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泽贤治童话精选》要求特别多的餐厅
两个年轻的绅士,从头到脚一身英国士兵的装束,肩上扛着亮晶晶的猎枪,身后跟着两只白熊一般大的猎狗,走在深山小径,踏着沙沙作响的落叶,边走边谈着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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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已经走进相当深邃的山中。这深山老林,即使是那个为绅士们当向导的打猎专家,也在一不小心中与绅士们走散了。
而且,又因为深邃得令人感到毛骨悚然,两只像白熊一般大的猎狗,竟然同时昏厥倒地,在地面上呜呜哀叫了一会,然后口吐白沫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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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开口的绅士,脸色稍稍转为苍白地凝视着另一个绅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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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们根本不知道该走哪个方向才能回去。
这时刮起一阵飓风,树叶和杂草被刮得沙沙作响,树木也轰隆轰隆喧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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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绅士在沙沙作响的芒草丛中,你一句我一句的。
然后无意间回头一看,竟发现身后有一栋华丽的西式建筑。玄关前挂着一个招牌:
「RESTAURANT 西餐餐厅:WILDCAT HOUSE 山猫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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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来到玄关前。玄关是用白色瓷砖砌成的,相当富丽堂皇。
入口处是一扇玻璃双扇门,门上用烫金字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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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顿时笑逐颜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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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推门而入。进口处是一道走廊。玻璃窗背面又有烫金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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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顺着走廊往前走,眼前又出现一扇涂着淡蓝色油漆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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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正要推门而入时,发现门上有黄色字体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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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边说边推开门,然后发现门背面又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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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伤脑筋的是,眼前又出现一扇门。门边挂着一面镜子,镜子下摆着一把长柄毛刷。
门上用红色字体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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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两人遵照吩咐,梳理了头发,并把鞋上的污泥抹净。
然后呢?万万没想到刚把刷子放回原处,刷子竟逐渐变成透明,最后竟消失了。
再来是一阵飓风飕飕地刮进房里。
两人大吃一惊,互相倚偎着,赶忙打开门,闪进下一个房间。他们现在只想快快吃点热腾腾的饭菜,恢复一下体力,否则真不知又会出现什么怪名堂。
岂知门里边又出现奇怪的一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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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细一瞧,身边果然有一个黑色的柜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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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拿下枪支,解下皮腰带,放在柜台上。
然后又出现一扇黑门,门上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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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把大衣和帽子挂在墙上的钉子上,脱下鞋子,光着脚啪嗒啪嗒地走进门里。
门背面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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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边,有个涂着黑漆的厚重保险柜,保险柜的门被打开着。旁边还放着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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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摘下眼镜,取下袖扣,全部放进金库,然后锁上钥匙。
走了一会,前面又出现一扇门,门前摆着一个玻璃缸。门上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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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仔细一看,玻璃缸里果然盛满着奶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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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忙着把缸里的奶油涂抹在脸上、手上,又脱下袜子,在脚上抹了奶油。可是缸里的奶油仍没用光,只好假装涂抹在脸上而偷偷吃掉。
然后再匆匆推开门进入。门里边又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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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边另有一瓶小小的奶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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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眼前又出现一扇门,门上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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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十五分钟就能吃了。
马上就能吃了。
赶快在您的头上撒上金瓶中的香水。鈥
门前果然搁着一瓶金光闪闪的香水。
两人赶紧拿起香水瓶往头上撒。
岂知,这香水的味道闻起来竟像是食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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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推门而入。门背面有一行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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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最后一项要求。麻烦请在全身涂抹上罐里的盐。鈥
果然,眼前有一只雅致的青陶盐罐。只是这最后一项要求,却也让两人大吃一惊,彼此呆呆望着各自涂抹着奶油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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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到此,他全身已哆哆嗦嗦抖颤个不停,无法再讲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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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也全身哆哆嗦嗦抖颤个不停,无法再讲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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绅士之一哆哆嗦嗦地想拉开身后的门,岂知,门竟纹风不动。
走廊尽头还有一扇门,门上有两个很大的钥匙孔,和各被刻成一对银色刀叉的图案。
门上另有一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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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一切准备就绪。
请进,马上就要开饭了。鈥
不仅如此,钥匙孔还露出两个青色眼睛,骨碌地打着转,正在窥视外面。
鈥樛--!鈥櫠叨哙锣隆
鈥樛--!鈥櫠叨哙锣隆
两人吓得抱头大哭。
这时门内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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鈥樢灰兴墙矗拷邪山邪桑∥--,客人啊,来坐啊,来坐啊!赶快来啊!盘子都洗好了,青菜也用盐巴揉搓好了,就等你们进来和青菜拌一拌,再盛到雪白的盘子上啦。赶快进来啊!鈥
鈥樜--!来坐啊!来坐啊!如果你们不喜欢凉拌沙拉,我们也可以起火换个油炸的。总之,赶快进来啊!鈥
两位绅士早已吓得魂不附体,一张脸颤抖得像被揉皱的面纸,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全身哆哆嗦嗦,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门里响起了几声轻微的吃吃笑声,继而响起叫喊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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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只会一直哭,一直哭,一直哭。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汪汪的狗吠声。原来是那两只白熊般的大狗破门而入。
钥匙孔内的眼睛,一忽儿就消失了。两只狗呜呜低吼着在房间内绕圈子,然后又汪地大叫一声,再冲向另一扇门。门鈥溑锯澋匾簧怀蹇街还芬涣镅痰爻褰拍凇
门那一边漆黑一片,只听见里面传来一阵鈥溸--嗷--咕噜咕噜--鈥澋纳簟T偈且徽笊成匙飨焐
突然,房间像烟雾般消失无踪。一看,两人竟然站在草丛中,冻得全身发抖。
再四下一看,原来上衣、鞋子、钱包、领带别针,东一件西一个,不是挂在树枝上,就是散落在树根上。风,飕飕吹起,枯草沙沙作响,树叶哗哗喧闹,树干隆隆吵杂。
两只狗又呜呜低吼着跑回来。
然后身后传来大喊声:
鈥樝壬∠壬♀
两人立即振奋起来,大声回喊着:
鈥樜--!喂--!我们在这里!在这里!鈥
戴着斗笠的向导猎人,唰唰拨开草丛走了过来。
两人总算安下心。
他们吃过猎人带来的饭团后,又在途中花了十元买了野鸟,才回东京。
但是,即使回到东京,泡了热澡,他们那被吓得发皱的脸,却永远也不会恢复原状了。
鈥斺1921年11月鈥斺
译注:大正时代末期的十元,可以买一百瓶牛奶、四百个面包、一百碗咖哩饭、一或二个棒球手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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