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知录》卷二

　　○帝王名号尧、舜、禹皆名也。古未有号，故帝王皆以名纪，临文不讳也。考之《尚书》，帝曰鈥湼袢晁矗�格汝禹鈥潱�名其臣也。尧崩之后，舜与其臣言，则曰鈥湹塾肀乐�后鈥潯！段遄又�歌》则曰鈥溁首驸�潱�《胤征》则曰鈥溝壬�鈥潯⑽扪砸ⅰ⑺础⒂碚撸�不敢名其君也，自启至发皆名也。夏后氏之季，而始有以十干为号者。桀之癸，商之报丁、报乙、报丙、主壬、主癸，皆号以代其名，自天乙至辛皆号也。商之王著号不著名，而名之见于经者二：天乙之名履，曰汤、曰纣，则亦号也。号则臣子所得而称，故伊尹曰鈥溛┮�躬暨汤鈥潱�《颂》曰武汤、曰成汤、曰汤孙也。曰文祖，曰艺祖，曰神宗，曰皇祖，曰烈祖，曰高祖，曰高后，曰中宗，曰高宗，而庙号起矣。曰元王，曰武王，而谥立矣。曰大舜，曰神禹，曰大禹，曰成汤，曰宁王，而称号繁矣。自夏以前，纯乎质，故帝王有名而无号。自商以下，浸乎文，故有名有号。而德之盛者，有谥以美之，于是周公因而制谥。自天子达于卿大夫，美恶皆有谥，而十干之号不立。然王季以上不追谥，犹用商人之礼焉，此文质之中，而臣子之义也。呜呼！此其所以为圣人也欤？

　　○九族宗盟之列，先同姓而后异姓；丧服之纪，重本属而轻外亲。此必有所受之，不自周人始矣。鈥溈嗣骱蟮拢�以亲九族。鈥澘状�以为自高祖至玄孙之亲，盖本之《丧服小记》鈥溡匀�为五，以五为九鈥澲�说，而百世不可易者也。《牧誓》数商之罪，但言鈥溁杵�厥遗王父母弟鈥潱�而不及外亲；《吕刑》申命有邦，历举伯父、伯兄、仲叔、季弟、幼子、童孙，而不言甥舅，古人所谓先后之序从可知矣。故《尔雅》谓于内宗曰鈥溩邂�潱�于母妻则曰鈥湹斥�潯６�《昏礼》及《仲尼燕居》鈥溔�族鈥澲�文，康成并释为父、子、孙。杜元凯乃谓：鈥溚庾娓浮⑼庾婺浮⒋幽缸蛹捌薷浮⑵弈浮⒐弥�子、姊妹之子、女子之子非己之同族，皆外亲有服而异族者。鈥澣辉蚴饭僦�称帝尧，举其疏而遗其亲，无乃颠倒之甚乎？且九族之为同姓，经传之中有明证矣。《春秋路鲁成公十五年》：鈥溗喂补�卒。鈥澊�曰：鈥湺�华，戴族也；司城，庄族也；六官者，皆桓族也。鈥澒补�距戴公九世。而《唐六典路宗正卿》：鈥溦苹示抛逯�属籍，以别昭穆之序，纪亲疏之别。鈥濃�溇琶碇�子孙，其族五十有九。光皇帝一族，景皇帝之族六，元皇帝之族三，高祖之族二十有一，太宗之族十有三，高宗之族六，中宗之族四，睿宗之族五。鈥澊嗽谛�宗之时已有七族，若其历世滋多，则有不止于九者。而五世亲尽，故经文之言族者自九而止也。又孔氏《正义》谓高祖、玄孙无相及之理，不知高祖之兄弟与玄孙之兄弟固可以相及，如后魏国子博士李琰之所谓鈥準儆谐ざ蹋�世有延促，不可得而齐同鈥澱摺Ｈ缢魏槁酢度菡�随笔》言：鈥溗缅�王士歆，在隆兴为从叔祖，在绍熙为曾叔祖，在庆元为高叔祖。鈥澠涿髦ひ樱�亦何必帝尧之世，高祖、玄孙之族，无一二人同在者乎？疑其不相及而以外戚当之，其亦昧于齐家治国之理矣。

　　《路史》曰：鈥溓浊祝�治之始也。鈥潯独�路小记》曰：鈥溓浊渍撸�以三为五，以五为九，上杀，下杀，旁杀，而亲毕矣。鈥澥撬�谓九族者也。夫人生则有父，壮则有子，父子与己，此《小宗伯》三族之别也。父者子之祖，因上推之，以及于己之祖；子者父之孙，因下推之，以及于己之孙。此《礼传》之以三为五也。己之祖，自己子视之，则为曾祖王父；自己孙视之，则为高祖王父。己之孙，自己父视之，则为曾孙；自己祖视之，则为玄孙。故又上推以及己之曾、高，下推以及己之曾、玄，是所谓以五为九也。陈氏《礼书》曰：鈥溂褐�所亲，以一为三；祖孙所亲，以五为七。《记》不言者，以父子一体，而言、玄与曾同服，故不辨异之也。服父三年，服祖期，则曾祖宜大功，高祖宜小功，而皆齐衰三月者，不敢以大小功旁亲之服加乎至尊。故重其衰麻，尊尊也；减其日月，恩杀也，此所谓上杀。服适子三年，庶子期，适孙期，庶孙大功，则曾孙宜五月，而与玄孙皆缌麻三月者，曾孙服曾祖三月，曾祖报之亦三月。曾祖，尊也，故加齐衰；曾孙，卑也，故服缌麻，此所谓下杀。服祖期，则世叔。宜大功，以其与父一体，故加以期。从世叔则疏矣，加所不及，故服小功。族世叔又疏矣，故服缌麻：此发父而旁杀者也。祖之兄弟小功，曾祖兄弟缌麻，高祖兄弟无服：此发祖而旁杀者也。同父至亲，期；同祖为从，大功；同曾祖为再从，小功；同高祖为三从，缌麻：此发兄弟而旁杀者也。父为子期，兄弟之子宜九月，不九月而期者，以其犹子而进之也；从兄弟之子小功，再从兄弟之子缌麻：此发子而旁杀者也。祖为孙大功，兄弟之孙小功，从兄弟之孙缌麻：此发孙而旁杀者也。盖服有加也，有报也，有降也。祖之齐衰，世叔从子之期，皆加也；曾孙之三月与兄弟之孙五月，皆报也。若夫降有四品，则非五服之正也。观于九族之训，如丧考妣之文，而知宗族之名、服纪之数，盖前乎二帝而有之矣。

