是则变法自强,无不得心应手矣。

  上篇论州县为亲民之官,而贤否得失,关乎国家治乱。然督抚为朝廷之腹心,官守之师帅,统属之贤否,全在督抚。

  公正廉明,平日留心察视,不为人所蒙蔽,然后能甄别确当,一有偏私,则所贤所否者,皆不当矣。一省之中的道,佐督抚以出治者也,而用人理财,尤为藩司之专责。藩司之贤否得失,督抚居其半,若督抚大公无我,严加举劾,朝廷察其好恶,以定黜陟,人皆有自爱之心,敢不称其职守乎?

  首府者,又督抚两司所寄为耳目,而藉以进退州县,其责亦綦重矣!自有以人地相宜之条量移州县,而后各省为人择地者,十之八九,为地择人者,十无二三。

  鈥溡远道矗晕一咔ㄢ潱逵咕航允绿袄罚肽芫⌒挠诿袷略眨《悦袷挛抡撸置孔居诜暧9树碲觳还虮季翰幌ⅲ醋嵌髑澹粗蛴幸病

  守牧有表率之责,大省不过十数州郡,以督抚司道之长才,鉴别十数员知府直州之贤否,何难?大郡不过十数州县,小郡亦不过数州县,以本管知府就近察数州县之贤否,何难?愚以为甄别府厅州县,必须分别等差,平素具有灼见真知,临时乃能因才器使,所谓可小知不可大受,可大受不可小知也。其未试与已试而不堪用者为一等;廉明诚静、有守有为,足以胜任地方者为一等;贤能出众、著有劳绩,可理冲繁之地者为一等。复将通省、府厅,州县查明肥,瘠难易,一一分别注明,择其清正勤能、尽心民事者,选以优缺俾知,瘠区不可规避,美缺不待钻营,则朴实者安分,而贤能者竞奋,吏治转移或在于此。

  要之,州县为亲民之官,与州县切近而实临其上者,是为知府,州县之功过,知府得以详之司道督抚,而察其可否,以定其优劣。上之视知府重,则知府自视亦不轻,使州县有所敬畏,而不敢不为好官。所谓一县得人则一县治,一郡得人则一郡治也。

  至于关差釐局每一缺出,百计营谋,倖进之徒往往有三五年不更替者,否则交卸彼局而又接管此局,讬词事关重大,非资熟手不能胜任。其实无地方之责,不过收支银钱耳,一谨愿之吏已足为之。乃有循情市恩,不畏物议,巧者获利,拙者向隅,以致关税釐金日形短绌,已则饱填欲壑,维利是图,若以治地方,宰百姓,安望其为廉吏乎?

  黜贪崇廉,任贤而斥不肖,是又在督抚,破除情面,一秉至公也。或云朝廷下诏求贤十数年来,各督抚所举皆门生故吏及业经简在帝心之臣,无一山林隐逸之士。负奇才而励品行,尚气节者,终不得上进;无廉耻而善于钻营者,竟得保举超升。惟知削下媚上,不问民生休戚,以讳言有事为解事,以苟且了事为能事,因循玩愒,相习成风。间有洞识时务,才德兼优者,率皆秉性忠正,不善逢迎,虽欲兴利除弊,往往事多掣时,不克举行。

  亦有学西法而图自强者,又苦于不能知人善任,集思广益,多为洋人所愚,安得不为各国所欺侮乎?

  善夫,威公使之言曰:鈥溄裰礁В缥羧樟治闹摇⒃恼永咳瞬模睬笫蔽瘢舜缶终撸倍闷淙耍嘟阅浩兀惺爻衫遣∮诓帕Σ蛔悖凼我蜓床∮谡搬咔槊妫俟盟健b澰谑都陈皇妒蔽裰鳎诜岩圆┬槊淝叭我耪创笥幸嬗诠遥┰氖蔽淳茫形醇В瞬还嗣臃眩市胁贸罚灾鹿Π艽钩伞<唐淙握撸饧髦矗匾楣娓矗嵌阑翰患眉保槊曳炊唷S泻么笙补Γ涡酝撸溲允蔽瘢鍪镀っ炔恢蛳腿文埽嗖恢坎钠魇梗┎晌淖中樯蛑厥Φ苣暌辏蘼勰芊袷と危蝗硕媸隆

  故其所为皆亏本多而获利少,制造不及外来之精,物价不如外来之廉,而旁观月旦己属庸中之佼佼矣。甚至以朝廷之爵位,作自己之私情,迎合权奸,毫无气节,意在植私党饱囊橐,初不知国计民生为何事。论者佥谓近日宦途风气,每以省事为老成,而甘于因循弛堕,苟勤于厥职,不惮烦劳,类招多事王嫌,执其一节之失,而并没其他事之长,坐令勇于任事者,不若尸位之辈,转足苟安而无恙也。

  悲夫!人材之绌,岂非由于不能造就人材之之过哉?造就人材之权,上在元首,下在枢廷。

  强邻日逼,时事多艰,正宜澄叙官方,安内而后可以攘外,亟当力为整顿,剔弊除奸,为百姓求贤父母,培养元气。督抚司道以民事为重,府厅州县亦罔敢不以民事为重?州县不称其职,知府揭之于上司;司道不称其职,督抚立上弹章;督抚不称其职,朝廷立予罢斥。整纲饬纪,除恶择贤,则一切病民之政,皆不难扫除净尽矣。故正本清源,必自慎用督抚始。

