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墙术

　　星期天，我正坐在床边看书。桌上，城堡形转笔刀里传出“呜呜”的小火车声，小糊涂神儿平伸着双臂，嘴里发出“呜呜”声，学着火车行驶的样子跑出来，他后面，水果列车也吼叫着跟着开出来。小火车上坐着异想天开豆。

　　我惊奇地看着他们，问：“小糊涂神儿，你又想玩什么花样?”

　　小糊涂神儿兴高采烈地说：“你看看就知道了。”他带着小火车在地上转了一圈，然后直朝对面墙壁开去。

　　我提醒他说：“小心，要撞墙了。”使我吃惊的是，小糊涂神儿带着水果列车竟开进了墙壁。

　　我说：“水果列车能开进墙壁，这我可是第一次看到。”

　　“呜呜呜”，小糊涂神儿又带着水果列车从墙壁里开出来。小糊涂神儿兴奋地对我说：“以后，你可以看到很多次，因为我们在练习穿墙术。”

　　小糊涂神儿带着水果列车在墙里墙外穿来穿去，进出自如。我呆呆地看着，试探地问：“我要是学会穿墙术，也可以随便穿过任何墙壁?”

　　小糊涂神儿大大咧咧地说：“当然，只要我一念穿墙咒语，再念你的名字，你就可以穿过墙壁。只是，你不要利用它去偷东西。”

　　我说：“我当然不会。问题是，你一念咒语，我真的可以穿过墙去?”

　　小糊涂神儿大大咧咧地说：“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好了。”

　　我犹豫地说：“那我把你带在身上，咱们试试。”

　　小糊涂神儿跳进我的口袋里，说：“你准备好了没有?我要带你穿墙了。”

　　我忙嘱咐他说：“可别穿左边的墙，左边是楼外，要是掉下去非摔死不可。”

　　小糊涂神儿望着我说：“我连这都不知道?我哪儿能那么糊涂啊?”

　　瞧，听他那口气，好像他从来没糊涂过似的。

　　我听小糊涂神儿口中念念有词，可他念的是什么，我一点儿也听不清楚。

　　“快穿墙啊。我都念了半天咒语了。”小糊涂神儿催促我。

　　我望着面前的墙壁，犹豫着。要是他的咒语不灵，我的头撞在坚硬的墙壁上，可够我一呛。而小糊涂神儿的咒语又是经常不灵的。我站在那儿，拿不定主意。“啊呀，你还犹豫什么?大不了头上撞个包就是了。快穿啊!”小糊涂神儿又一次催促。

　　你看他说得多轻松，反正头上撞包又不是他。不过，我想了想，还是决定试一试。我是个男子汉，不能叫小糊涂神儿瞧不起。我在他心目中还是满高大的，我不能有损我的形象。

　　我闭着眼睛往墙里一走，哇!我真的一下子穿过了墙壁，到了墙壁的另一边的邻居李奶奶的家。

　　李奶奶正在做针线活儿。从墙那边过来的我突然出现在她身后。

　　李奶奶一回头，吓了一大跳：“乔宝，你从哪儿进来的?”

　　我很尴尬：“李奶奶，我……”

　　李奶奶说：“我的屋门是锁着的呀?”她转过头去看门，我趁机转身又往墙里穿，从我口袋里探出头来的小糊涂神儿赶快念穿墙术咒语。我一下子穿过了墙壁。奇怪的是，李奶奶竟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穿过了墙壁，到了我的房间里。

　　这小糊涂神儿，咒语念过了头了，把李奶奶也带过来了。李奶奶吃惊地问：“咦?我怎么到你家来了?”

　　我只好装傻充愣：“是啊，我，我也很奇怪呀。”

　　李奶奶嘟哝着：“奇怪，真奇怪。一定是撞见鬼了。”她慌里慌张走出了房间。

　　小糊涂神儿从我口袋里探出头来说：“不对。我应该告诉她，她撞见的不是鬼，是神，是小糊涂神儿。”

　　我忙制止他说：“得了吧，你别添乱了。”

　　我问小糊涂神儿：“怎么搞的?我一穿墙，怎么李奶奶也跟着穿过墙了?”