　　后魏孝文太和中，诏延四庙之子，下逮玄孙之胄。申宗宴于皇信堂，不以爵秩为列，悉序昭穆为次，用家人之礼。此由古圣人睦族之意而推之者也。

　　○舜典古时《尧典》、《舜典》本合为一篇，故鈥溤抡�元日，格于文祖鈥澲�后，而四岳之咨必称鈥溗丛烩�澱撸�以别于上文之鈥湹垅�澮病Ｖ疗涿�禹始称鈥湹墼烩�潱�问答之辞已明，则无嫌也。

　　○惠迪吉从逆凶善恶报应之说，圣人尝言之矣。大禹言鈥溁莸霞�，从逆凶，惟景响鈥潱�汤言鈥溙斓栏Ｉ苹鲆�鈥潱�伊尹言鈥溛┥系鄄怀＃�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鈥潱�又言鈥溛┘�凶不僭在人，惟天降灾祥在德鈥潱�孔子言鈥溁�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鈥潯Ｆ裾嬗猩系鬯酒浠龈＃�如道家所谓天神察其善恶，释氏所谓地狱果报者哉！善与不善，一气之相感，如水之流湿，火之就燥，不期然而然，无不感也，无不应也。此孟子所谓鈥溨咎ㄔ蚨�气鈥潱�而《诗》所云 鈥溙熘�牖民，如?熏如篪，如璋如圭，如取如携鈥澱咭病Ｆ溆胁黄耄�则如夏之寒，冬之燠，得于一日之偶逢，而非四时之正气也。故曰：鈥湷险撸�天之道也。鈥澣粼挥泄砩袼局�，屑屑焉如人间官长之为，则报应之至近者，反推而之远矣。

　　○懋迁有无化居鈥滍�迁有无化居。鈥澔�者，货也。运而不积则谓之化，留而不散则谓之货。唐虞之世，曰化而已。至殷人，始以货名。《仲虺》有鈥湶恢郴趵�鈥� 之言，三风有殉于货色之儆，而《盘庚》之诰则曰鈥湶患绾没踱�潱�于是鈥溡苹�鈥澲�字为鈥溁�生鈥潯⑩�溁�成鈥澲�化，而厚敛之君、发财之丰多不化之物矣。

　　舜作《南风之歌》，所谓劝之以九歌者也。读之然后知解吾民之愠者，必在乎阜吾民之财；而自阜其财，乃以来天下之愠。

　　○三江北江，今之扬子江也。中江，今之吴淞江也。不言南江，而以鈥溔�江鈥澕�之；南江，今之钱塘江也。

　　《禹贡》该括众流，无独遗浙江之理，而会稽他日合诸侯计功之地也，特以施功少，故不言于导水尔。鈥溔�江既入鈥潱�一事也；鈥溦鹪蟮锥ㄢ�潱�又一事也。后之解《书》者必谓三江之皆由震泽，以二句相蒙为文，而其说始纷纭矣。○锡土姓今日之天下，人人无土，人人有姓。盖自锡土之法废，而唐、宋以下，帝王之裔侪于庶人，无世守之固；锡姓之法废，而魏、齐以下，朔漠之姓杂于诸夏，失氏族之源。后之鄙儒，读《禹贡》而不知其义者良多矣。

　　○厥弟五人夏、商之世，天子之子其封国而为公侯者不见于经。以太康之尸位，而有厥弟五人，使其并建茅土，为国屏翰，羿何至篡夏哉？富辰言：鈥溨芄�吊二叔之不咸，故卦建亲戚，以蕃屏周。鈥澏�少康封其庶子于会稽，以奉守禹祀，二十余世，至于越之句践，卒霸诸侯，有禹之遗烈，夫亦监于太康孤立之祸而然与？若乃孔子所谓鈥湸蟮兰纫�，天下为家，各亲其亲，各子其子鈥澱撸�亦从此而可知之矣。○惟彼陶唐有此冀方尧、舜、禹皆都河北，故曰冀方。至太康始失河北，而五子御其母以从之，于是侨国河南，传至相，卒为浞所灭。古之天子失其故都，未有能国者也。周失丰、镐，而平王以东；晋失洛阳，宋失开卦，而元帝、高宗迁于江左，遂以不振。惟殷之五迁圮于河，而非敌人之窥伺，则势不同尔。唐自玄宗以后，天子屡尝出狩，乃未几而复国者，以不弃长安也。故子仪回銮之表，代宗垂泣；宗泽还京之奏，宗泽还京之奏，忠义归心。呜呼！幸而浇之纵欲，不为民心所附，少康乃得以一旅之众而诛之。尔后之人主不幸失其都邑，而为兴复之计者，其念之哉！夏之都本在安邑，太康畋于洛表，而羿距于，则冀方之地入于羿矣，惟河之东与南为夏所有。至后相失国，依于二斟。于是使浇用师，杀斟灌，以伐斟?，而相遂灭。乃处浇于过，以制东方；处台于戈，以控南国。其时靡奔有鬲。在河之南。而自河以内，无不安于乱贼者矣。合魏绛、伍员二人之言，可以观当日之形势。而少康之所以布德兆谋者，亦难乎其为力矣。

　　古之天子常居冀州，后人因之，遂以冀州为中国之号。《楚辞路九歌》：鈥溊兰街葙庥杏唷ｂ�潯痘茨献印罚衡�溑�娲氏杀黑龙以济冀州。鈥潯堵肥贰吩疲衡�溨泄�总谓之冀州。鈥潯豆攘捍�》曰：鈥溨＃�同姓之国也，在乎冀州。鈥�○胤征羲和尸官，慢天也；葛伯不祀，亡祖也。至于动六师之诛，兴邻国之伐，古之圣人其敬天尊祖也至矣。故《王制》：天子巡守其削绌诸侯，必先于不敬、不孝。