  泰西日报尝谓我朝内外臣工,泥古不通今,所学非所用,偏重科甲,上下相蒙,植党营私,卖官鬻爵,不能量材器使,有一人而兼数任者,吏治不讲,流弊甚多,惟身家念重,畏难苟安,以聚敛为才能,以废弛为节俭,以因循为镇静,以退缩为慎重,以调停掩饰为熟谙夷情。凡事皆有名无实,所用刑具过于残忍,所学西法亦仅得皮毛,能洞识各国政治得失,盛衰利病者无己,岂非学校未兴,人材不出所致乎?如上无圣明之君,下无忠直之臣,革故鼎新,终难富强,无异土耳其风俗,政治委靡不振等。

  噫!此皆道听途说,未读列朝圣训及名臣奏疏之故。今特敬述一二,为阅洋报而随声附和者览焉。

  恭读世宗宪皇帝批谕李敏达公雍正二年七月二十五日疏曰:鈥湻饨罄簦叵倒衣√妫舻糜虚啵形惺卣叨嗳耍植煎厩冢赂鳑懔倜瘢笮袒蛱煜麓笾渭迫湛善谝印N奕缬⒚宾Γ茨芄蛔郑嗖灰谆瘢拗坏盟娌钠魇梗磕苁谥埃霉酆笮ФS赫辍b

  批谕广东总督鄂文恭疏曰:鈥溕礅叻饨危痹洞笫挛瘢灰思肚诚粒浇缦拗辉诩肝ⅲ盥侵洌簧嬲搬呒次汗缰埃卦蜿堇酃γ乱担嵋嗄衙馕镆椋诩汉廖揆砸妗N奕缰蚶聿幻髡撸缺冉匀唬空餍┥俟馊伲酝寄壳翱熘荆熘萌蘸笪尴藁诟饔诓患埔病b澭黾ッ餍榛常娑聪だ糁卫祝松迫危痪卸ǜ瘢恢鞴食!

  又读雍正二年七月二十五日李敏达公一疏,其中论用人之道,保举一端,种种流弊,略曰:鈥溊凡颇苫撸艄馘骶簦渌呀崮赏⒊迹晁凸胬是钌菁廖藜傻了弥耍蟮址敲趴桶锵校蚬夤黧祭簦灾廖⒓蚜食苤剑恍锈乖底甏讨罚杏泻问虏豢晌可踔恋捞胩霉俳嵛值埽⒃比衔僮樱且月艄傥┞酃芮钢喙眩远壑抵叩停┨獠苟嘞瞪拚剩剐胗×煲恢剑购蠓焦赐ǹ苷樟烊蛭芍保儆忻廊保从痔嵘

  用人如此,凡有才能而顾品行者,不惟无人援引,率皆怀抱羞恶,奉身而退。鈥

  又谓鈥溣萌酥溃厣醮螅俅罄舨煌铰燮洳偈兀笨计渚徊煌焦蠛跻饧谎ぃ鹊鼻笃渲闯种奁G曳饨厝斡型潮赝林ǎ舾哐缘刂挛浔覆恍蓿挥胁炖舭裁裰穑燃ぱ锸У保刂氯诵牟环

  即有好官,用非其地,不惟不见其长而适以彰其短,欲其胜任而愉快也,难矣。若人地不相宜,虽清官尚至流弊,况其节操未优者乎?此举大吏之不可不详慎也。至于得举有司,若不考其实验而但录其才,则轻浮躁率、挪移科敛之弊即出其中,且仅采其声名,粉饰沽誉,钻营欺蔽之端亦寓其内。

  惟操守一节,实心为难,然犹昭然于人耳目之事,真伪可以立见,止在得举者之公私耳。臣自履任至今,每细心阅历各属员,其庸碌无长,贪劣废弛者,俱不足论,观其颇有声名,素称才能之员,一一考其实迹:有差委奔走之事,则长于办理,而抚字催科无一可取者;有长于吏治而疏于出纳,以致钱粮亏空者;有利口捷给,论事多中,而于职守事务全无实济者;又有一等巧于钻营,专工窥探上司之性情嗜好,曲意迎合,甚而言动气象无不体贴效法以求酷肖,遂致彼此投机,一遇保举,舍此而谁?岂知图得保举,则从前之官小而不少露锋芒者,至此得志而本色尽现,此又才用于诈伪而其患尤烈者也。

  更有风厉之官不近人情,循良之吏反滋弊窦。凡此数等皆以才名而多于地方有误,倘保举者仅以鈥湶拍茆澏秩穑视胁魂莺φ摺3记胨煤蠓脖>俑鞴伲亓钭⒚魉ぃ槐鼗淦渌蹋楣尚В酚惺导R员讣蛴茫厍笕说叵嘁耍接旭砸嬉病<染×θ问拢蚍峭匠邪炷肯赂飨畎讣煳浦埃彼寂嘀驳胤皆骱挝从瓿耒眩瓮ㄊ∈粼弊骱慰硌喜⒓茫衿谏嫌幸嬗诠疲掠欣诿裆7灿萌死聿疲迷叮蓟啊⒊痛从尥妫晕⒎掷托Γ讲焕⒂诖诵摹G疑砦饨罄簦赜芯奈澄渲牛┕磐ń裰叮懿欢胫孟桃恕b

  又鄂文端疏曰:鈥溓晕┕艺危挥欣聿埔淮笫拢锔潮担谈鹘袒碛诖耍撇坏貌疲蛑钍虏徽瘛9士鬃硬换溲圆疲唬衡溣写蟮辣局罱嗑亍

  鈥櫠品侨瞬焕恚朔怯貌坏美恚饰谌耍舜嬲伲榕狄簧怼J怯萌艘皇拢源罄粢灾劣谝幻杂衅湓穑簧碇至康燃叮朔嫌帕樱闶雍醮耍纯刹磺谇诩右庹咭病6朗钦谢杭蹦岩祝擞星咳岫坛ぃ梦テ洳牛淠苷咭嗄岩宰孕В湎驼咭嗷蛑挛蠊挥玫逼洳牛粗腥艘嗫梢杂形葱∪艘嗝磕芗檬隆R虿摹⒁虻亍⒁蚴隆⒁蚴保毓傥奁耍拐薹鲜隆

