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谦益卖画
满口京腔的书生兴之所至地踱进聚珍斋,在一幅《叫哥哥》的立轴前谛视良久,然后将折扇一收,点头说好画啊。
仆人就把头伸过来,半晌撇撇嘴说此画用墨设色确有可观之处,然而满幅均为茶豆,题名《叫哥哥》恐有不当吧?
书生笑笑,指着一片茶豆叶道:此叶背面有双翎逸出,细如游丝,俊拔有致,非叫哥哥而何物?依我之见,此必是一只善斗的雄物;你再看看那片叶下,双翎柔媚有余威猛不足,必是带仔的雌物。
仆从叹服。聚珍斋主人陈鹄亭就捧过一壶茶递给书生说先生真是好眼力呀,实不相瞒,此画乃吾淮画师刘谦益所作,不可多得呀。
仆从就狐疑说既是丹青妙手,为何所绘叫哥哥皆藏头缩尾,不欲令人窥其全貌?
陈鹄亭说客官肯定不是本地人吧,刘先生早年绘叫哥哥确是穷其形尽其相的,奈何下笔过于传神,张挂于墙屡有群鸡奋起击啄,多为损坏,本邑字画古玩店再不敢受。先生家徒四壁,唯以画资为生,没计奈何,只好想出这个折中的法儿。
正说话间,忽然门外一片喧腾,陈鹄亭侧目而视,见一仆人进来禀告道:老爷,门外有一推车汉子无端踩死您养的鸡。
陈鹄亭点点头,慢慢踱到门外。推车的是个瘦瘦的中年人,弯弯曲曲的辫子蓬松地垂拢在脑后。见了陈鹄亭便扑通跪在地上道:老爷恕罪,都怨小的没长眼睛,光顾着躲闪行人,没提防踩死了您的鸡。
陈鹄亭笑了笑说,哪能都怨你呢,也怪咱的鸡,偏往你的脚底钻。该死呀。推车汉子磕头道:老爷开恩,小人赔您这只鸡得了。
陈鹄亭又笑着说,我这只鸡可是预备养足九斤送给府台大人的,府台大人就爱吃“九斤黄”。
书生就朝陈鹄亭拱拱手说算了吧,您这鸡也就二斤重,推车的又是穷汉,好歹让他赔点算了。
陈鹄亭回头望望书生,没说话,捧起茶壶吮了一口。
人群中忽然走出身着儒衫的刘谦益,笑呵呵地拍着推车汉子的肩膀说穷汉呀,遇着鹄亭先生真是你的造化啊,九斤鸡充其量亦不过三百文钱。如若让府台大人审理此案,府台大人定会说这只鸡是鹄亭先生留作下蛋用的,穷汉你可就一辈子也赔不完了。
陈鹄亭尴尬地笑笑说,刘先生话虽不中听,然而颇有道理。穷汉呀,我看你也拿不出三百文钱,刘先生可是咱江南三大读书种子之首,人品才学堪称表率,穷汉你不如向刘先生借点。
唉,刘谦益叹口气说,秀才我和这穷汉一样身无分文呀。于是径自走到书生跟前说先生若能为这穷汉施舍三百文钱,学生我愿意为您绘一幅《叫哥哥》全图。
书生摇摇扇子说道,谦益先生大作我已拜读,区区三百文就能买到一幅,看来我是讨了大便宜了。随即命仆从从褡裢里取出三百文钱递给陈鹊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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