　　○惟元祀十有二月鈥溛┰�祀十有二月乙丑。鈥澰�祀者，太甲之元年；十有二月者，建子之月。盖汤之崩必以前年之十二月也。殷练而?，鈥溡烈�祠于先王，奉嗣王祗见阙祖鈥潱�?汤于庙也。先君?庙，而后嗣子即位，故成之为王，则伊尹乃明言烈祖之成德，以训于王也。若自桐归毫，以三祀之十二月者，则适当其时，而非有所取尔。鈥溂次烩�澱撸�即先君之位也。未?则事死如生，位犹先君之位也，故?庙而后嗣子即位。殷练而?，即位必在期年之后；周卒哭而?，故逾年斯即位矣。有不待葬而即位，如鲁之文公、成公者，其礼之末失乎！

　　三年丧毕，而后践天子位，舜也，禹也。练而?，?而即位，殷也。逾年正月即位，周也。世变愈下，而柩前即位，为后代之通礼矣。

　　○西伯戡黎以关中并天下者，必先于得河东。秦取三晋而后灭燕，齐，苻氏取晋阳而后灭燕，宇文氏取晋阳而后灭齐。故西伯戡黎，而殷人恐矣。

　　○少师古之官有职异而名同者，鈥溙�师鈥潯⑩�溕偈︹�澥且病１雀芍�为少师，《周官》所谓鈥溔�孤也鈥潯堵塾铩分�少师阳，则乐官之佐，而《周礼》谓之鈥溞∈︹�澱咭病９省妒芳恰费枣�之将亡，其太师疵、少师强抱其乐器奔周，而后儒之传误以为微子也。

　　○殷纣之所以亡自古国家承平日久，法制废驰，而上之令不能行于下，未有不亡者也。纣以不仁而亡，天下人人知之。吾谓不尽然。纣之为君，沈缅于酒，而逞一时之威，至于刳孕?胫，盖齐文宣之比耳。商之衰也久矣，一变而《盘庚》之书，则卿大夫不从君令；再变有《微子》之书，则小民不畏国法；至于鈥溔燎陨�?之牺牲，用以容，将食无灾鈥潱�可谓民玩其上，而威刑不立者矣。即以中主守之，犹不能保，而况以纣之狂酗昏虐，又祖伊奔告而不省乎？文宣之恶未必减于纣，而齐以强；高纬之恶未必甚于文宣，而齐以亡者：文宣承神武之余，纪纲粗立，而又有杨?辈为之佐，主昏于上而政清于下也；至高纬而国法荡然矣，故宇文得而取之。然则论纣之亡，武之兴，而谓以至仁伐至不仁者，偏辞也，未得为穷源之论也。○武王伐纣武王伐商，杀纣而立其子武庚，宗庙不毁，社稷不迁，时殷未尝亡也。所以异乎曩日者，不朝诸侯，不有天下而巳。故《书序》言：鈥溔�监及淮夷叛，周公相成王，将黜殷，作《大诰》。鈥澯盅裕衡�湷赏跫洒硪竺�，杀武庚。是则殷之亡其天下也，在纣之自燔；而亡其国也，在武庚之见杀。盖武庚之存殷者，犹十有余年，使武庚不畔，则殷其不黜矣。

　　武王克商，天下大定，裂土奠国。乃不以其故都封周之臣，而仍以卦武庚，降在侯国，而犹得守先人之故土。武王无富天下之心，而不以叛逆之事疑其子孙，所以异乎后世之篡弑其君者，于此可见矣。乃武庚既畔，乃命微子启代殷，而必于宋焉，谓大火之祀，商人是因，弗迁其地也。是以知古圣王之征诛也，取天下而不取其国，诛其君，吊其民，而存先世之宗祀焉斯已矣。武王岂不知商之臣民，其不愿为周者，皆故都之人，公族、世家之所萃，流风善政之所存，一有不靖，易为摇动，而必以卦其遗胤。盖不以畔逆疑其子孙，而明告万世以取天下者，无灭国之义也。故宋公朝周，则曰鈥湷尖�澮玻恢苋舜�之，则曰鈥溈外�澮病Ｗ蕴煜卵灾�，则侯服于周也；自其国人言之，则以商之臣事商之君，无变于其初也。平王以下；去微子之世远矣，而曰鈥溞⒒萑∮谏题�潱�曰鈥溙熘�弃商久矣鈥潱�曰鈥溊�以伐姜，不利子商鈥潱�吾是以知宋之得为商也。盖自武庚诛而宋复卦，于是商人晓然知武王、周公之心，而君臣上下各止其所，无复有恐怼不平之意。与后世之人主一战取人之国，而毁其宗庙，迁其重器者异矣。

　　或曰：迁殷顽民于雒邑何与？曰：以鈥溚缑疋�澪�商俗靡之民者，先儒解误也。盖古先王之用兵也，不杀而待人也仁。东征之役，其诛者事主一人，武庚而已；谋主一人，管叔而巳。下此而囚，下此而降，下此而迁。而所谓顽民者，皆畔逆之徒也。无连坐并诛之法，而又不何以复置之殷都，是不得不迁而又原其心。不忍弃之四裔，故于雒邑；又不忍斥言其畔，故止曰鈥溡笸缑疋�潯Ｆ溆牒跖隙�迁者，大抵皆商之世臣大族；而其不与乎畔而留于殷者，如祝佗所谓鈥湻挚凳逡砸竺衿咦澹禾帐稀⑹┦稀⒎笔稀�锟绞稀⒎�氏、饥氏、终葵氏鈥澥且玻�非尽一国而迁之也。或曰：何以知其为畔党也？曰：以召公之言仇民知之，不畔何以言仇？非敌百姓也，古圣王无与一国为仇者也。

　　上古以来，无杀君之事。汤之于桀也，放之而已。使纣不自焚，武王未必不以汤之所以桀者待纣；纣而自焚也，此武王之不幸也。当时八百诸侯，虽并有除残之志，然一闻其君之见杀，则天下之人亦且恫疑震骇，而不能无归过于武王，此伯夷所以斥言其暴也。及其反商之政，封殷之后人，而无利于其土地焉，天下于是知武王之兵非得巳也，然后乃安于纣之亡，而不以为周师之过，故《箕子之歌》怨狡童，而已无余恨焉。非伯夷亲而箕子疏，又非武王始暴而终仁也，其时异也。

