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屠夫

　　万里挑一，滤沙淘金。在省书协组织的“新星杯”书法大赛应征作品中，有件署名“赵栓”的作品，引起了省书协主席万汉军的特别关注。他站在作品前，看了又看，竟不知那字如何写出，遂满腹的疑惑。若在常人眼里，那字东倒西歪，杂沓无序，不能叫字，但在这位大书家眼里，却走笔如龙，道劲如根，流动飘逸，透出刀枪剑戟般的刚烈，似有神鬼之助。万汉军便问省书协秘书长：“这赵栓是何方神仙?”秘书长忙答：“我打电话问过了，赵栓是黄冈市北屯乡人，一个屠户，传言是宋徽宗第42代孙。”万汉军便啧啧不已。宋徽宗虽荒淫无耻，却是有名的书画家，余脉远扬，后人有此书力，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一个屠户，属贩夫走卒，引车卖浆者流，活命尚且艰难，哪有闲情逸趣习书?沉吟半晌，遂说：“评奖暂停。我要去北屯乡走走。”。

　　北屯乡位于大别山下，荒凉僻远。万汉军赶去时，赵栓正在杀牛。万汉军便混在人群中观看。只见一个身材精壮的汉子，蹲在放倒的牛前，三指拈着把剥皮的尖刀，抬臂悬腕，横一刀，竖一刀，斜一刀，撇一刀地剥皮。模样奇奇怪怪的。刀尖只在床肉间游走，却不沾皮肉，吱吱然，似烈油煎鱼；哗哗然，如阵风拂树；豁豁然，若钢刀砺石，音乐般不绝于耳。顷刻间，那牛皮便不带一丝血肉，光滑如锦，如席委地，尽数脱落。万汉军遂想起了庖丁解牛的典故，正要继续看赵栓的手段，没料人群中走出一人，将赵栓拉住，说：“赵先生，我求了你十几次，就真的不肯给我写个‘虎’字?今天再要不写，我就跪求了。”说着扑通一声拜倒。赵栓急忙将来人扶起，说：“写写写，不是不写。只是北屯乡没几人看得上我的字，也不知你是否真的懂字。”

　　来人早有准备，一边展开文房四宝，一边连说：“我不懂字，但我祖爷是读老书的，懂字。他说赵栓之书，力造纸背，气能避邪。要求一‘虎，字，作镇宅之宝。”

　　赵栓笑笑，就将解牛之事交与徒弟，在来人带来的数十支毛笔中扒拉一阵，说：“对不起，这笔不能用。”来人遂一脸的失望。

　　万汉军远远觑着，说：“赵栓，这笔均是上等的羊毫、狼毫，如何就不能用?”

　　赵栓抬头看着万汉军，突然满脸的惊喜，问：“万主席，你怎么来了?”此前，万汉军从未与赵栓谋面，就问：“你如何认识我?”

　　“万主席在电视上经常露面，墨宝遍及海内外，天下谁人不识君?”

　　万汉军点头，说：“书家重书德。既已承诺，便不能不书。”

　　赵栓一脸的为难，说：“我从不用羊毫、狼毫作书。”想想又对来人说，“万主席既已发话，不书便是大不敬。我用刀书如何?”

　　来人转忧为喜，笑道：“只要赵先生肯书，何论刀书笔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