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语林》卷一·德行

　　文中子，隋末隐于白牛?，著《王氏六经》。北面受学者皆时伟人，国初多居佐命之列。自贞观后，三百年问号称至治，而《王氏六经》卒不传。至元和初，刘禹锡撰《宣州观察使王ど碑》，盛称文中子能昭明王道，以大中立言，游其门者皆天下俊杰；自余士大夫拟议及史册，未有言文中子者。

　　姚崇每与儿孙会集，曰：鈥溚馍�自非疏，但别姓耳。鈥澢灿攵�侄连名。

　　玄宗重午日，赐丞相钟乳。宋?命子弟将此付医人合炼，对曰：鈥溕现�所赐，必当珍异，付其家，必遭窃换。鈥�?曰：鈥湷殖鲜拘牛�尚惧见猜，以猜示人，其可得乎？尔勿以此待人。鈥�

　　开元、天宝之间，传家法者：崔沔之家学，崔均之家法。

　　玄宗诸王友爱特甚，常思作长枕大被，与同起卧。诸王或有疾，上辗转终日不能食。左右开喻进膳，上曰：鈥湹苄郑�吾之手足，手足不理，吾身废矣，何暇更思寝食？鈥澤嫌诙�都起五王宅，又于上都创花萼楼，益与诸王会聚。或讲经义，赋诗饮酒，欢笑戏谑，未尝猜忌。

　　肃宗在东宫，为林甫所篝，势几危者数矣。鬓发班白。入朝，上见之侧然，曰：鈥溔旯樵海�吾当幸。鈥澕吧系焦�中，庭宇不洒扫，而乐器屏弃，尘埃积其上。左右使令亦无妓女。上为之动色，顾谓力士曰：鈥溙�子居处如此，将军盍使我知乎？鈥潱ㄔ�注：上在禁中不呼力士名，呼为将军）力士奏曰：鈥湷汲⒂�言，太子不许，云鈥樜耷谏夏钼�櫋ｂ�澞粟�力士，令京兆尹亟选人间女子颀长洁白五人，将以赐太子。力士趋出庭下，复奏曰：鈥湷夹�旨京兆尹阅女子，人间嚣然，而朝廷好言事者得以为口实。臣伏见掖庭中，故衣冠以事没入其家者，宜可备选。鈥澤洗笤茫�使力士诏掖庭令，按籍阅视，得五人，以赐太子。而章敬吴皇后在选中，后生代宗皇帝。

　　肃宗为太子，尝侍膳。尚食置熟俎，有羊臂?需。上顾太子，使太子割。肃宗既割，余污漫刃，以饼洁之，上熟视，不怿；肃宗徐举饼啖之，上大悦，谓太子曰：鈥湼５比缡前�惜。鈥�

　　玄宗西幸，车驾将自延秋门出，杨国忠请由左藏库西，上从之。望见千余人持火以俟驾。上驻跸曰：鈥満斡么耍库�澒�忠对曰：鈥溓敕倏饣�，无为盗守。鈥澤狭踩菰唬衡�湹林粒�若不得此，必厚敛于人。不如与之，无重困吾民也。鈥澝�彻火炬而后行。闻者皆感激流涕，迭相语曰：鈥溛峋�爱人如是，福未艾也。虽太王去豳，何以过于此也。鈥�

　　玄宗西幸，始入斜谷。天尚早，烟雾甚晦。知顿使、给事中韦倜于野中得新熟酒一壶，跪献于马首数四，上不为之举。倜惧，乃注以他器，自引一，满于上前。上曰：鈥溓湟晕椅�疑耶？始吾即位之初，尝饮大醉，损一人，吾悼之，因以为戒。迨今四十余年，未尝甘酒味。鈥澲噶ν良敖�侍者曰：鈥湸私灾�之，非绐卿也！鈥�

　　天宝中，有一书生旅次宋州。时李?公勉年少贫苦，与此书生同店。而不旬日，书生疾作，遂至不救。临绝，语公曰：鈥溎臣易『橹荩�将于北都求官，于此得疾且死，其命也。鈥澮虺瞿医鸢倭揭殴�，曰：鈥溎持�仆使无知有此，足下为我毕死事，余金奉之。鈥澙罟�许为办事。及礼毕，置金于墓中，而同葬焉。后数年，公尉开封。书生兄弟赍洪州牒来，累路寻生行止。至宋州，知李为主丧事。专诣开封，请金之所在。公请假至墓所，出金以付焉。

　　德宗初即位，深尚礼法。谅暗中，召诸王食马齿羹，不设盐酪。皇姨有寡居者，时节入宫，妆饰稍过，上见之极不悦。异日如礼，乃加敬焉。

　　崔吏部枢夫人，太尉西平王晟之女也。晟生日，中堂大宴。方食，有小婢附崔氏妇耳语久之，崔氏妇颔之而去。有顷复来。晟曰：鈥満问拢库�澟�对曰：鈥湸蠹易蛞剐〔话彩剩�使人往候。鈥濌膳�曰：鈥溛也恍矣写伺�。大奇事！汝为人妇，岂有阿家病，不检校汤药，而与父作生日？鈥濆崆沧唛茏庸椋�身亦续至崔氏家问疾，且拜请教训子不至。晟治家整肃，贵贱皆不许时世妆梳。勋臣之家，称鈥溛髌嚼穹āｂ��

　　李师古跋扈，惮杜黄裳为相，未敢失礼，乃寄钱物百万，并毡车一乘。使者未敢进，乃于宅门伺候。有肩舆自宅出，从婢二人，青衣褴褛。问：鈥満稳耍库�澰唬衡�溝喙�夫人。鈥澥拐咤峁橐愿妫�师古乃止。

　　杜太保宣简公，大历中，有故人遗黄金百两；后三年为淮南节度使，其子来投，公取其黄金还之，缄封如故。

　　检校刑部郎中程皓，性周慎，不谈人短。每于侪类中见人有所訾，未曾应对，候其言毕，徐为辩曰：鈥湸私灾谌送�传，其实不尔。鈥澑�说其人美事。曾于广坐被人酗骂，席上愕然，皓徐起避之，曰：鈥湵巳俗矶�，何可与言。鈥�

　　高利自濠州改楚州。时江淮米贵，职田每年得粳米直数千贯。准例替人五月五日以前到者，得职田。利欲以让前人，发州，所在故为淹泊，过限数日然后到州，士子称焉。

　　兵部李约员外尝江行，与一商胡舟楫相次。商胡病，因邀相见，以二女托之，皆绝色也。又与一珠，约悉唯唯。及商胡死，财宝钜万，约悉籍其数送官，而以二女求配。始殓商胡，约自以夜光锟街�，人莫知也。后死商胡有亲属来理资财，约请官可发掘检之，夜光果在。其密行皆此类也。

　　仆射柳元公家行为士大夫仪表。居大官，奉继亲薛夫人之孝，凡事不异布衣时。薛夫人左右仆使至有以小字呼公者。性严重，居外下辇，常惕惧。在薛夫人之侧，未尝以严颜色待家人，恂恂如小子弟。敦睦内外，当世无比。宗族穷苦无告，因公而存立者甚众。在方镇，子弟有事他适，所经境内，人不知之。族子应规，为水部员外郎，求公为市宅，公不与。潜语所亲曰：鈥溋�应规以儒素进身，始入省，便造新宅，殊不若且税居之为善也。鈥澕八�部没，公抚视孤幼，恩意加厚，特为置居处，诸子皆与身名。族孙立疾病，以儿女托；公廉察鄂州，嫁其孤女，虽箱箧刀尺微物，悉手自阅视以付之。公出自清河崔氏，继外族薛氏。前后与舅能、从同时领方镇，居省闼；又与薛氏舅苹同时为观察使，妻父韩仆射同时居大僚：未尝敢以爵位自高，减卑下之敬，其行己如此。