　　《多士》之书：鈥溛┤�月，周公初于新邑洛，用告商王士。曰：鈥樂俏倚」�，敢弋殷命。鈥欌�澩龉�之民而号之鈥溕掏跏库�潱�新朝之主而自称鈥溛倚」�鈥潱�以天下为公，而不没其旧日之名分，殷人以此中心悦而诚服。鈥湶肥廊�十，卜年七百鈥潱�其始基之矣。

　　○泰誓商之德泽深矣。尺地莫非其有也，一民莫非其臣也。武王伐纣，乃曰：鈥湺婪蚴埽�洪惟作威，乃汝世仇。鈥澰唬衡�溗劣栊∽樱�诞以尔众士，殄歼乃仇。鈥澘芍劣诖耍挎�之不善，亦止其身，乃至并其先世而仇之，岂非《泰誓》之文出于魏晋间人之伪撰者邪？

　　鈥滊廾涡�朕卜，袭于休祥，戎商必克。鈥澐ゾ�大事，而托之乎梦，其谁信之？殆即《吕氏春秋》载夷齐之言，谓武王扬梦以说众者也。

　　《孟子》引《书》：鈥溚踉唬衡�樜尬罚�宁尔也，非敌百姓也。若崩厥角稽首。鈥欌�澖窀闹�曰：鈥溫杌蛭尬罚�宁执非敌，百姓懔懔，若崩厥角。鈥澓笕逅淝�为之说，而不可通矣。

　　○百姓有过在予一人鈥湴傩沼泄�，在予一人。鈥澐舶傩罩�不有康食，不虞天性，不迪率典，皆我一人之责，今我当顺民心，以诛无道也。蔡氏谓民皆有责于我，似为纡曲。○王朝步自周《武成》：鈥溚醭�步自周，于征伐商。鈥潯墩仝尽罚衡�溚醭�步自周，则至于丰。鈥潯侗厦�》：鈥溚醭�步自宗周，至于丰。鈥澆桓页顺刀�步出国门，敬之至也。后之人君骄恣惰佚，于是有辇而行国中，坐而见群臣，非先王之制矣。

　　《吕氏春秋》：鈥湷鲈蛞杂撸�入则以辇，务以自佚，命之曰招蹶之机。鈥澦温来蠓姥裕衡�溓按�人主在宫禁之中亦乘舆辇，祖宗皆步自内庭，出御前殿，此勤身之法也。鈥�

　　《太祖实录》：鈥溛庠�年，上以诸子年长，宜习勤劳，使不骄惰，命内侍制麻屦行滕。每出城稍远，则马行其二，步趋其一。鈥澲脸珈醯郏�亦尝就祷南郊。鸣呼！皇祖之训远矣。

　　○大王王季《中庸》言：鈥溛渫跄┦苊�，周公成文、武之德，追王大王、王季。鈥潯洞蟠�》言：鈥溛渫跤谀林�野，既事而退，遂率天下诸侯，执豆笾，骏奔走，追王大王?父、王季历、文王昌。鈥澏�说不同。今按《武成》言：鈥湺∥矗�祀于周庙。鈥澏�其告广东省邦冢君，称鈥湸笸酢⑼跫锯�潯！督痫拷》之册祝曰：鈥溔舳�三王。鈥澥俏渫踔�时已追王大王、王季，而《中庸》之言未为得也；《绵》之诗上称鈥湽殴�?父鈥潱�下称鈥溛耐踱�潱�是古公未上尊号之先，文已称王，而《大传》之言未为得也。仁山金氏曰：鈥溛渫蹙俦�之日，已称王矣。故类于上帝，行天子之礼，而称鈥樣械涝�孙周王发鈥櫍�必非史臣追书之辞。后之儒者，乃嫌圣人之事而文之，非也。然文王之王与大王、王季之王自不同时，而追王大王、王季必不在周公践阼之后。鈥�

　　○彝伦鈥溡吐租�澱撸�天地人之常道，如下所谓五行、五事、八政、五纪、皇极、三德、稽疑、庶徵、五福、六极皆在其中，不止《孟子》之言鈥溔寺租�澏�已。能尽其性，以至能尽人之性，尽物之性，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而彝伦叙矣。○龟从筮逆古人求神之道不止一端，故卜、筮并用，而终龟为主。《周礼路筮人》言： 鈥湻补�之大事，先筮而后卜。鈥澴ⅲ衡�湹庇貌氛呦润咧�，即事有渐也，于筮之凶则止不卜。鈥澣欢�《洪范》有鈥湽甏芋吣驸�澱撸�则知古人固不拘乎此也。大卜掌三兆之法。其经兆之体皆百有二十，其颂皆千有二百，故《传》曰：鈥滙叨坦瓿ぁｂ�澴院阂韵拢�文帝代来，犹有大横之兆；《艺文志》有《龟书》五十三卷，《夏龟》二十六卷，《南龟书》二十八卷，《巨龟》三十六卷，《杂龟》十六卷，而后则无闻。唐之李华遂有废龟之论矣。

　　○周公居东主少，国疑，周公又出居于外，而上下安宁，无腹心之患者，二公之力也。武王之誓众曰鈥溣栌新页际�人，同心同德鈥潱�于此见之矣。《荀子》：鈥湺�公仁智，且不蔽，故能持周公，而名利福禄与周公齐。鈥�

　　○微子之命微子之于周，盖受国而不受爵。受国以存先王之祀，不受爵以示不为臣之节，故终身称鈥溛⒆逾�澮病Ｎ⒆幼洌�立其弟衍，是为微仲。衍之继其兄，继宋非继微也。而称微仲者何？犹微子之心也。至于衍之子稽则远矣，于是始称鈥溗喂�鈥潯Ｃ�呼！吾于《洪范》之书言鈥準�有三祀鈥潱�《微子之命》以其旧爵名篇，而知武王、周公之仁，不夺人之所矣守也。后之经生不知此义，而抱器之臣、倒戈之士接迹于天下。

　　○酒诰酒为天之降命，亦为天之降威。纣以酗酒而亡，文王以不腆于酒而兴。兴亡之几，其原皆在于酒，则所以保天命而畏天威者，后人不可不谨矣。

　　○召诰古者吉行，日五十里。故召公营洛，乙未，自周；戊申，朝至于洛，凡十有四日，师行日三十里。故武王伐纣，癸巳，自周；戊午，师渡孟津，凡二十有五日。《汉书》以为三十一日，误。