  朝廷设官分职,原以济事,非为聚人藏身之地,但能济事,俱属可用,虽小人亦当惜之、教之;但不能济事,俱属无用,即善人亦当移之、置之。

  忠厚老成而略无才具者,可信而不可用;聪明才智而动出范围者,可用而不可信也。鈥澯衷疲衡溨罟髦致簦玖杲猓龀龊雒唬⑽薅ㄋ疗湫撞校勺偌#欢澜偃松毡┦游#簧北斯僖嗄课适隆6奈渥ㄋ荆痴咄醒灶亏悖烧呤斐锢Γ荼ㄖ礁嵴颍式曰ハ嘁洌晕仔<溆薪ㄒ檎鹘苏撸且晕檬录粗肝补Γ耸倌晗嘌仫老埃唇嗄昀匆嗖晃拚肮苏咭病b

  又史文靖疏曰:鈥湺礁丶蛑笤保湃巫ǘ熘兀磺行死住⒄偎嗉椭拢鹊辈槐芟釉梗坏诶停徊┏ず裥樯货嘁蜓埃率铝葑裱抵迹盗Ψ钚小J该窨梢园玻艨梢圆欤梢跃伲炭梢孕恕

  贪墨知惩,豪强敛迹,盗风止息,国赋阜盈,文武协和,兵民辑睦,方无忝节制之重任,方无负简之殊恩。今试问心自揣,果能如此奉行尽善经理咸宜乎?

  夫督抚者,群吏之表率也;政治者,斯民之观化也。若大臣身任封疆,不能使地方日有起色,风俗日见雍熙,其何以膺节钺而无愧乎?故必行之一年,则有一年之成效,行之数载,又有数载之规模,而悠忽从事,苟且自安,皆当深戒也。

  虽才具或有短长,智虑或有深浅,而有志自励者,无不可学习而至。试观今日督抚,事事悉能仰尊圣训,而又克尽抚绥封疆之职,其吏治民风实有可观者,非仅行一文、张一示,遂可为遵行不怠也;亦非举一史,劾一官,遂可为奉旨无欺也。

  既不然或奉谕旨勉行数事。畏天之威矫饰一时者,皆不可为臣心已殚,臣力已尽也鈥潯

  大凡人臣事群,此心惟知有群,而不知有人,不知有己,斯何以任封疆之重矣!盖心者身之主,此心既肯许国,自然公忠自矢至诚无欺,不必有意迎合,而办理之事协于至当不易之理,自能上契圣心矣。愚按当时君明臣良,民康物阜,致治之隆,非无故也。何西报尚谓我国君臣偏重科甲,用非所长,因循粉饰,不能虚心讲求吏治也。然历观古今中外各国无不有君子小人,是在朝廷公黜陟,顺民情,无偏无倚,使贤者在位,能者在职,是非黑白不致颠倒混淆,庶几源洁流清,共济时艰也夫。

  汰冗

  今之度支告绌,库藏空虚,欲减靡费而归撙节,必自汰冗员始。夫内外各员其所谓枝官备位,闲曹冷署者,屈指数之,实繁有徒。国家设官分职,原所以治民保国,使各有所职而百事俱举,如事足以一人了之,复何取乎多人?《书》曰:鈥湽俨槐乇福┢淙恕b澴跃枘梢豢咴庇冢虿褂导罚笤钡骷廖瑁撇坏貌欢嗔忻浚墙匀咴币病9叶嘁蝗咴保怀侄嘁幻意蘼恢耍炊嘁粬K民膏之人,甚且多一偾国是之人。夫今之冗员,非犹古之散佚已也,所谓汰者,非必举高爵厚禄而尽行裁改也,亦使倖位之流,素餐之辈无所讬足耳。不然徒耗俸糈,无所短长,朝廷安赖此人以累民病国哉!

  冯氏曰:鈥溄袢咴辈蝗哂谛∪哂诖螅蝗哂谙腥哂谝蝗哂谝弧⒍哂谑舶佟b澢氲枚秆灾阂讳疃揭韵赂鞴佟7蚰箱罱鋈儆嗤蚴倌晷袖钤酥保袖蠲拙兀锌は兀杏獨泻釉保钥晌涡韬醵嗳耍夸疃揭陨偎韭砹煨刑ǹ毡刂破咝惺。癫晃∪淮蠊僭眨∫目计渲埃恢嗡病d疃剿轿累腿伲瓯В卤ナ常采奘拢蚱浯笳吒从衅於∫幌睿悦曳压杷麂畲猓抻嗍乱印d畋瓿纬恰⒑V荻6ψ昧粽虮晖猓嘟钥刹茫晔×骸⒈谩⒐な吃家蛄健

  粮道一官不过岁一临仓,责州县陆规,取盈而去,州县倚为护符,弹压生监、恫喝平民,以为陋规之酬。所谓公事者,助旗丁勒索州县,助州县鱼肉小民而已。

  今河运不可复,漕督、粮道更无所用,此外又有督粮同知、管粮通判、主簿之类,皆坐食漕规,不与漕务,又验仓收米者亦数十百人,如天庚正供招商承办,则海运委员均可裁撤,省费尤巨。

