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芒得骑士》第二部 第08章 杜布亚神甫

　　前文谈到杜布亚的起家行径，这里不消细讲他年轻时的经历。关于他早年的情况，可以从当时的各种回忆录，特别是从无情的圣西门的回忆录中看到。

　　杜布亚的同时代人没有骂他，因为那在当时是不可能的。后来，人们大讲他的坏处，却没有人说到他有什么好处。他和阿尔贝罗尼出身大体相似，但应该说他比对手高明。在对西班牙的长期战争中，药房老板的儿子胜过了花匠的儿子。人们一见到杜布亚就会想到菲加罗，他可能就是菲加罗的原型。不过药房老板的儿子比菲加罗走运得多。他从下房一跃而登厅堂，从厅堂再一跃而入宫廷。

　　他的每一升迁不仅表明是对他个人功绩的奖励，简直是对国家贡献的表彰。照泰勒朗的说法，他不是一步一步爬上去的，而是个平步青云的人物。他最近完成的外交活动简直是一个杰作。他谈成的那项条约对于法国来说，比乌德勒支条约更为有利。奥地利皇帝不仅象菲力浦五世放弃法国王位那样放弃了对西班牙王位的要求，而且还与英国和荷兰结成军事同盟，南击西班牙，北抗瑞典和俄国。

　　这个条约根据非常明智和可靠的理由划定了五、六个欧洲国家的版图，以及事隔一百二十年，经历了那么多战争、革命和动荡，除了一个帝国，至今都还洛守着原来的疆界。

　　摄政王天性温和，不苛求他人。他一直宠爱着这位教育过他和千方百计保护过他的神甫。他看到杜布亚的长处，也不时轻微地责备一番他自身也不免存在的那些毛病。不过，摄政王和杜布亚的毛病是截然不同的。在摄政王身上的是主人性质的毛病和美德，而在杜布亚身上的则是奴才性质的优缺点。摄政王每向神甫施恩总要对他说一遍：鈥湺挪佳牵�杜布亚，别忘了，我不过是送你一件新的仆役礼服。鈥澏挪佳枪匦牡氖嵌魃捅旧恚�而不在乎赏赐的方式，所以每次都作一个猴子样的鬼脸，恬然答道：鈥溛沂悄�的奴仆，殿下，您的恩典给我体面。鈥�

　　杜布亚也确实热爱摄政王，全心全意忠实于他。神甫懂得，是摄政王用强有力的手把他拔出泥潭，要是失去主子的保护，他这个干犯众怒、积怨甚多的人就会不可避免地重新跌下去。因此，杜布亚并非出于畏惧，而是出自内心，注视着一切针对摄政王的密谋暗算。他手下的密探比警察机灵得多。他们借德路唐桑之力打入上层社会，靠菲蓉老太婆帮忙渗入到社会的底层。神甫靠这些密探非止一次地破获密谋案件，而警察局长伐埃路达尚松却还一无所知。

　　摄政王十分重视杜布亚过去和现在对他的效劳，所以总是张开两臂拥抱这位神甫使臣。他一见杜布亚进来，并不摆主子架子，不为省点赏赐而贬低下人的功劳，反而站起身来迎上前去，高兴地招呼说：

　　鈥湺挪佳牵�我最好的朋友！四国同盟条约给路易十五带来的好处比他祖父路易十四所获得的全部胜利都多。鈥�

　　鈥溦�是，殿下，鈥澏挪佳谴鸬溃衡�溎�给了我应有的赞赏。唉，可不是所有的人都这样看呀。鈥�

　　鈥溹蓿�你遇见我母亲没有？她刚从这儿出去。鈥�

　　鈥溎�说着了。我应该对您说，因我胜利完成使命，她真想回头请您马上把我派到中国或波斯去。鈥�

　　鈥溣惺裁窗旆ǎ�我可怜的神甫，鈥澤阏�王大笑地说，鈥溛夷盖装�抱成见。你把她的儿子教育成这样不务正业，她是永远不会饶恕你的。不过，你放心，神甫，我需要你在这儿。鈥�

　　鈥湽�王陛下好吗？鈥澏挪佳锹冻鲆凰勘拔⒌男θ菸实溃�鈥溛易叩氖焙蛩�很虚弱啊。鈥�

　　鈥満芎茫�神甫，非常之好！鈥澤阏�王严肃地答道：鈥湹�愿上帝为了法国的幸福，为了使我们那些诽谤者受到耻辱而保佑他．鈥�

　　鈥湹钕禄瓜笠酝�一样天天见到国王陛下吗？鈥�

　　鈥溛易蛱旒�过国王陛下，还和他谈到你呢。鈥�

　　鈥湴⊙剑∧悄�对他说了什么？鈥�

　　鈥溛叶怨�王陛下说，可能亏了你才保住国王陛下的王位。鈥�

　　鈥湽�王怎么回答？鈥�

　　鈥湽�王怎么回答？他很惊讶，亲爱的，神甫有这么大的作用。鈥�

　　鈥溹蓿�国王陛下大智大慧。维力鲁瓦老儿可在场吗？鈥�

　　鈥溝笸�常一样。鈥�

　　鈥溈蠢床坏貌磺氲钕峦�意，有一天应该打发这个老滑头到法国另一处去见我。他的厚颜无耻叫我厌恶。鈥�

　　鈥湵鸺保�杜布亚，别急。一切都会有个时辰。鈥�

　　鈥湵鸺保�杜布亚，别急。一切都有个时辰。鈥�

　　鈥溛业拇笾鹘讨拔灰驳玫雀鍪背剑库��

　　鈥準前　？墒牵�这又是哪来的梦话？鈥�

　　鈥溍位埃�殿下？说实在的，我可是认真说的。鈥�

　　鈥溝笥⒐�国王信里要求任命你作大主教那样认真鈥︹�︹��

　　鈥湹钕拢�难道您看不出这封信的风格？鈥�

　　鈥準悄�口述给他写的吧，下流胚？鈥�

　　鈥溛铱谑龈�诗人内里科路德路蒂许，是他把信送给国王签字的。鈥�

　　鈥湽�王一句话也没说就签字？鈥�

　　鈥湶唬�他原来反对。他对咱们的诗人说：鈥樔糜⒐�信仰新教的国王干与任命法国天主教大主教的事简直叫人无法想象。摄政王看了我的推荐信会一笑置之的，鈥櫟�路蒂许办这种事比写诗更有才情，他回答说：鈥樕阏�王可能一笑，笑过之后还会答应陛下的请求。鈥�

　　鈥湹�路蒂许胡说八道！鈥�

　　鈥湶唬�殿下，德路蒂许说的是实话。鈥�

　　鈥溎悖�当大主教？！为了向他报复，我真该推荐象你这样的坏蛋去当约克郡的大主教。鈥�

　　鈥溎�这辈子再也找不到象我这样的人了。我心里只有一个人，他鈥︹�︹��

　　鈥溗�是谁？我倒想见见。鈥�

　　鈥溑叮�用不着。他已经有了职务，而且职务很高，拿全世界的大主教都不换。鈥�

　　鈥溦娌灰�脸！鈥�

　　鈥溎�跟谁发火，殿下？鈥�

　　鈥湼�一个想当大主教的混蛋，他甚至还没受过坚信礼。鈥�

　　鈥満眉�了，我马上就领圣餐。鈥�

　　鈥溎阍趺戳欤磕阌植欢�教会的事。鈥�

　　鈥溛匏�谓，找一个懂得教会仪式的什么雅纳老弟，用上一个小时就能教会我这套高深的学问。鈥�

　　鈥溎阏也坏秸庋�的人。鈥�

　　鈥溛乙丫�找到了。鈥�

　　鈥溗�？鈥�

　　鈥溎�的首席忏悔牧师南特郡主教特列桑。鈥�

　　鈥溎阏飧隼匣�头，什么都准备好了。可是你是结过婚的人！鈥�

　　鈥溛沂墙峁�婚的人？鈥�

　　鈥準前。∧训蓝挪佳翘�太鈥︹�︹��

　　鈥湺挪佳翘�太，我不认识此人。鈥�

　　鈥溦娌幌蠡埃�你不会害了她吧？鈥�

　　鈥湹钕拢�您太健忘，才两天前我给了她终身养老金。鈥�

　　鈥溔绻�她证明你不能当大主教呢？鈥�

　　鈥溛也慌拢�她没有任何证件。鈥�

　　鈥溗�会提出结婚证书的副本。鈥�

　　鈥溍挥性�件就不会有副本。鈥�

　　鈥溤�件哪去了？鈥�

　　鈥溁故Ｏ抡飧觯�鈥澏挪佳谴忧�袋里取出一张纸，里面包着一小撮纸灰。

　　鈥湺窆鳎�你倒不怕我送你去服苦役？！鈥�

　　鈥溎�真要送，现在时机正好。我听见警察局长正在客厅里说话。鈥�

　　鈥溗�召他来的？鈥�

　　鈥溛摇ｂ��

　　鈥湼墒裁矗库��

　　鈥湼�他申诉。鈥�

　　鈥溛�什么？鈥�

　　鈥溎�马上就会知道。好，一切说定了，我接受大主教的职位。鈥�

　　鈥溎懔�教区都挑好了吧？鈥�

　　鈥湹比唬�我要坎布雷。鈥�

　　鈥溂�鬼，你倒会挑肥缺！鈥�

　　鈥溕系郾Ｓ樱�问题不在收入多寡，殿下，我看重的是代替费尼龙①的荣誉。鈥�

　　鈥溦饷此担�你是要给我们来一个新的泰莱马克②了。鈥�

　　鈥溔绻�您能向我指出全国有一个彼涅洛帕③的话。鈥�

　　鈥溑叮�提到彼涅洛帕，你可知道德。沙布朗夫人鈥︹�︹��

　　鈥溛胰�知道了。鈥�

　　鈥溤趺矗�神甫，你的警察仍然掌握着一切情况？鈥�

　　鈥溎�应该想得到的，殿下，鈥澤窀�回答后便伸手拉铃。铃声一响，仆人走进摄政王的办公室。

　　鈥溄芯�察局长先生进来，鈥澏挪佳欠愿赖馈�

　　①费尼龙（1651－1715）：是法国作家兼教育家。自1693年任法国科学院院士。

　　②泰莱马克是荷马史诗《奥德赛》中奥德修斯的儿子。

　　③彼涅洛帕是荷马史诗中《奥德赛》中奥德修斯的妻子。丈夫外出二十年杳无音信．虽有多人向她求婚，但她忠贞不贰，决心等待丈夫归来。

　　鈥溕窀Γ�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在这里发号施令起来？鈥�

　　鈥溦馐俏�了您的利益，殿下。请允许我办事吧。鈥�

　　鈥溎惆彀桑�鈥澤阏�王说，鈥湺杂诟沾庸�外回来的人可以容忍一点。鈥�

　　伐埃路达尚松走进办公室。他那副尊容完全可以和杜布亚媲美，虽然两人长得一点也不相象。他身材高大，肥胖臃肿，戴着跟他肥胖身躯十分相称的一副硕大的假发，长着一双浓密的眉毛。伐埃路达尚松的外貌太丑陋了，孩子们初次见到他都以为是魔鬼。但是，谁也不否认他在耍弄阴谋方面的心机和能力。简单点说，只要夜里没有什么桃色奇遇的引诱，伐埃路达尚松倒还能忠实地履行职责。

　　鈥溇�察局长先生，鈥澏挪佳遣坏却锷兴砂凑障肮咝型昀窬退担衡�湹钕率裁炊疾宦魑遥�他派人找您来是要我问您，他昨夜出宫时穿的是什么衣服，在谁家呆了一个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什么时候从那家出来的。我如果不是刚从伦敦回来就用不着问您了。可是，我昨天晚上还坐在从加来回来的马车上，所以您一定明自，我什么也不知道。鈥�

　　鈥準裁矗库�澊锷兴晌剩�他觉出了这一连串的问题里面藏着什么圈套，鈥溎训雷蛱焱砩戏⑸�了什么非常的事情？我没接到任何报告呀。不管怎样，我希望殿下没遇见什么不愉快的事吧？鈥�

　　鈥溕系郾Ｓ樱�没有，没有！如果不算殿下身穿近卫军服，在德路沙布朗夫人家度过一个晚上之后出来时差一点被人劫走的话。鈥�

　　鈥溄僮撸库�澊锷兴山辛艘簧�，脸变得刷白。同时，摄政王也不禁吃惊得叫起来，鈥湶钜坏惚唤僮撸渴撬�？鈥�

　　鈥溦庹�是我们所不知道的。警察局长先生，您应该知道啊。鈥�

　　鈥溎�听我说，神甫先生，鈥澗�察局长严肃地说，鈥溔绻�您讲的关于殿下的情况属实，那确实是一件严重的事情，连您都知道了，而我倒什么也没听说，这是我的失职。不过，捕捉罪犯和处以应得之罪还来得及。鈥�

　　鈥湶还�，这件事用不着小题大作，鈥澤阏�王指出，鈥湶还�是几个喝醉酒的军官在街上胡闹，把我当成是同伴想开开玩笑罢了。鈥�

　　鈥湶唬�殿下，这是一次千真万确的密谋活动，那根线从保罗－卢雅尔宫通过军火库街连着西班牙大使馆呢！鈥�

　　鈥溎阌掷凑庖惶祝�杜布亚。鈥�

　　鈥溛一挂�不断地说，殿下。鈥�

　　鈥溎悄�呢，达尚松先生，您有什么看法？鈥�

　　鈥湹腥耸鞘裁词露几傻贸隼吹模�但是不管他们怎样狡诈，我们也能破获他们的阴谋诡计。我向您保证！鈥澱馐泵糯蚩�了，仆人报告杜孟公爵驾到。他是来参加国务会议的。杜孟公爵是王族贵胄，可以不经通报就进见摄政王。他怯生生地走进办公室，斜眼看了看三个谈话的人，似乎在竭力猜测他进来以前谈话的内容。

　　摄政王看出他的想法，遂说：

　　鈥溎�好，堂兄弟。听我说，这两个坏家伙刚才正在告您的状，说你参加了反对我的阴谋。鈥�

　　杜孟吓得面如土色，两腿发软，扶住时刻不离的手杖。

　　鈥溛蚁Ｍ�，先生，鈥澦�强作镇定地说，鈥溎�不至于相信这种谣言吧。鈥�

　　鈥溑叮�我的天，当然不！鈥澤阏�王漫不经心地答道，鈥溈墒怯惺裁窗旆ǎ课沂呛土礁鐾绻痰募一锎蚪坏溃�他们硬是叫我相信总有一天您会撞在他们手里的。我一点也不相信。不过，我是个实心眼的人，还是劝您对他们当心点，他们很有办法呢，我敢向您担保。鈥�

　　杜孟公爵费劲地松开嘴唇，为了说几句无关紧要的话。但是门又开了，仆役通报：布尔戈尼公爵、德路孔代亲王、德路圣西门公爵、国王近卫队长德路吉希公爵、财政委员会主席德路诺埃公爵、军需总监当唐公爵、外交委员会主席迪克塞尔元帅、德路特吕阿神甫、德路拉路弗里利埃侯爵、戴菲阿侯爵、德路拉路福斯公爵、德路托尔西侯爵，以及德路维力普瓦、德路艾斯脱莱、德路维拉尔与德路贝戎等四位元帅驾到。

　　这些要员是被召来讨论杜布亚从伦敦带回的四国条约的。这个条约对于本书的故事无关紧要，我想暂且放下保罗－卢雅尔宫的豪华办公室不谈，回过头来再看看失时街上那间简陋的阁楼，谅读者是不会见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