　　○元子《微子之命》以微子为殷王元子。《召诰》则又以纣为元子，曰：鈥溁侍焐系郏�改厥元子，兹大国殷之命。鈥澯衷唬衡�溣型跛湫。�元子哉！鈥澣司�谓之天子，故仁人之事天如事亲。

　　○其稽我古人之德傅说之告高宗曰：鈥溠в诠叛担�乃有锋。鈥澪渫踔�诰康叔：既祗?乃文考，而又求之殷先哲王，又求之商?成人，又别求之古先哲王。大保之戎成王，先之以鈥溁�我古人之德鈥潱�而后进之以鈥溁�谋自天鈥潯＜俺赏踔�作《周官》，亦曰：鈥溠Ч湃牍兮�潱�曰鈥湶谎�墙面鈥潯Ｗ釉唬衡�準龆�不作，信而好古。鈥澯衷唬衡�満霉琶粢郧笾�。鈥澯衷唬衡�溇�子以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其德。鈥澫仁ズ笫ィ�其揆一也。不学古而欲稽天，岂非不耕而求获首！

　　○节性鈥溄抵杂谙旅瘢�若有恒性鈥潱�此性善之说所自出也。鈥澖谛裕�惟日其迈鈥潱�此性相近之说所自出也。鈥濃�溒竦芫�子，俾弥尔性，似先公酋矣。鈥澝�也，有性焉。君子不谓命也。

　　○汝其敬识百辟享人主坐明堂而临九牧，不但察群心之向背，亦当知四国之忠奸。故嘉禾同颖，美侯服之宣风；底贡厥獒，戎明王之慎德，所谓鈥溇词栋俦傧礅�� 也。昔者唐明皇之致理也，受张相千秋之镜，听元生《一锟街�歌》，亦能以謇谔为珠玑，以仁贤为器币。及乎王心一荡，佞谀日崇，开广运水潭，致江南之货，广陵铜器、京口绫衫。锦缆牙樯，尔亘数里；靓妆鲜服，和者百人。乃未几而蓟于享者也。《易》曰：鈥湽�用享于天子，小人弗克。鈥澣裘骰收撸�岂非享多仪而民曰不享者哉！○惟尔王家我适朝觐者不之殷而之周，讼狱者不之殷而之周，于是周为天子，而殷为侯服矣。此之谓鈥溛┒�王家我适鈥潯�

　　○王来自奄《多方之诰》曰：鈥溛┪逶露『ィ�王为自奄。鈥澏�《多士》：王曰：鈥溛綦蘩醋匝佟ｂ�澥恰抖喾健返痹凇抖嗍俊分�前，后人倒其篇第耳。奄之叛周，是武庚既诛而惧，遂与淮夷、徐戎并兴，而周公东征，乃至于三年。既克，而成王践奄，盖行巡狩之事，《书序》鈥湷赏跫燃�奄，将迁其君于蒲姑鈥澥且病？住洞�》以为奄再叛者，拘于篇之先后而台为之说。

　　○建官惟百成王作《周官》之书，谓鈥溙啤⒂莼�古，建官惟百鈥潱欢�鈥溝模�商官倍者鈥澱撸�时代不远，其多寡何若此之悬绝哉。且天下之事，一职之微，至于委吏、乘田亦不可阙，而谓二帝之世遂能以百官该内外之务，吾不敢信也。考之传注，亦第以为因时制宜，而莫详其实。吾以为唐、虞之官不止于百，而其咨而命之者二十有二人，其余九官之佐，殳┥、伯与、朱虎、熊罴之伦，暨侍御仆从，以至州十有二师，外薄四海，咸建五长，以名达于天子者不过百人而已，其他则穆王之命所谓鈥溕骷蚰肆赔�潱�而天子不亲其黜陟者也。故曰：鈥溡ⅰ⑺粗�知，而不遍物，急先务也。尧、舜之仁，不遍爱人，急亲贤也。鈥澫摹⑸讨�世，法日详，而人主之职日侵于下，其命于天子者多，故倍也。观于《立政》之书，内至于亚旅，外至于表臣、百司，而夷、微、卢、?、三毫、阪尹之官，又虞、夏之所未有，则可知矣。杜氏《通典》言：鈥満撼酰�王侯国百官，皆如汉朝，惟丞相命于天子，其御史大夫以下皆自置。及景帝惩吴、楚之乱，杀其制度，罢御史大夫以下官。至武帝，又诏凡王侯吏职秩二千石者，不得擅补。其州郡佐吏自别驾、长史以下，皆刺史太守自补，历代因而不革。洎北齐武平中，后主失政，多有佞幸，乃赐其卖官，分占州郡，下及乡官，多降中旨，故有敕用州主簿、郡功曹者。自是之后，州郡辟士之权浸移于朝廷，以故外吏不得精核由此起也。鈥澒柿蹯哦耘：耄�以为大小之官悉由吏部，此政之所以日繁。而沈既流之议，欲令六品以下及僚佐之属许州府辟用。后之人见《周礼》一书设官之多，职事之密，以为周之所以致治者如此；而不知鈥溦�乃事，宅乃牧、宅乃准鈥澲�外，文王罔敢知也。然则周之制虽详，而意犹不异于唐、虞矣。求治之君，其可以天子而预铨曹之事哉。

　　○司空司空，孔传谓鈥溨鞴�空土以居民鈥潱�未必然。颜师古曰：鈥溈眨�穴也。古人穴居，主穿土为穴以居人也。鈥潯兑状�》云：鈥溕瞎叛ň佣�野处。鈥潯妒�》云：鈥湽殴�?父，陶复陶穴，未有家室。鈥澖窈佣�之人尚多人穴居者。洪水之后，莫包于奠民居，故伯禹作司空，为九官之首。

