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奴》第十七章 长成英俊少年

　　徐娘和老毛一窝孵化出四只小鹩哥，三只不幸夭折，只剩下水晶球了，因此加倍疼爱，饲养得格外好。这从食谱改变就可以看得出来。原先抚养四只小鹩哥时，四张嘴向父母讨吃的，求大于供，食物紧张，所以有什么吃什么，浆果、野黍、谷米、小虫、蚂蚱，有时老毛和徐娘还会在食物匮乏时来捡取我倒掉的馊饭，喂四只几乎是永远也填不满的肚皮。现在只剩一只小鹩哥了，只有一张嘴向父母讨吃的，供大于求，食物丰裕，当然不会再来捡取我扔掉的馊饭，喂食变得讲究起来。酸溜溜的浆果和普通小虫不再往水晶球嘴里塞，专门去捉一种名叫鈥溨袂�鈥澋某孀永锤�水晶球吃。

　　顾名思义，鈥溨袂�鈥澥且恢旨纳�在腐烂野竹里的蠕虫，又称鈥溨裼尖�潱�数量很少，即使找到滋生鈥溨袂�鈥澋睦弥褡樱�那些蠕虫都藏在空心竹竿里头，通气孔极小，像鹩哥这样的鸟喙，是无法通过通气孔将 鈥溨袂�鈥澋鸪隼吹模�只有用嘴喙慢慢将通气孔啄开，起码要啄出衬衫纽扣这么大的洞眼来，才能取食到这些鈥溨袂�鈥潯Ｐ⌒〉酿痈纾�就凭一张嘴，要在坚硬的野竹子上啄出一个洞来，谈何容易啊。可我一连观察了半个月，发现小雄鸟水晶球每天都可以吃到鈥溨袂�鈥潱�有时一顿要吃掉二三十条鈥溨袂�鈥潯：苣严胂罄厦�和徐娘是花了多少力气才弄到这些鈥溨袂�鈥澋摹Ｎ易⒁獾揭桓鱿附冢�雄鹩哥老毛的嘴喙本来是尖锥形的，现在嘴壳尖尖磨成圆锥形的了。

　　鈥溨袂�鈥澃装着峙郑�味道鲜美，营养丰富，入口即化，易于消化，属于高蛋白低脂肪含有各种微量元素的保健食品，是鹩哥最最爱吃也是最最适合鹩哥吃的食物，或者可以称为高级补品。鹩哥吃鈥溨袂�鈥潱�犹如人类吃甲鱼吃牛鞭吃狗宝吃鸽子吃人参吃枸杞吃鹿茸吃阿胶吃藏红花吃蜂皇浆吃冬虫夏草。把这些东西当饭吃，当然能促进发育，迅速增强体质。很快，小雄鸟水晶球便长大了整整一圈，站立在枝头，与成年鹩哥差不多一般大了。

　　老毛和徐娘在安全方面也采取了一些新方法，不再吆喝小家伙跨出巢来预习飞翔，就让水晶球站在元宝状鸟巢里，扇摇翅膀锻炼身体。好在只有一只小鹩哥，元宝状鸟巢倒也有足够的空间供水晶球预习飞翔。当帅郎和贵夫人外出觅食，小雄鸟水晶球躲在元宝状鸟巢内预习飞翔，老毛和徐娘便双双来到盆形雕巢，共同看护两只顽劣幼雕。它们害怕再发生幼雕坠树事件，不得不更加小心谨慎了。

　　幼雕武大和幼雕丸小，也许是长大了懂事了，也许是吸取了上次不慎从大青树上坠落下来的教训，变得不怎么淘气了。虽然也经常会为了食物而互相殴斗，却不像过去那么莽撞那么粗鲁了，厮打起来有所节制，你啄我一口，我撕你一爪，你喝我一声，我骂你一句，便各自收兵，不再将战争无限升级。它们的脑袋似乎也有点开窍了，学会选择合适的殴斗场所，站立枝头预习飞翔时，尽量避免发生摩擦，就是闹了矛盾，也会小心翼翼先退到盆形雕巢去，在安全的巢内开战，进行名副其实的窝里斗。更多的时候，它们彼此保持一定距离，互不理睬，当然也就互不侵犯，默默眺望天边的云彩，半天都不叫唤一声。