　　元和已后，大僚睦亲旧者，前辈有司徒郑公，中间有杨詹事凭、柳元公，其后李相国武都公宗闵。

　　裴尚书武，奉寡嫂，抚甥侄，为中表所称。尚书卒后，工部夫人崔氏话其仁，辄流涕。工部名佶，有清德，武之长兄也。兄弟皆为八座，自丞相耀卿至工部子泰章，四世入南北省。群从居显列者，不可胜书。泰章后亦为尚书。

　　沈吏部传师，性和易，不从流俗，不矫亢。观察三郡，去镇无余蓄。京城居处隘陋，不加一椽。所辟宾僚，无非名士。身没之后，家至贫苦。二子继业，并致时名，又以报施不妄。其父礼部员外郎既济，撰《建中实录》，见称于时。公亦为史官，及出领湖南、江西，奉诏在镇修《宪宗实录》，当时荣之。

　　刘敦儒事亲以孝闻。亲心绪不理，每鞭之见血，则一日悦畅。敦儒常敛衣受杖，曾不变容。宪宗朝旌表门闾。又赵郡李公道枢先夫人卢氏性严，事亦类此。道枢名声已闻，又在班列，宾至门，往往值其受杖。

　　荥阳郑还古，俊才嗜学，性孝友。初家青、齐间，值李师道叛命，扶老亲归洛，与其弟自舁肩舆。晨暮奔追，两肩皆疮。妻柳氏，仆射元公之女，有妇道。弟齐古，好博戏赌钱。还古帑中恣其所用，齐古得之辄尽。还古每出行，必封管?付家人，曰：鈥溋舸�二十九郎，傥博，勿使别取债息，为恶人所陷也。鈥澋芨衅溲裕�为之稍节。有堂弟善?栗，投许昌军为健儿。还古使使召之，自与洗沐，同榻而寝，因致书方镇，求补他职。竟以刚躁喜持论，不容于时。

　　路相随幼孤。其母问：鈥溔晔度旮阜瘢库�澰唬衡�湶皇丁ｂ�澰唬衡�溦�如汝面。鈥澦婧啪�久之，终身不照镜。李卫公慕其淳素笃行，结为亲家，以女适路氏。

　　孙侍郎?在翰林，父为太子詹事，分司东都。?因春时游宴欢，忽念温清，进状乞省观。其词曰：鈥溾�樬毂酸操忖�櫍�孰不瞻父？鈥樂酱缏乙逾�櫍�何以事君？鈥澴阅谕⒕冻觥Ｊ苯猿浦�。至华阴，拜河南尹。

　　宣宗天资友爱，敦睦兄弟。大中元年，作雍和殿于十六宅，数临幸，诸王无少长，悉预坐。乐陈百戏，抵暮而罢。诸王或有疾，斥去戏乐，即其卧内，躬自抚之，忧形于色。

　　宣宗郊天前一日，谒太庙。至宪宗室，捧?而入，涕泗交下。左右观者莫能仰视。

　　宣宗尝出内府钱帛，建报圣寺。大为堂殿，金碧圬墁之丽，近所未有。堂曰介福之堂，宪宗御像在焉。堂之北曰虔思殿，上休憩所也。每由复道至寺。凡进荐于介福者，虽甚微细，必手自题缄。

　　万寿公主，宣宗之女。上在藩时，主尤钟爱。及下嫁，武德禁中旧仪，车舆有白金为饰者，及呈进，上曰：鈥溛曳揭约蠡�天下，宜从近戚始。鈥澞嗣�以铜制。主既行，每进见，上常诲曰：鈥溛耷岽�夫，无干预时事。鈥澯纸涤�?勖励，其末曰：鈥湽段ノ峤洌�当有太平、安乐之祸。汝其勉之！鈥澒适�五年间，戚属缩然，如山东衣冠之法。

　　宣宗时，前进士于琮选尚永福公主，连拜秘书，擢校书郎、右拾遗，赐绯；左补阙、赐紫。事忽中止。丞相上审圣旨，上曰：鈥湸伺�子，朕近与会食，对朕辄折匕箸。性情如此，恐不可为士大夫妻。鈥澭案溺�尚广德公主，亦上次女也。