　　小糊涂神儿指着我说：“这件糊涂事是你干的。”

　　我说：“别瞎说了，怎么是我干的呢?”

　　小糊涂神儿一本正经地说：“因为我念穿墙术咒语时，你叫了李奶奶，所以李奶奶也就跟着穿过墙来了。”

　　我吃惊地问：“你念咒语时，我念几个人的名字，你都能让他们穿过墙?”

　　小糊涂神儿认真地想了想：“超过一万个人恐怕不行，因为没有那么大的墙。”

　　我说：“我看你是在吹牛。”

　　小糊涂神儿说：“你不相信，可以试试。”

　　我对他说：“那别在我家试了，咱们到外面去吧。”

　　在街上，小糊涂神儿在我口袋里念着穿墙术咒语，我在路边的墙里穿来穿去地往前走。

　　我从来没这么走过路。我没想到穿墙术会这么容易，我得意扬扬地哼着歌。

　　我看着路边的一棵粗树，说：“我们穿过这棵树试试。”于是，我很容易地穿过了树。

　　我看着停在路边的一辆汽车，问：“穿过汽车也行吧?”小糊涂神儿回答：“没问题。”于是，我轻而易举地穿过了小汽车。

　　路边有个邮筒。小糊涂神儿对我说：“从邮筒穿过去，你可以拿里面的信。”我说：“得了吧，私看别人信是犯法的。”

　　前面路边有一排垃圾桶。我想赶快绕过去，我怕他让我钻垃圾桶。可是小糊涂神儿的眼睛很尖。他叫：“快钻啊，为什么绕过去?”我说：“垃圾桶多脏啊。”我只顾说，不由自主地撞到垃圾桶上。我一下子就穿过了垃圾桶。我脸上身上沾了许多灰尘，脏兮兮的，还带着一股臭鱼烂虾味。

　　我正要埋怨小糊涂神儿，突然有人叫：“乔宝，你又在捣什么鬼?”是我们班的赵全力和李军。

　　我说：“我没捣鬼。”

　　赵全力说：“我可看见你从垃圾桶里钻出来了。”

　　这时小糊涂神儿从我口袋里探出头笑嘻嘻地说：“不是钻出来的，是穿过来的。我们在玩穿墙术。”

　　“嘿，这个小人在这儿。”赵全力和李军立刻对小糊涂神儿大感兴趣。我忙转移他们的视线，我说：“你们听着，只要我说出你们的名字，就可以跟着我穿过墙壁。”

　　“真的?”赵全力和李军大为惊喜。

　　“还得有我念咒语才行。”小糊涂神儿的话还没说完，我已把他的头按回我的口袋里。我小声嘱咐他说：“注意，别暴露你的身份。”

　　小糊涂神儿很机灵，他果然不再作声了。

　　我对赵全力、李军说：“你们紧跟着我，现在穿墙开始。”

　　我首先带他俩穿过的是垃圾桶。既然想学穿墙术，就得吃点儿苦。别光我一个人闻臭垃圾味。

　　我在最前面，他俩一个接一个跟在我后面，穿进垃圾桶。

　　我们从垃圾桶另一端出来，个个都灰尘满面。但他俩笑得合不拢嘴说：“真的能穿墙，太棒了。”我得意地说：“不骗你们吧?”

　　我带他们在墙壁间穿来穿去，兴高采烈地往前走。我仿佛觉得自己也好像是半个神仙了。

　　我们想叫街上的人也吃吃惊。我们时而排着横队，一齐从墙壁里走出来，令胡同里走路的行人目瞪口呆。但行人还来不及出声，我们又大模大样进入了胡同的另一面墙壁。

　　我们来到美术展览馆门口。这里好像正准备举办雕塑展览的剪彩，聚集着许多人。

　　赵全力说：“咱们到美术馆里去看看。”

　　我说：“行啊。不过要买票。”

　　李军说：“我们直接穿墙进去，还买什么门票啊?”