　　○顾命读《顾命》之篇，见成王初丧之际，康王与其群臣皆吉妥，而无哀痛之辞。以召公、毕公之贤，反不及子产、叔向，诚为可疑，再四读之，知其中有脱简。而鈥湹疑桧�?、缀衣鈥澮韵拢�即当属之《康王之诰》。自此以上，记成王顾命、登遐之事；自此以下，记明年正月上日，康王即位，朝诸侯之事也。古之人君于即位之礼重矣入即位于庙，受命于先王，祭毕而朝群臣，群臣布币而见，然后成之为君。《春秋》之于鲁公，即位则书，不即位则不书，盖有遭时之变，而不行此礼，如庄、闵、僖三公者矣。康王当太平之时，为继体之主，而史录其仪文、训告，以为一代之大法，此《书》之所以传也。《记》曰鈥溛疵簧ィ�不称君鈥潱�而今书曰鈥溚趼槊犴肷砚�潱�是逾年之君也；又曰鈥溨茏淇薅�?鈥潱�而今曰鈥溨詈畛雒砻刨光�潱�是已?之后也。《传》言鈥溙熳悠咴露�葬，同轨毕至鈥潱�而今鈥溙�保率西方诸侯鈥潱�鈥湵瞎�率东方诸侯鈥潱�是七月之余也。因其中有脱简，而后之说《书》者并以系之鈥溤狡呷眨�癸酉鈥澲�下，所以生后儒之论。而不思初崩七日之间，诸侯何由而毕至乎？或曰：易吉可乎？曰：此周公所制之礼也，以宗庙为重，而不敢凶服以接乎神，释三年之丧，以尽斯须之敬，此义之所在，而天子之守与士庶不同者也。《商书》有之矣：鈥溛┰�祀十有二月，乙丑，伊尹祠于先王，奉嗣王祗见厥祖。鈥澠褚陨シ�而入庙哉！

　　传之世，天下可以无君，故尧崩三年之丧毕，舜避尧之子于南河之南。传子之世，天下不可无君，故鈥溛┰�祀十有二月乙丑，伊尹祠于先王，奉嗣王祗见厥祖鈥潯�

　　自鈥湹疑桧�?、缀衣鈥澮韵拢�皆陈之朝者也。设四席者，朝群臣，听政事，养国老，燕亲属，皆新天子之所有事，而非事亡之说也。自鈥溚趼槊幔�黼裳鈥澮韵拢�皆庙中之事也。自鈥溚醭觯�在应门之内鈥澮韵拢�则康王临朝之事也。周之末世，固有不待葬而先见庙者矣。《左传路昭二十二年》：鈥溝乃脑乱页螅�王崩于荣锟绞稀Ｎ逶赂�辰，见王。六月丁巳，葬景王。鈥澠湓烩�溂�王鈥澱撸�见王子猛盱先王之庙也。不待期而见王猛，不待斯而葬景王，则以子朝之争国也；然不言鈥溂次烩�潱�但曰 鈥溂�王鈥澏�已。孰谓成、康无事之时而行此变礼也？《书》之脱简多矣。如《武成》之篇，蔡氏以为尚有阙文。《洛诰》鈥溛斐剑�王在新邑鈥潱�则王之至洛可知，乃二公至洛并详其月日，而王不书。金氏以为其间必有阙文，盖伏生老而忘之耳。然则《顾命》之脱简又何疑哉。宾牟贾言：鈥溔舴怯兴臼�其传，则武王之志荒矣。鈥� 余于《顾命》敢引之，以断千载之矣。○矫虔《说文》：鈥溄茫�从矢，揉箭也。鈥澒视杏昧χ�义。《汉书路孝武纪》注引韦昭曰：鈥湷普┪�矫，强取为虔。鈥潯吨苡铩纷ⅲ衡�溡哉┯梅ㄔ唤谩ｂ��

　　○罔中于信以覆诅盟国乱无政，小民有情而不得申，有冤而不见理，于是不得不诉之于神，而诅盟之事起矣。苏公遇暴公之谮，则鈥湷龃巳�物，以诅尔斯鈥潱磺�原遭子兰之谗，则鈥湼嫖宓垡哉壑忻�鈥潱痪挑矶�听直至于里巷之人，亦莫不然，而鬼神之往来于人间者，亦或著其灵爽，于是赏罚之柄乃移之冥漠之中，而蚩蚩之氓其畏王铁常不如其畏鬼责矣。乃世之君子犹有所取焉，以辅王政之穷。今日所传地狱之说，感应之书，皆苗民诅盟之余习也。鈥溍髅�?常，鳃寡无盖鈥潱�则王政行于上，而人自不复有求于神。故曰：鈥溣械乐�世，其鬼不神。鈥澦�谓绝地天通者，如此而已矣。

　　○文侯之命《竹书纪年》：幽王三年，嬖褒姒。五年，王世子宜臼出奔申。八年，王立褒姒之子伯盘为太子。九年，申侯聘西戎及曾阝。十年，王师伐申。十一年，申人、曾阝人及犬戎入宗周，弑王及王子伯盘。申侯、鲁侯、许男、闻子立宜臼于申，虢公翰立王子余臣于携，周二王并立。平王元年，王东徙雒邑。晋侯会卫侯、郑伯、秦伯，以师从王入于成周。二十一年，晋文侯杀王子余臣于携。然则《文侯之命》，报其立己之功，而望之以杀携王之效也。郑公子兰之从晋文公而东也，请无与围郑，晋人许之。今平王既立于申，自申迁于雒邑，而复使周人为之戍申，则申侯之伐，幽王之弑，不可谓非出于平王之志者矣。当日诸侯但知其冢嗣为当立，而不察其与闻乎弑为可诛。虢公之立王子余臣，或有见乎此也。自文侯用师，替携王以除其逼，而平王之位定矣。后之人徒以成败论，而不察其故，遂谓平王能继文武之绪，而惜其弃岐、丰七百里之地，岂为能得当日之情者哉！孔子生于二百年以后，盖有所不忍言，而录《文侯之命》于《书》，录《扬之水》之篇于《诗》，其旨微矣。《传》言鈥溒酵醵�迁鈥潱�盖周之臣子美其名尔，综其实不然。凡言迁者，自彼而之此之辞，盘庚迁于殷是也。幽王亡宗庙社稷，以及典章文物荡然皆尽，镐京之地已为西戎所有。平王乃自申东保于雒，天子之国与诸侯无异，而又有携王与之颉顽，并为人主者二十年，其得存周之祀幸矣，而望其中兴哉！○秦誓有秦誓，故列《秦誓》；有秦诗，故录《秦诗》。述而不作也。谓夫子逆知天下之将并于秦而存之者，小之乎，知圣人矣。秦穆公之盛，仅霸西戎，未尝为中国盟主，无论齐桓、晋文，即亦不敢望楚之灵王、吴之夫差，合诸侯而制天下之柄。秦秋以后，秦盖中衰。吴渊颍曰：鈥溓刂�兴，始于孝公之用商鞅，成于惠王之取巴蜀，蚕食六国，并吞二周。鈥澱焦�之秦也，非春秋之秦也，其去夫子之卒也久矣，夫子恶知周之必并于秦哉！若所云鈥満笫滥凶樱�自称秦始皇，入我房，颠倒我衣裳，至沙丘而亡鈥澱撸�近于图澄、宝志之流，非所以言孔子矣。《甘誓》，天子之事也；《胤征》，诸侯之事也。并存之，见诸侯之事可以继天子也。《费誓》、《秦誓》之存犹是也。