　　博陵崔倕，缌麻亲三世同爨。贞元已来，言家法者，以倕为首。倕生六子，一为宰相，五为要官。太常卿?，太原尹酆，外壶尚书郎郾，廷尉郇，执金吾鄯，左仆射平章事郸（原注：郾及郓，五知贡举，得士百四十八人）。兄弟亦同居光德里一宅。宣宗尝叹曰：鈥湸薜�家门孝友，可为士族之法矣。鈥澋ΤⅢ粜≌�于别寝，御书赐额曰：德星堂。

　　大中年，丞郎宴席。蒋公伸在座，忽酌一杯，言曰：鈥溩�上有孝于家，忠于国，名重于时者，饮此爵。鈥澲谖薷揖佟＠钚⒐�景让起引饮之，蒋以为然。

　　李尚书?性仁爱，厚于中外亲戚，时推为首。尝为一簿，遍记内外宗族姓名，及其所居郡县，置于左右。历官南曹。牧守及选人相知者赴所任，常阅籍以嘱之。

　　东川韦有翼尚书自判盐铁，镇梓潼，有重名。平生不饮酒，不务欢笑，为家讳鈥溒解�澒室病�

　　王咸少监，旧族之后。少入仕。遭丧，服除数年，不饮食酒肉。后因会聚，人劝勉之，咸捧肉欲?，泪下盈盘，竟不食而离席，一坐为よ怛。后有人传于独狐公者，慕其独行，遂聘其女。

　　崔枢应进士，客居汴半岁，与海贾同止。其人得疾既笃，谓崔曰：鈥満删�见愿，不以外夷见忽。今疾势不起。番人重土殡，脱殁，君能终始之否？鈥澊扌碇�。曰：鈥溎秤幸恢椋�价万缗，得之能蹈火赴水，实至宝也。敢以奉君。鈥澊奘苤�，曰：鈥溛嵋唤�士，巡州邑以自给，奈何忽蓄异宝？鈥澦盼奕耍�置于柩中，瘗于阡陌。后一年，崔游丐亳州，闻番人有自南来寻故夫，并勘珠所在，陈于公府，且言珠必崔秀才所有也。乃于亳来追捕，崔曰：鈥溬务格恫晃�盗所发，珠必无他。鈥澦炱使椎闷渲椤Ｅ嫠�王彦谟奇其节，欲命为幕，崔不肯。明年登第，竟主文柄，有清名。

　　懿宗器度深厚，形貌环玮，仁孝出于天性。郑太后崩，而蔬菜同士人之礼。公卿奉慰，无不感泣。

　　沈颜游钟陵，自章江入剑池，过临川。时天早，水将涸。阻风，泊小渚。获败碑，字存者十七八，乃抚州刺史颜鲁公之文，即临川所沈碑也。其文多载鲁公之德业。

　　李英公为仆射，其姊病，必亲为粥，火燃，辄焚及其髭。姊曰：鈥溒玩�甚多，何为自苦若是？鈥�?曰：鈥溒裎�无人耶。顾姊年与?皆老，欲久为姊粥，复可得乎？鈥�

　　皇甫文备，武后时酷吏。与徐大理有功论狱，诬徐党逆人，奏成其罪，武后特出之。无何，文备为人所告，有功讯之在宽。或曰：鈥湵岁俳�陷公于死，今公反欲出之，何也？鈥澬煸唬衡�湺�所言者私怨，我所守者公法，安可以私害公也。鈥�

　　朱正谏敬则，代著孝义，自宇文周至唐，并令旌表，门标六阙。

　　元鲁山自乳兄子，两乳涯流，能食，其乳方止。

　　长安中争为碑志，若市贾然。大官薨，其门如市，至有喧竞扌?致，不由丧家者。裴均之子求铭于韦相，许缣万匹，贯之曰：鈥溎�饿不苟。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