  一河务。两河岁修五百万,实用不过十之一、二耳,余皆河督以至兵夫瓜剖而豆分之。河督之驯谨者,常以十之三办工,贪冒者递减其实,非抢险不使一钱。

  窃以为不如归并地方,俾专责成。河兵饱食而嬉,办工仍调民夫,毫无所用。

  运河既免挑濬,所设闸官,闸夫纵不全撤,亦可裁减大半。

  一各关监督。体统与督抚埒,糜费繁多,故视道府管之关征收倍绌。织造公事更简,所办责成地方官足矣。各口监督税客更少,不如尽裁官差,归并地方官。

  兼理各海关道事颇清简,亦可裁撤,而深识中外文字,长于榷算道府,班为正税务司,与洋人税务司分司其事,既可省费又免漏卮。

  一盐务。盐铁置使由来已久,运使固不可省,至盐政领之督抚已定,至运同、运副、提举、知事等官,或有或无,毫无诗意。大使似州县非州县,亦出两歧。

  惟各场辽阔,不可无官,可移主簿,巡拉、驻扎兼理盐事,但存运同一员,为运使属官,驱策奔走可矣。此盐务中官必宜量裁者也。

  一督抚司道。凡与总督同城之巡抚,亦皆可省。考总督,巡抚自前明,固事设官,事定则罢,中叶始为定额,国朝因之。督抚或并设,或偏设,并设者不必治,偏设者不必不治,惟督抚权位相埒,和衷固不乏人,而同城者议论意见每多不协:同一事也,或此是而彼非;同一人也,或此好而彼恶。

  两姑之间难为妇,属吏亦几无所适从。应请将湖北、广东、福建、云南四巡抚裁并,而各以总督兼之,以一事权。盖大省则督兼抚,小省则抚兼督,岁可节省廉俸、兵饷,役食银无算。如使各直省以布政司为主,又设按察司掌刑名,按劾之事,其实刑名不过视成例而已,按劾久无其实,可并之布政。

  各道本布按之副,兵巡、盐粮各分一职,无非赘疣,酌中之法,以之、四府设一员,所司之事上其成于督抚,至郡县皆以各设一副为限制。此督抚、司道各员必宜量裁者也。

  京官自六卿九列而外,亦有应行裁减者。如东宫不设,安用官属?詹事府可归并翰林院,以副名实。科道为耳目之官,今设员八十不为不多,然半皆仗马塞蝉,曾何取乎具臣,不如减额之半,而以内官之科甲、外官之司道许其言事,殆不啻收八十人之效,未始非拾遗补缺,询事考言之一助也。

  他若内务府糜帑更多,必当大减,偏核在二十名外者,部曹五年外不解补缺者,概令回籍充山长,一以广教化,一以示体恤,事为两得,此京官之必宜量裁者也。

  至于内外武职,王公、将军、都统之外,提督十三人,总兵六十二人,亦大官太多,又如准部,回部官亦太多,新疆、奉天近日增设督抚,官愈大则率多养尊处优,恶劳好逸,能糜帑不能杀贼,宜无论大小,皆裁其半,此内外武职之必宜量裁者也。

  儒学一官,大县设教谕,小县设训导足矣,何必正副兼设。府学诸生仍归诸县,府学教授可裁也。

  迩来自厘局一开,所有捐班候补人员,悉举而纳之其中,故刘岘帅甫莅两江,凡道府以下差委之有名无实者一概裁去,兼差不领薪水,通计每年省费约三十余万金。今之局务可裁者尚多,以支应、采办、转运、牙厘而论,皆理财之类,应归藩司所管,今则采办有局,支应有局,转运牙厘又有局。

  即云藩司事繁责重,不暇兼顾,然每局派干员一人总理,亦可措置裕如,乃一局中既有督办,又有会办,以及委员司事,少则数十人,多则数百人。至于保甲、清讼、巡防,本皋司之专责,郡县相与为治者也,今乃省有局,郡有局,县有局,甚至有东局、西局之判,南局、北局之分。道府衙门又有春秋二季例差派查驿站、班馆等事,每次至少十余人,多至二、三十人,所以然者,非一人之才力不足,必须分任于众人,不过捐员日众,不得不多添差事、位置、闲员,虽然为闲员计则得矣,其如库款日绌何?要宜力加整顿,可裁则裁,可并则并,非特可省经费并杜幸进之阶。至于京害,则自枢垣台谏以外皆为闲散,各部则自掌印主稿以外,徒糜廪禄,堂官则每署四员,而兼差者尤多,文书则每日数尺,而例案极其繁琐,至于鬻爵竟及监司,而吏治坏滥极矣。

  今请首停捐纳乃政官制,用汉世太守领令长之制,唐代节度兼观察之条。

  每道设一巡抚,上通章奏,下领知县,以四五品京堂及藩臬之才望者充之,其知县开为四品,以给御编检郎员及道府之爱民者授之。巡抚以下增置参议、参军、判官等员,以道府同道改授;知县以下分设功曹、刑曹、户曹,而亦以州县进士分补其缺,其余诸吏皆听诸生考充,渐拔曹长行取郎官,其上总督皆由巡抚兼管,各因都会以为重镇,使臣胥之积弊化为士人、三老之乡官,各由民众整顿疏通乃可为治。其京官则太常、光禄、鸿胪可统于礼部,大理可并于刑部,太仆可并于兵部,通政可并于察院,其余额外冗官皆可裁汰。

  裁老弱之兵以加饷,汰闲冗之员以加俸,何莫非节用之大端乎哉!夫国家之蠹中饱而已矣,冗员愈众侵蚀愈多。一盐务计养闲员数百,一厘局计养食客数千,一漕运河运计养无用之人千万辈,甚至持一荐书,大者可得一、二百金,小者可得数十金,以一省计之,所费

  刑政

  律法

  夫西国之法犹能法古人明慎之心,苟能参酌而行之,实可以恤刑狱而致太平。

  中国三代以上立法尚宽,所设不过五刑。读《吕刑》一篇,虽在衰世,犹有哀矜恻怛之意。自后一坏于暴秦,再坏于炎汉,有罪动至夷三族,武健严酷之吏相继而起,大失古人清问之意。使不返本寻源,何以服外人之心志而追盛世之休风耶?