　　○古文尚书汉时《尚书》，今文与古文为二，而古文又自有二。《汉书路艺文志》曰：鈥湣渡惺椤饭盼木�四十六卷，为五十七篇。鈥澥�古曰：鈥溈装补�《书序》云：凡五十九篇，为四十六卷。承诏作《传》，引《序》各冠其篇，首定五十八篇。郑玄《序赞》云后又亡其一篇，故五十七。鈥澯衷唬衡�溇�二十九卷，大、小夏侯二家，欧阳经三十二卷。鈥澥�古曰：鈥湸硕�十九卷，伏生传授者。鈥澊私裎挠牍盼奈�二也。又曰：鈥湣豆盼纳惺椤氛撸�出孔子壁中。武帝末，鲁共王坏孔子宅，欲以广其宫，而得《古文尚书》及《礼记》、《论语》、《孝经》，凡数十篇，皆古字也。共王往入其宅，闻鼓琴瑟、钟磬之音，于是惧，乃止不坏。孔安国者，孔子后也，悉得其书，以考二十九篇，得多十六篇。安国献之，遭巫蛊事，未列于学官。刘向以中古文校欧阳、大小夏侯三家经文，《酒诰》脱简一，《召诰》脱简二。率简二十五字者，脱亦二十五字；简二十二字者，脱亦二十二字。文字异者七百有余，脱字数十。鈥潯度辶执�》曰：鈥溈资嫌泄盼摹渡惺椤罚�孔安国以今文字读之，因以起其家。逸《书》得十余篇，盖《尚书》兹多于是矣。遭巫蛊，未立于学官。鈥澃补�为谏大夫，授都尉朝，都尉朝授胶东庸生，庸生授清河胡常少子，又传《左氏》。常授徐敖，又传《毛诗》。授王璜、平陵涂恽子真，子真授河南桑钦君长。鈥溚趺�时，诸学皆立。刘歆为国师，璜、恽等皆贵显。鈥澯衷唬衡�準浪�传百两篇者出东菜张霸，分析合二十九篇，以为数十。又采《左氏传》、《书序》为作首尾，凡百二篇，篇或数简，文意浅陋。成帝时，求其古文者，霸以能为百两，徵以中书校之，非是。鈥澊擞挚资瞎盼挠胝虐灾�书为二也。《后汉书路儒林传》曰：鈥溈踪遥�鲁国鲁人也。自安国以下，世传《古文尚书》。鈥澯衷唬衡�湻龇缍帕郑�传《古文尚书》。林同郡贾逵为之作训，马融作传，郑玄注解，由是《古文尚书》遂显于世。鈥澯衷唬衡�溄ǔ踔校�诏高才生受《古文尚书》、《毛诗》、《谷梁、左氏〈春秋〉》，虽不立学官，然皆擢高第，为讲郎，给事近署。鈥澣辉蚩踪宜�受之安国者，竟无其传，而杜林、贾逵、马融、郑玄则不见安国之传，而为之作训、作传、作注解，此则孔、郑之学又当为二，而无可考矣。《刘陶传》曰：鈥溙彰鳌渡惺椤贰ⅰ洞呵铩罚�为之训诂，推三家《尚书》及古文，是正文字三百余事，名曰《中文尚书》。鈥澓耗┲�乱，无传。若马融注《古文尚书》十卷、郑玄注《古文尚书》九卷则见于《旧唐书路艺文志》。开元之时，尚有其书，而未尝亡也。按陆氏《释文》言马、郑所注二十九篇，则亦不过伏生所传之二十八，而《泰誓》别得之民间，合之为二十九，且非今之《泰誓》。其所谓得多十六篇者，不与其间也。《书路经籍志》曰：马融、郑玄所传，惟二十九篇，又杂以今文，非孔子旧书，自余绝无所师说。晋世秘府所存，有《古文尚书》经文，今无有传者。及永嘉之乱，欧阳、大小夏侯《尚书》并亡。至东晋，豫章内史梅赜始得安国之传，增多二十五篇，以合于伏生之二十八篇，而去其伪《泰誓》，又分《舜典》、《益稷》、《盘庚》中下、《康王之诰》各自为篇，则为今之五十八篇矣。其《舜典》亡阙，取王肃本鈥溕骰找韵轮�传续之。齐明帝建武四年，有姚方兴者，于大航头得本，有鈥溤蝗艋�古帝舜鈥澮韵露�十八字，献之朝，议咸以为非。及江陵板荡，其文北入中原，学者异之，刘炫遂以列诸本第。然则今之《尚书》，其今文、古文皆有之，三十三篇固杂取伏生、安国之文，而二十五篇之出于梅赜，《舜典》二十八字之出于姚方兴，又合而一之。《孟子》曰：鈥溇⌒攀樵虿蝗缥奘椤ｂ�澯诮袢斩�益验之矣。