　　小糊涂神儿从我口袋里探出头来说：“对呀，还买什么票呀?我念咒语就行。”

　　赵全力连连点头说：“瞧，这小人都说不用买票了。”

　　我无话可说了。于是，我们绕到美术馆侧面的一条小胡同里，一齐穿过墙壁，进到美术馆里。

　　我们从墙壁穿过来，进到一个展厅。展厅里还没有人。我们是头一批参观者。

　　我说：“展览还没开始呢。”

　　赵全力说：“那我们先在这里穿墙壁玩。”

　　李军也说：“穿墙壁比看展览有意思。”

　　看来他们对看展览没多大兴趣。我也是如此。于是，我们就排成一横排，小糊涂神儿在我口袋念着穿墙术咒语，我们从一个展厅穿墙到另一个展厅，穿越到第三个展厅，我的脸险些撞在一个猫的雕塑上。

　　这猫的雕塑实在太像真的了，吓了我一跳。我忍不住叫：“猫，猫。一只猫。”

　　我这一喊可不要紧，小糊涂神儿慌乱中念错了咒语，我们全被卡在墙中间了，我们的头从第四个展厅的墙壁上露出来，可我们的屁股却还留在第三个展厅的墙壁上。

　　李军说：“糟糕，我们被卡在墙中间了。”

　　我说：“小糊涂神儿，快念穿墙术咒语。”

　　小糊涂神儿胡乱念：“芝麻穿墙，萝卜穿墙，巧克力穿墙。坏了，我刚才让你猛地一吓，把咒语忘了。”

　　我说：“这下糟了，我们全出不去了。”

　　赵全力说：“好像有人来了。”

　　我说：“大家都别动，咱们先装成雕塑。”

　　果然，一阵脚步声，一些观众来到了第四个展厅。

　　一个妇女看着我们说：“瞧，墙壁上伸出许多小孩的脑袋。”

　　—个男人说：“你懂什么，这叫壁挂，有人在墙壁上挂鹿角或者海龟壳作装饰品，这叫壁挂艺术。”

　　妇女指着我说：“可这些脑袋怎么像真人的?”

　　男人说：“假的能让你看成真的，这才说明人家艺术性高呢。”他说着还摸了我的头一下。

　　我一动不动，像个真正的雕塑。我听那男人说：“不知道这些壁挂是用什么材料作成的，挺软和。”

　　我心想：“没法儿不软，都是真的。”

　　那个男人真讨厌，挨着个儿用指头弹我们的脑袋，直弹得发出“梆梆”声。

　　我差点就要向他喊出：“乱动展品，罚款。”

　　我们的屁股从另一边的墙壁里露出来，也许它们挺像一排靠墙的小凳子。因为我听见隔壁的房间有几个小孩叫：“这小凳子形状做得真好玩。”

　　接着，我们的屁股被人坐上了。还在上面使劲蹦。让我们难受得直龇牙咧嘴。

　　我苦着脸问：“小糊涂神儿，你的咒语想起来了吗?”

　　小糊涂神儿还在说：“茄子穿墙，土豆穿墙，辣椒穿墙，巧克力穿墙，芝麻穿墙。”

　　我提醒他：“巧克力和芝麻你早说过了，怎么又说?你真是糊涂虫。”

　　小糊涂神儿大叫一声：“哇，糊涂虫，就是这个，你替我想出来了。”

　　小糊涂神儿用足力气，拼命叫喊：“糊涂虫穿墙，墙墙墙墙墙墙墙……”他一定喊得过了头。

　　我们的身体像箭一样飞出去，穿过层层墙壁，最后落到一片草地上。

　　在小糊涂神儿头顶上空，我看见几个像是玻璃做成的字：“糊涂虫穿墙”，在空中破碎，散落下来，消失了。

　　小糊涂神儿伤心地叫：“啊，我的穿墙咒语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