  西人每论中国用刑残忍,不若外国宽严有制,故不得不舍中而言外,取外而酌中。

  夫天地生人,原无厚薄也,何以案情讯鞫而酷打成招独见之于中国?夫三木之下,何求而不得?抑岂各国之人皆纯良而我国之人独凶恶,必须施以毒刑而后可得其情欤?讼之为字,从言从公,谓言于公庭使众共闻以分曲直耳。案既未定,何遂用刑?则问时要无打法。善夫,何沃生《律正》之言!

  云:鈥溋皆熘斜赜星薄G咭朔#啻艘淮颍俏嚼男蹋恢闭咔笊欤淮艘淮颍俏酵鞣āJ骨卟晃反颍食哑湫祝荒又雌淝橛兴坪踔保恢闭呶反颍适芷淝嚼踔雌淝橛兴坪跚7蛩纤云矫裰忠挥写舜颍蛟┮钟樱凰纤云拭裰欠牵挥写舜颍蚴欠亲痢

  故打之一法,行之以便审官之私图则可;若行之以畏平民之志则决乎不可。鈥

  今夫言由心发者情也,言多遁饰者伪也。问官以忠恕待人,使其人之言情理可信而无相反之证以起其疑,则谓之直可也;问官以公明断事,使其人之言情理可疑而无相反之据以征其信,则谓之曲可也。果其有罪,自招者罪固在;即不自招,其罪仍在。果其无罪,用刑而招,其枉愈甚;用刑而不招,是谓刑非其罪。

  此理易明人所同晓。中国则必使犯人自招者,由朝廷不信问官也。夫不信问官,岂独中国为然?即外国亦然。乃中国不信问官,而问官于是乎法外施刑,必求犯人之自招以图塞责,而自此冤狱多矣。外国不信问官,而设陪审秉正人员佐官判案,不容犯人之狡展以抗公评,而于是真情出矣。且问官之怀私者无论矣,即使其居心有如白水,自问可对青天,而旁人犹不无可议,以其独断独行不询于众也。况健讼之流涛张为幻,狱成之后虽问官亦不无自疑,则何如询谋佥同舆情允洽之为愈也。

  今宜令各省府县选立秉公人员,或数十人,或数百人,每遇重案,轮班赴署,少者数人,多者十余人,与审官听讯两造之供词,以及律师之辩驳。

  审毕,审官以其案之情节申论明白,令陪员判其是非曲直,陪员可否之人数多寡以定从建。孟子曰:鈥溩笥医栽幌停纯梢玻恢畲蠓蚪栽幌停纯梢玻还私栽幌停缓蟛熘脱桑缓笥弥b澕次鞴僖樵敝庖病b溩笥医栽豢缮保鹛恢畲蠓蚪栽豢缮保鹛还私栽豢缮保缓蟛熘缮毖桑缓笊敝b澕次鞴阍币榕兄庖病

  若夫人非险猥,则公堂对质每多嗫嚅;人若奸顽,则虽三尺当前犹能诡辩。

  使无律师以伐伸委曲,则审官每为所愚。中国之问官司审既于律法非所素娴,而所用之刑名幕支又于律学不轻传授,生死系其只字,枉直视其片词,稍有依违,则官司之前程难保。若无贿赂,则在讼之受屈必多。则何如明张其词,按律辩论之为得也?中国亦宜以状师办案,代为冲折,使狱囚之冤情得以上达。

  至若刑者类夫秋之肃,犹赏者类夫春之温。刑者,治天下之所不能无。

  然而中国繁刑严法,未免失之于酷。特以刑莫重乎死,缳首与斩首均死也,而肢体之全缺判焉,刑莫辱乎挞,挥鞭与施杖均挞也,而受辱之轩轾攸分矣。

  故知弼教端在明刑。今欲明刑,须除苛法。试将刑之制约面计之,缳首致死,系狱苦工,监作官奴,罚锾赎罪,鞭挞示辱,充发出境之数者,足以治轻重之罪而有余矣,毋或滥也。

  至于通商交涉之件,则宜全依西例。今海禁大开,外国之人无处不至,凡属口岸无不通商,交涉之案无日无之。若仍执中国律例,则中外异法,必致龃龉,不如改用外国刑律,俾外国人亦归我管辖,一视同仁,无分畛域。

  且日本,东瀛一小国耳,参用西律宪法,西人亦归审理,非其明验耶?

  又文武官有交涉者,须通晓英文,游历外国而归,方得重用。凡外国人俱准游历内地。其独重英文,是志在推广商务;其许入内地,则是自信其西例洞明也。

  何中国犹远不及日本哉!

  往者,中国不肯改用西法,嫌其宽待狱囚耳。乃遇交涉之案,为外国人则照外国之例而从宽;为华人,反依中国之例而从猛。是华人之生于中国反不及洋人之来自外邦也。然中外一体,为政无事偏私,但执公平,则无思不服。是故,以德报怨,圣人不与;伤已徇物,贤哲所讥。况生于其地者又有土著之利权,非外来者所能搀夺也。

  泰西国内都会必由刑部派臬司以司鞫事,中国亦宜于中外通商之地专设刑司以主中外上控之案。此其人必须深明中外律例,经考超等而多所历练者,方膺是选。其审案俾以陪员主判,如外国人有久居中国、行事和平者,可与中国人一律得选,为陪员,遇交涉之案令其厕名主判,则外国人心必无不服,怀柔之道其在斯乎?