　　窃疑古时有《尧典》无《舜典》，有《夏书》无《虞书》，而《尧典》亦《夏书》也。《孟子》引鈥湺�十有八载，放勋乃殂落鈥潱�而谓之《尧典》，则《序》之别为《舜典》者非矣。《左氏传路庄公八年》引鈥湼尢章踔值骡�潱�《僖公二十四年》引鈥湹仄教斐赦�潱�《二十七年》引鈥湼衬梢匝遭�潱�《文公七年》引鈥溄渲�用休鈥潱�《襄公五年》引鈥湷稍食晒︹�潱�《二十一年》、《二十三年》两引鈥溎钭仍谧肉�潱�《二十六》引鈥溣肫渖辈还迹�宁失不经鈥潱�《哀公六年》引鈥溤食鲎仍谧肉�潱�《十八年》引鈥湽僬嘉┫缺沃锯�潱�《国语》周内史过引鈥溨诜窃�后，何戴？后非众，罔与守邦？鈥澏�皆谓之《夏书》，则后之目为《虞书》者赘矣。何则？记此书者必出于夏之史臣，虽传之自唐，而润色成文不无待于后人者，故篇首言鈥溤蝗艋�古鈥潱�以古为言，明非当日之记也。世更三圣，事同一家。以夏之臣追记二帝之事，不谓之《夏书》而何？夫惟以夏之臣而追记二帝之事，则言尧可以见舜，不若后人之史，每帝立一本纪，而后为全书也。

　　帝曰：鈥溊矗�禹，汝亦昌言。鈥澇猩衔母尢账�陈，一时之言也。鈥溚醭鲈谟γ胖�内鈥潱�承上文鈥澲詈畛雒砻刨光�潱�一时之事也。《序》分为两篇者，妄也。○书序益都孙宝侗仲愚谓：鈥湣妒樾颉肺�后人伪作，逸《书》之名亦多不典。至如《左氏传路定四年》祝佗告苌弘，其言鲁也，曰：鈥樏�以《伯禽》，而封于少?之虚。鈥櫰溲晕酪玻�曰：鈥樏�以《康诰》，而封于殷虚。鈥櫰溲越�也，曰：鈥樏�以《唐诰》，而封于夏虚。鈥櫴窃颉恫�禽之命》、《康诰》、《康诰》，《周书》之三篇，而孔子所必录也。今独《康诰》存，而二书亡。为《书序》者，不知其篇名，而不列于百篇之内，疏漏显然。是则不但《书序》可疑，并百篇之名亦未可信矣。鈥澠浣忖�溍�以伯禽鈥澪�书名《伯禽之命》，尤为切当，今录其说。《正义》曰：鈥湣渡惺椤吩馇囟�亡。汉初，不知篇数。武帝时，有大常蓼侯孔臧者，安国之从兄也。与安国书云：鈥樖比宋┪拧渡惺椤范�十八篇，取象二十八宿，谓为信然，不知其有百篇也。鈥欌�澖窨即�记引《书》，并无《序》所亡。四十二篇之文，则此篇名亦未可尽信也。

　　○丰熙伪《尚书》《五经》得于秦火之余，其中固不能无错误。学者不幸，而生乎二千余载之后，信古而阙疑，乃其分也。近世之说经者，莫病乎好异，以其说之异于人而不足以取信，于是舍本经之训诂，而求之诸子百家之书；犹未足也，则舍近代之文，而求之远古；又不足，则舍中国之文，而求这四海之外。如丰熙之古书《世本》，尤可怪焉。曰：鈥溁�子朝鲜本者。箕子封于朝鲜，传《书》古文，自《帝典》至《微子》止。后附《洪范》一篇。鈥濃�溞焓匈凉�本者。徐氏为秦博士，因李斯坑杀儒生，托言入海求仙，尽载古书至岛上，立倭国，即今日本是也。二国所译书，其曾大父河南布政使庆录得之，以藏于家。鈥澃此闻费粲朗濉度毡镜陡琛罚衡�溞旄Ｐ惺笔槲捶伲�《逸书》百篇今尚存。鈥澑俏羰币延惺撬担�而叶少蕴固已疑之。夫诗人寄兴之辞，岂必真有其事哉？日本之职贡于唐，久矣。自唐及宋，历代求书之诏不能得，而二千载之后庆乃得之，其得之又不以献之朝廷而藏之家，何也？至曰鈥溁�子传《书》古文自《帝典》至《微子》鈥潱�则不应别无一篇逸书，而一一尽同于伏生、孔安国之所传。其曰鈥満蟾健逗榉丁芬黄�鈥澱撸�盖徒见《左氏传》三引《洪范》，皆谓之《商书》。而不知鈥溚踱�澱撸�周人之称；鈥準�有三鈥� 者，周史之记，不得为商人之书也。《禹贡》以鈥湹郎降浪�鈥澮朴阝�溇胖葩�澲�前，此不知古人先经后纬之义也。《五子之歌》鈥澪�人上者，奈何不敬鈥潱恳云洳灰抖�改之曰鈥溈刹痪春踱�潱课奖局�鸿都石经。据《正义》言，蔡邕所书石经《尚书》止今文三十四篇，无《五子之歌》，熙又何以不考而妄言之也！夫天子失官，学在四裔，使果有残编断简，可以裨经文而助圣道，固君子之所求之，而惟恐不得者也。若乃无益于经，而徒为异以惑人，则其于学也，亦谓之异端已。愚因叹夫昔之君子，遵守经文，虽章句先后之间犹不敢辄改，故元行冲奉明皇之旨，用魏微所注《类礼》，撰为疏义，成书，上进，而为张说所驳，谓章句隔绝，有乖旧本，竟不得立于学官。夫《礼记》，二戴所录，非夫子所删，况其篇目之次，元无深义，而魏徵所注则又本之孙炎。以累代名儒之作，申之以诏旨，而不能夺经生之所守，盖唐人之于经传其严也如此。故啖助之于《春秋》，卓越三家，多有独得，而史氏犹讥其不本所承，自用名学，谓后生诡辩，为助所阶。乃近代之人，其于读经卤莽灭裂，不及昔人远甚，又无先儒为之据依，而师心妄作，刊传记未已也，进而议圣经矣；更章句未已也，进而改文字矣。此陆游所致慨于宋人，而今且弥甚。徐防有言：鈥溄癫灰勒戮洌�妄生穿凿，以遵师为非义，意说为得理，轻侮道术，浸以成俗，呜呼！此学者所宜深戒。鈥澣舴嵛踔�徒，又不足论也。汉东莱张霸伪造《尚书》百二篇，以中书校之，非是。霸辞受父，父有弟子尉氏樊并，诏存其收。后樊并谋反，乃黜其书。而伪《逸书路嘉禾篇》有鈥溨芄�奉鬯，立于阼阶，廷登赞曰：假王莅政鈥澲�语，莽遂诊之，以称居摄。是知惑世诬民，乃犯上作乱之渐，《大学》之教禁于未发者，其必先之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