　　教课书上说过，蛇雕生性孤独，除配偶外，极少与其他同类交往。看来，武大和丸小正趋于成熟，开始显现大型猛禽孤傲自尊的风范。

　　老毛和徐娘获得了一段宁静的日子。

　　二十多天后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帅郎和贵夫人外出觅食，武大和丸小蹲在盆形雕巢里打盹，老毛和徐娘在枝丫上梳理自己的翅膀，我躺在石坑里看一本名叫《雁鹅与劳伦兹》的动物学著作。就在这时，我听见徐娘发出一声欢叫，叫得很兴奋，就像一个穷苦的农民突然一锄头从地里挖出一块金砖一样。我坐起来抓起望远镜看去，哦，是小雄鸟水晶球从元宝状鸟巢走了出来，停栖在大青树横杆边缘的一根细枝上。

　　由于老毛和徐娘采取颇为严密的防范措施，让水晶球留在元宝状鸟巢里预习飞翔，而元宝状鸟巢又建筑在枝繁叶茂的树丫上，有点遮挡我的观察视线，因此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只能透过被风吹动的树叶，若隐若现望见水晶球在鸟巢内扇摇翅膀。自打发生两只幼雕坠树事件，已快过去一个月了，我还是头一次看见水晶球跨出鸟巢站立枝条，当然也是头一次从正面清晰地观察到水晶球。

　　小家伙长大了，再叫它小雄鸟水晶球已经完全不合适了，应当改名叫大雄鸟水晶球。它的身体比站立在它身边的徐娘大得多，比老毛也大了半圈，用高大强壮来形容一点也不夸张。嘴喙淡褐色，上嘴壳隆起一条清晰的弧线，表明体质优秀，内脏发育良好，没有什么疾病。脑袋后部的肉垂薄而小，色泽金黄，犹如挂着两片黄金耳坠。鹩哥脑后部的肉垂非常重要，从面相学上来说，其重要性不亚于人的天庭，鹩哥脑后部的肉垂越薄，接受能力越强，肉垂越小，反应越灵敏动作也越协调，肉垂色泽越亮，头脑越聪明适应能力也越强。它的体毛整洁清爽，翼羽完全覆盖身体，还遮住半截尾羽，毫无疑问，已具备很强的飞行能力，五六级山风吹不倒，七八个响雷也难轰。背羽为罕见的紫蓝色，在阳光下闪耀着贵金属光泽，证明身上没有任何皮肤病，也很少长寄生虫。尾翼长而密，平衡能力极强，可以想象，当它展翅飞上蓝天，能轻松地利用高山气流做出高难度飞行动作。脚爪有力，腿部肌肉发达，指甲尖利如刃，充分展示雄性丰采。

　　好一只鹩哥中的上品，好一个英俊少年！

　　徐娘站在水晶球旁边，侧转脸，上下左右瞧个不停，眼睛一派欣喜，嘴里发出悦耳的啁啾，给我的感觉，就像是饱经磨难的修女站在圣坛前大声唱赞美诗。

　　老毛站在水晶球另一边，也侧转脸，前后左右瞧个不停，目光充满自豪，嘴里吐出一串惊叹号般的鸣叫，给我的感觉，像是挥洒汗水倾注心血的艺术家，在欣赏自己的得意之作。

　　它们吃了这么多苦，它们遭了这么多罪，但我相信，站在即将成才的水晶球面前，它们付出的全部辛劳已经得到足额补偿。

　　一阵山风吹来，唧哩啾，唧哩啾，水晶球迎风而立，兴奋得摇扇翅膀，吐出一串叫声。声音清脆悦耳，空谷鸟鸣，随风飘荡，传得很远很远。它的翅膀强健有力，扇摇的动作娴熟自如。崭新的翼羽蓄满风，年轻的心激荡跳动。随着翅膀有节奏地拍打摇动，它的身体变得轻盈，产生一股向上的浮力，跃跃欲上。它的双爪还紧紧抓着枝条，身体升腾起伏，枝叶被摇得哗拉哗啦响。我相信，水晶球已完全具备飞行能力，只要松开双爪，就会翱翔蓝天。

　　我有一种预感，要不了几天，水晶球就会飞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