  归安沈粹生云:泰西谳狱甚合古法,不令下跪,欲悉其聪明,致其忠爱也,反是,则形格势禁,嚅嗫颠倒矣。不用刑讯,欲意论轻重,慎测浅深也,反是,则苦楚之下冤抑实多矣。处以陪审,则记与众共之道也,而肆威夺货之弊祛。列以见证,则无简不听之意也,而妄指诬陷之弊除。然有未尽善者。

  律师代陈,无理者皆得矫饰,虽是非难泯,亦竟有律师善辩脱漏法网者。审案有费,无力者怯于控诉,虽曲者代纳,亦有曲者赤贫,仍责诸理直。

  且所定刑章失之太宽,易启作乱犯上之渐。法国乱首尔朗之罪尽人皆知,以身充议员,迁延不向。败将伯沁之狱,历审日久,议论纷纭,仍从轻减。

  布国轮路受贿之案,以牵涉议员,不予追究。尤可异者,美国讼师奇笃手弑其总统,获系狱中,不加琅珰,挟刃逞杀,伤及狱卒。英国匪徒墨格林枪击其君主,虽未成伤,竟以巧言解脱,置之不问。岂因有别故,抑其君无道,咸欲弑之乎?然水懦民玩,致生乱阶。泰西一乡官辖境,狱中之犯常及千人,少亦数百人。虽云细故皆予禁锢,亦法律宽纵有以致之欤?

  或谓中国不宜尽行西律,西律亦有未尽善者。当请外国上等有名大律师、中国老成有声望之申韩幕友,再延深通律例之华人翻译,将彼此中西刑律会同参订,至公至当,为中西通商各口律例,分华洋文刊布各埠,凡在通商口案所有交涉案件,皆准此编判断,无事刑求以归一律。庶我民不至独受其亏,西人不得独蒙其利,并可徐图西旅归我有司管辖,以渐复我中国自有之权。

  此虽看似缓着,而实关系要害,宜汲汲图维也。

  国朝初起,东方制刑宽简,大辟之外惟有鞭笞。及世祖抚有中原,命大臣定律,当时议纂诸臣,学识浅陋,未能仰体皇仁,因仍故明惨法,遂至斩决之上有凌迟,斩决之次有绞。凌迟极刑,非唐虞三代所有,岂宜行于盛世?

  绞之苦,闻甚于斩,则名轻而实加重矣。闻西国决犯有击脑、闭气诸法。击脑者,用枪正对其脑,弹击可以立毙。闭气者,闭之小室,令新养气不得入,可以渐毙。皆远异斩绞之惨。

  今宜除凌迟律,犯此者改为斩决,除绞律,犯此者改用西国击脑闭气法决之,并除父母兄弟妻子连坐律,以仰体列圣仁慈之隐,继其未及改定之志,则三代后未有之仁政,自我朝开之,亿万年不拔之基在是矣。

  至今法审犯,必取其招供为凭,致问官动用非刑逼招,痛昏之下何求不得?

  若已确知其情,又焉用招?宜除取招供例,无论轻重案件,但令问官详查细审,求情定罪。除笞杖枷及责掌责嘴之件外,其余一切刑具及各衙门自制私刑,着悉行烧毁,示永不复用。内外掌刑官及非掌刑官敢有私藏旧刑具或私制新刑具者,斩立决。此亦除惨之一大端也。

  狱囚

  曾子曰:鈥溕鲜涞溃裆⒕靡印H绲闷淝椋虬я娑鹣病b澃粹颍先嗜酥眯囊病8侨松恍遥改甘Ы蹋任藓悴宰适滦螅次藜家找愿樱独蘖模魅敕死唷V骂痉ㄍ岜还傩獭M潦壹滴尢烊铡t饕潞谒鳎沂芫新巍=涠救艋⒗牵嗥绅菀摺W跃饕韵轮钭锶耍疚匏婪ǘ孟叼醣姓咄兄湓┎铱墒ぱ栽眨

  近闻各直省州县多设有自新所,以处轻犯。法诚善矣。倘更能参用西法以推广之,使军流以下皆得自新自赎,则保全必多,办理亦易,全政体而广积阴功,当亦仁人所深许也。

  以西例较之,中国虽法有轻重,律有宽严,而充工一端,实可补今日刑书之缺。如汉时城旦鬼薪之类,古意之未尽亡也,实本于《周礼》。而推究其原,《周礼》鈥溡脏魍辆劢贪彰瘛b澿魍粒且病S凶镎呷胫钇涔ぷ鳎蛊淠芨亩嶂

  夫莠民犯法,半迫饥寒。拘禁而生理益穷,释放而依然赤手。欲须臾缓死,必故态复萌。若不预为代筹,罪满仍无生路。故西人之治狱也,谋杀叛逆则缢杀之,余多罚锾。无力罚缴则系于狱,与凡已定军流等犯依律所限年分稽其工作,如捆屦织席等事。其有素习工艺者,使各理旧业。顽蠢罪重者,则统一切卑贱劳苦之役,如除秽、砌路、修桥、筑垒之类,皆酌给辛工,派董经理。所食每日足敷其口,留其所余于罚满发放日按名计数发给,俾得谋生。始治以应得之罪,终予以迁善之资。谁无天良?能不激励?

