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溪边》第9章 蝗虫天

　　梅溪边那一丛丛野梅已经熟了。梅树很矮，也长得很密，小枝丫长得很散乱，上面挂满了皮薄多汁的梅子。梅树丛周围的空气香甜醉人，昆虫飞舞的翅膀发出嗡嗡的声响。

　　爸在耕作小溪对岸所有的土地，在此之前他就把地上的草都割掉了。早在太阳升起之前，当罗兰把斑斑赶到大灰石那儿和牛群会合时，皮皮和亮亮已经不在牛棚里了。爸早给它们套上犁耕地去了。

　　罗兰和玛丽把早餐的碗盘洗完以后，就提着铁皮桶去摘梅子。站在屋顶上，她们能看见爸在犁地。两头牛、犁和爸正沿着草原上一处弧形的地面缓慢移动着。他们看起来实在是太小了，犁耕过的地方会升起一缕很细的灰尘。

　　每一天，被犁出的像天鹅绒般细滑的、深褐色的土地就会变大一些。它渐渐地吞食掉干草堆另一边那些亮金色的残留着草桩的土地。被犁过的土地还扩展到了波浪般起伏的草原上。最终，那些土地将变成一大片麦田，某一天，爸会收割这片田里的麦子。到那个时候，爸、妈、罗兰和玛丽就可以想要什么有什么啦。

　　到爸收获小麦的时候，他们就会有一幢房子，有马，每天都能吃到糖果了。

　　罗兰穿过高高的草丛，走到溪边的梅树丛里。她的太阳帽挂在背后，提在手里的铁皮桶前后晃动着。现在草已经枯黄了，罗兰的脚在草丛中掠过，惊得一群小蝗虫蹦跳起来，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玛丽跟在后边，沿着罗兰踏出的小路走，她的太阳帽还好好地戴在头上。

　　她们走到一棵梅树跟前，放下大铁皮桶。她们先在小桶里装满梅子，然后再把梅子倒进大桶里去，直到装满为止。接着她们就提着大铁桶回到土屋的屋顶上。妈在干净的草上铺好干净的布，罗兰和玛丽把梅子倒在布上，让太阳把梅子晒干。到冬天她们就有干梅子吃了。

　　梅树丛的树荫不是很浓密。阳光在头顶上窄窄的树叶缝隙之间闪烁着。挂满梅子的小树枝被压得弯下来，在她们脚下的长草丛中，落了好多梅子，都滚成一堆堆的。

　　有些梅子已经摔碎了，有些还是光溜溜的，完好无损，有些表皮上裂了缝，露出里面黄黄的、多汁的果肉。

　　蜜蜂和黄蜂密密麻麻地落在梅子的那些裂缝上，拼命地吮吸里面的汁液。它们长着鳞片的尾巴高兴得不停地摇摆。它们实在是太忙碌、太快乐了，都忘记去蜇人啦。罗兰拿着一片草叶去捅捅它们，可它们只是移开了一点儿，并没有停止吮吸美味的梅汁。

　　罗兰把完好的梅子都放进了桶里。至于那些皮上有裂缝的梅子呢，她用指甲把大黄蜂轻轻地弹开，接着就迅速地把梅子放进嘴里去。梅子又香又甜汁水又多。大黄蜂很郁闷地在罗兰身边嗡嗡地飞舞，不知道它们的梅子跑到哪儿去啦。不过只一转眼工夫，它们又挤进蜂群里去吸另一颗梅子的汁水了。

　　“我敢说，你吃的比摘的多。”玛丽说。

　　“我才不干这种事儿呢，”罗兰反驳道，“我吃的每个梅子都是我摘下的。”

　　“你很清楚我在说你什么，”玛丽很不高兴地说，“我在干活儿，你却只知道玩儿。”

　　不过罗兰很快就把她的大桶装满了，和玛丽一样快。玛丽刚才不高兴，其实是因为她宁愿去缝衣服或者念书也不愿意摘梅子。可是罗兰却讨厌静静地坐着，她喜欢摘梅子。

　　她喜欢摇梅树。你得知道怎样去摇一棵梅树，如果摇得太重，没熟的青梅子会掉下来，那就可惜了；如果摇得太轻，又不能摇下所有成熟的梅子。到晚上，成熟的梅子都会掉下来，有些会摔碎，那也糟蹋了梅子。

　　罗兰很清楚该怎么去摇梅树。她抓住粗糙的树干，先很快很轻地摇一下。挂在树枝上的梅子就开始摇晃起来，接着就噼噼啪啪掉落在身边。这时候趁梅子正在摇晃，再猛地摇一下，其余成熟的梅子就都会噗噗地掉下来啦。

　　梅子的品种有很多。红梅子被摘完后，黄梅子就成熟了，接着又轮到蓝梅子成熟。个头最大的梅子要到最后才成熟，它们被称作霜梅，因为它们要等到下霜以后才会长熟。

　　一天早上，整个世界成了一片晶莹的银白色。每一片草叶都银光闪闪，小路也罩上了一层浅浅的光辉。罗兰光着脚踩在地上，感到像火烧一样的刺痛，脚一离开地面，就留下一对黑色的脚印。鼻孔吸进冷冷的空气，呼出的是白色的雾气。斑斑也在喷白烟儿。等到太阳升起，整个大草原都银光闪烁，无数颗极细小的彩色霜粒在草原上绽放光芒。

　　就在那一天，霜梅熟了。霜梅的个头很大，紫色的果皮上带着一层薄薄的像霜一样的光晕。

　　现在阳光不再那么炽热了，夜晚也有了寒意。草原几乎变成了干草堆那样的黄褐色。空气的气味闻起来有点儿特别，天空不再是一片湛蓝。

　　不过，中午的太阳还是那么温暖，不下雨也不再降霜。快到感恩节了，却没有下雪。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爸说，“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天气。尼尔森说，老人们把这种天气叫做蝗虫天。”

　　“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妈问爸。

　　爸摇了摇头，说：“你问我我也不明白。尼尔森就叫它‘蝗虫天’，我不懂是什么意思。”

　　“可能是挪威人的俗语吧。”妈说。

　　罗兰喜欢听那几个字的声音。当她在草原上奔跑时，脚下的草发出噼噼啪啪的轻响，还看见蝗虫在乱蹦乱跳。这时候，她会自个儿唱起来：“蝗虫天！蝗虫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