  至于牢狱拘禁之所,葺其房屋,勤其扫除,不使湿蒸破漏,以免受病,而便作工。更设有浴堂病馆,使医士掌之,地方清洁,饮食造口,其曲体人情若此。

  或谓中国罪犯险诈,监狱辽阔,严为防范尚虑脱逃,安能仿行西法乎?

  不知泰西犯人在内执业,仍高其墉垣,严其约束。即在外为工者,亦伍耦有数,出入有节,稽查督责,健役相随。但于法外施仁,原不因仁废法。

  正无庸鳃鳃过虑也。

  更有一法,可以上下交益者,如令罪犯修治道途是已。今中国道途崎岖破碎,多未兴修。就近者言之,则一邑有一邑应修之路,一郡有一郡应修之路。就远者言之,则津京一带为南北孔道通衢,官宦绅商士庶必由之路,乃或凸或凹,或窄或斜,平日两马一车已极迟缓,一遇淫雨,则道途泞滑,时有倾覆之虞。诚谕令地方官各按所辖地段,遣令流徙各犯兴修,酌给微赀,代为收存,俟罪满之时发给,俾日后得以作本谋生,则必不致恣意妄为,复罹法网。而从此周道坦坦,履险如夷矣。

  惟修路宜仿西法。西人修路,下皆平铺石块为基,或立或侧,或阔或狭,再以碎石及泥土平敷其上,用人马机器拽铁碌碡往来旋转,压之愈重,则路愈坚平。

  其路中高傍低,可免积水。广阔以五尺为率,而城市繁庶之处则有阔至二三丈四五丈者。要皆平整坚固,所用之石以文理细密、质刚性韧者为佳。

  中国可用砂石、花刚石、青石,质虽不硬而性黏,其悄末著水与灰同功。

  用以铺路,亦为合用。所铺之石厚至六寸,或一尺,极重之车悉可通行无阻。

  今果仿其法而行之,不惟无反无侧,正直荡平,并使各处狱囚练其筋力,调其气血,励其精神,不致常处覆盆,易生疾病,岂非一举而两得者耶?

  查西律钱债之案甚宽,凡被人控告、无钱清还者,虽贵如总统,亦可将其存欠帐目呈官报穷,摊数了结。如其所报帐目不符,查确有钱银寄顿别处实据者,即治以拐骗人财之罪。若不报穷,论欠数之多寡定监期之短长,大抵至多监禁一年而已。其伙食银由原告按月送交司狱,倘逾期一日不送,狱官即将监禁者释放。

  或有不愿食监中之伙食者,准其在外自办,早晚送入。

  凡犯钱债案者,皆同居一处,与犯别罪之人不得同处。其屋宇宽敞,楼窗高朗。每人铁床一张,毡褥被单棉枕无不洁净齐整,按七日一换。任人互相过谈看书写字作文,惟不许高声大叫耳。正副司狱必每日到处一巡,如有地方不洁等物,当饬洗刷。若有病,即饬送官医调理。病人各居一室,按月官绅士数人随同正副司狱及医生巡查一周,如有巡丁勒索等情,准其告诉绅士,交狱官审办也。我国如重商务,钱债与别案似宜分别监禁惩办焉。

  革弊

  凡事有利即有弊,有弊即有利。利与弊如影之随形,惟善用者则弊亦利,不善用者虽利亦弊。所谓为政贵得人,人存则政举,人亡则政息者,此也。

  慨自礼教衰微,人心陷溺,上下内外大小一切往来惟利是尚,有事至公庭,未有不索贿赂行苞苴者。诚如冯氏抗议曰:鈥溄裉煜吕岩印b澃俦状陨杂捎诖艘皇苛髦住J孔由砣胙餍颍耸匚员诵业靡获疲炊骱嵯缜闳饬忌疲沽覆痪浚岬呈阉剑鋈胙檬穑煌ü倮簟I踔劣氩钜叟蟊任椋钜凼盐し牌溲雷Γ嬉庾鞲剐模欣蚬戏郑逡远镎┫缬蓿鄱某橥罚游J隆=俣偃搜桑俣垦桑魉喔慈缡恰C撸朴螅拔且嘤拧6哑渎傻怪欤史嬷叩故欠恰J课拿裰砺剩袢羰牵⒁嗪伪赜写耸孔釉眨

  革之之道奈何?则所谓刑乱国用重典,杀之而已矣。非过苛也。当纪纲废驰,非用重典不足以申国法,杀一以儆百,士风庶几稍肃乎?其次则褫其衣领,永不许登士籍。

  一、官员之弊。今之大小官员其出仕也,岂为朝廷乎?为一己耳。每得一官,惟量缺分之肥瘠,计班资之崇卑,每岁可获利若干。抚字则拙,催科则勤,明目张胆以号于人曰:鈥満霉俨还嗟们b澤踔劣攵∈轳阋刍ハ嗬潜罚形浚形呻拧P碾鑫险咔胰绱耍轮聘烈印C衿淞纳酰亢畏ㄒ源χ

  亦惟轻者斥、重者戮而已矣。

  一吏胥之弊。贱等于奴隶而权驾乎公卿,流品甚杂,心术最坏,良由积习使然,莫之能返也。江苏州县漕书,阍人得持其短长,所设关书,徒以供侵蚀,其缺可纳资为之,传之子孙。官易而吏不易,公革而私不革,权势之盛莫过于今日。

  衣冠中无耻之徒且与之往来要结。每有事,州县曰可,吏曰不可,斯不可矣。

  推而上之,卿贰、督抚曰可,吏部曰不可,斯不可矣。此犹其小焉者也。天子曰可,吏部曰不可,其不可者亦半焉。其权直出宰辅大臣之上。究其所谓可不可者,为索取部费地耳。上下其手,得失系乎一字。

  利之所在,其弊如此。今计每部不下数千人,其渠数十人,车马宫室衣服妻妾之奉埒于王侯。内外交结,隐语邮书。疾驰旁午,辇金暮夜。踪迹诡秘,莫能得其赃私。计吏兵户工四部岁不下千数百万。

  其次则曰差役之弊。差役素无工食,专倚民讼以为生。一县中大者不下千人,小者亦数百人,有十总,有六十总,魁其党者曰管班,出入裘马,僭侈无度。

  此外,所有图甲庄书皆适以追呼扰民。今计外省衙门人数之众,莫可究洁,婪赃更多,不啻千万。究其银所从来,国家之帑藏居其三,斯民之脂膏居其七。

  天下乱之由来,皆由此辈。所谓养百万虎狼于民间者是也。正名定罪,非尽杀不可。然杀者一而养之者百,则帷有永易其人。内官所用,但供奔走,而不得与闻政事;外官可并其事于幕,名之曰幕职。可以为入仕之途,重其责成,彼亦不敢侈然自放,以贪墨败名。夫吏之得以弄权,其弊者由于则倒之繁,得以任其比附,惟吏挟例以牟利。混淆黑白,颠倒是非,循至于天下大乱。胡文忠谓:鈥湸笄逯煽梢糟∈兀笄逯荒苁ざ菱潱窃缈跹灾T蚶杷灾翁煜拢鞅字寥绱恕F涮跄糠倍啵溉缗C阶阄赳阄璞字撸∪送虿坏靡眩磺幸云塾χ9疑枥疽苑榔郏衲耸室缘计郏跚冶浦钩鲇谄郏癫灰煸眨

  今欲革其弊,莫如悉索旧例付之一炬,但取明白简易者数万言足矣。旧例既废,重颁新例。凡事以简驭之,一事两可者,长官断之以理足矣。必约束以无一定之例,是疑大官而信吏也,孰甚焉!

  一、杜漕粮浮收之弊。今之赋役全书,款项繁多,名目猥狡滑,分合杂糅,莫悉其每亩征税之数。必宜改定体例,但著某县田若干亩,一亩之税米若干,银若干,主于大目通晓,吏即欲舞弊,已自无权。每岁征收钱粮必书细数,揭之大堂,俾众咸知。漕事既完,刷印征信录分送上司、各国绅士惟遍。如有不符,许其上揭,如是而不弊绝风清者,未之有也。

  一、杜赋税不均之弊。赋税不均,由于经界不正。欲正经界,须将各省田亩一切度以工部尺,而增减其赋。吴田一亩不敷二百四十岁,甚有七折八折者。林文忠疏稿所谓南方田亩狭于北方者,此也。今拟先绘图,然后明定亩数,以一县之丈地,敷一县之粮科。按亩均收,自泯偏颇。不得藉口田多丝毫增额。如是则豪强无欺隐,良懦无贻累矣。

  一、徭役差费之弊。内地各省徭役之苦,民不聊生,历经督抚奏疏言之矣。

  海疆各省差役之费骇人听闻,不论有理无理、原告被告、做禀有费、代书有费、入禀有费、差役有费,甚至被劫者役禀,被押候批准勘验而后释放,复索勘验夫马费,既受拘押之苦,又耗许多费用,鲜有破案,人赃并获者。

  故广东被劫之家多不禀迫劫盗之风益炽。闻广州府各县劫案岁有数百起,殊可慨也。查欧西平常之案,衙署上下巡捕均无费,惟大案有公堂费,归输者出,如输者无力,归胜者垫。无中国衙门费用之多,鲜有因讼倾家荡产、卖妻鬻子者。

  宜参酌除之。

  一曰州县亏空之弊宜除也。一曰贡物勒索之弊宜蠲也。

  天下之害,大抵上下两损,而归于中饱,以至于蠹国而病民。凡事,一经官吏之手,无不浮开价值,横征商民,而于上无丝毫之益。即一极琐悄事,亦必欺罔贿赂,无所不至,火者远者可知已。天下事尚可问乎?宜亟变通,一切蠲除之,以培国脉,以厚民生,则幸甚矣!

  网友观点
    很菜
    好文
《“盛世危言”卷三 吏政》摘要:积也。内而六部,外而两司、道府诸官皆为考察此州县者耳。 伊古以来,未有民不聊生,而国家可以称治者,亦未有牧令非人,而疆臣政府可以坐致太平者。独奈何进身之始,科甲保举捐纳既已不一其途,而吏部铨选之章,率...
相关文章农村教育盛世危言 有教师工资拖欠等3重危机读《明朝那些事儿》四、五卷有感
[俗语] 对联(2)不要被医生的危言耸听吓倒
《民国春秋》在线阅读(总目录)
《民国春秋》第四卷 第四十七章 无奈的“金刚计
《民国春秋》第四卷 第四十六章 经营“家天下”
《民国春秋》第四卷 第四十五章 大军进藏
《民国春秋》第四卷 第四十四章 残喘台湾
《民国春秋》第四卷 第四十三章 海南岛战役
《民国春秋》第四卷 第四十二章 山倒西南
《民国春秋》第四卷 第四十一章 开国大典
《民国春秋》第四卷 第四十章 进军华南
《民国春秋》第四卷 第三十九章 鏖战大西北

最近更新

 
热点推荐
在线背单词
小学数学
电子课本
在线识字
关于我们 |  我的账户 |  隐私政策 |  在线投稿 |  相关服务 |  网站地图
Copyright © 2002-2019 All Rights Reserved 版权所有 小精灵儿童网站
联系我们(9:00-17:00)
广告和商务合作qq:2925720737
友情链接qq:570188905
邮件:570188905@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