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时期理学、哲学与经学

　　中国的封建文化以儒学为主体，儒学则以经学为核心。经学是包括哲学、史学和社会政治学说的综合的学术，主要是依据对儒家经典的疏解和发挥。汉代以来的经学，至唐孔颖达撰《五经正义》作了总结。唐以前的经学，统称为鈥満貉р�潯Ｋ稳逦�收佛、道思想，使经学哲学化，以义理论证伦常，以适应宋王朝巩固集权统治的需要，形成与汉学不同的宋学。宋学的主体，是程（程颐、程颢）朱（朱熹）的理学。

　　明代理学和哲学的发展，大体经历了三个阶段：（一）明初诸帝，继续提倡理学，作为官方学术和王朝的统治思想。（二）明弘治、正德年间，王阳明远承宋儒陆九渊的心学，倡导鈥溞耐馕蘩礅�澋男难В�又称鈥溚跹р�潱�一度广为流行。从广义上说，心学也是理学。（三）明万历以后，商品经济发展，朱学和王学都不再能控制社会人心。反理学的各种学说陆续兴起。明朝亡国，士人痛诋理学或心学的空疏误国，另辟治学的新径，独立探求哲理，一时诸说并立，名家辈出，思想界再次形成鈥湴偌艺�鸣鈥潯�

　　清代理学与经学的发展，也大体经历了三个阶段：（一）清朝代明，建立起幅员广阔的统一的大国。清初至康熙、雍正诸帝再次提倡程朱理学，作为巩固集权统治的思想武器。在学术领域，程朱理学也再次作为官方学术而占居统治地位，但理学家陈陈相因，殊少新创。（二）乾隆时期，古文经学派的汉学，风靡一时。汉学中的吴派以辨伪辑佚等方法，整理考订经文，不谈义理。皖派以音韵文字训诂之学，疏解经义，至戴震从义理上反驳程朱而达到了高峰。（三）嘉庆时期，沉没千余年的今文经学再次兴起。春秋公羊学代替濒临绝境的汉学蔚为新兴的学术，也为改制变法思想的形成开辟了道路。

　　（一）理学的演变与反理学思想的兴起

　　一、明初对理学的提倡

　　朱元璋在起义过程中，即信用浙东儒生，参与谋议。在称帝的前一年，于宫室两庑书写宋儒真德秀的《大学衍义》，以备鈥湷�夕观览鈥潱ā睹魇芳褪卤灸�》卷十四）。去曲阜祭孔庙，赞扬鈥溨倌嶂�道，广大悠久，与天地相并鈥潱�并表示他的行政，即在于鈥溍鹘袒�，以行先圣之道鈥潱ā睹魈�祖实录》卷二十六）。于洪武十七年（一三八五年）规定，乡会试四书义以朱熹集注，经义以程颐、朱熹等注解为准，程朱之学由是成为官方学术。

　　明成祖锐意提倡程朱理学，命胡广等采摘宋儒一百二十家著作，编成《性理大全》，阐扬理学观点。又命纂辑《四书大全》、《五经大全》，为士人应科举者必读之书。《明史路儒林传序》说：鈥溍鞒踔钊澹�皆朱子门人之支流余裔，师承有自，矩矱秩然。鈥澘�国文臣宋濂师承理学，国初文事，多由他策划。理学家为巩固明朝的统治，力倡个人修养，躬行实践。宋濂弟子方孝孺在靖难之变中追随建文帝，明成祖以灭十族相威胁，他终不改节。曹端（一三七六鈥斺�斠凰娜�四年），专心性理，以静存为要，父母丧，五味不入口，庐墓六年。历任霍州、蒲州学正，清廉自矢，死后贫不能归葬。仿《太极图说》著作《川月交映图》，又为宋儒《太极图说》、《通书》、《两铭》作释文，但学术上并无创见。薛瑄（一三九九鈥斺�斠凰牧�四年），终生研读性理诸书，撰《读书录》，认为理学已很完备，在识见上已不能有发见，只是照着要求去做就可以了。擅权的宦官王振，与他同乡，提升他为大理寺少卿，他拒不拜谢。王振侄王山陷人以罪，薛氏为受害者改正，自身险遭杀身之祸。当时人尊称为鈥溠Ψ蜃逾�潯Ｂ∏炝�年（一五七二年）被奉入孔庙从祀。

　　吴与弼（一三九一鈥斺�斠凰牧�九年），江西崇仁人，青年时代读洛闽诸书，几年不下楼，中年家贫，亲自种田，鈥湻瞧湟澹�一介不取鈥潱ā睹魇贰肪矶�八二）。英宗复辟以用贤征召，至京，坚不出仕。著作《日录》，鈥溨劣谘е�之道，大要在涵养性情，而以克己安贫为实地鈥潱ɑ谱隰恕睹魅逖О�路师说》）。但他为天顺初年当权的石亨家谱作跋，自称为鈥溍畔率库�潱�不免趋附权势之讥，后人多有非议，是自然的。

　　胡居仁（一四三四鈥斺�斠凰陌怂哪辏�，撰著《居业录》，学业上主张以忠信为先，行为上持敬，所以读书处取名鈥溇凑�鈥潯Ｋ�认为学习是为了提高自己，不是为取功名求闻达。鈥溣肴擞铮�终日不及利禄鈥潱ā睹魇贰肪矶�八二）。他与陈献章都是吴与弼的弟子，但认为陈的学术观点近于禅悟，将危害学术。他的学生余祐，著作《性论》三卷，教人学程朱，一定从诚敬入手，学者只有去掉不诚不敬，才能成为完人。

　　陈献章（一四二八鈥斺�斠晃宥�○年），广东新会人，乡居白沙里，人称白沙先生。万历初从祀太庙，追谥文恭。青年时代发愤读书，觉得无所得，于是舍博求约，静坐深思，从而懂得自然、人事的道理，处理事物，随心所欲，对圣贤之学，理出头绪。此后，他把静坐的功夫教给学生。有人批评他是佛学的参禅悟道，他辩解说，这是形似，而实质不同。但究竟不同于何处，并没有说出来。他受了佛家禅定的影响，学术上强调鈥湸诵拇死礅�潱�认为人兽的区别就在于此。他说人们终身追求的就是理，这理鈥湼缮嬷链螅�无内外，无终始，无一处不到，无一息不运会。鈥澮坏�懂得理，鈥溤蛱斓匚伊ⅲ�万化我出，而宇宙在我矣鈥潱ā睹魅逖О�路白沙学案》）。他笃信理学的鈥湸嫣炖恚�灭人欲鈥澲�说，认为大道不行，是鈥溒咔榻恢�，人欲横流鈥澰斐傻模�如果不明道理，即使能普济群生，一匡天下，也是凭一己私意而行，不能成正果，归根结蒂是要存天理，灭情欲。陈献章的鈥溚蚧�我出鈥潱�鈥溣钪嬖谖意�澋人捣ǎ�表明他不同于朱熹的客观唯心论，而接近于主观唯心论。他在《道学传序》中讲：鈥溠д卟坏�求之书，而求之吾心鈥潱ㄍ�上）。程朱理学基本上是属于客观唯心论，明初理学家也是如此。陈献章从主观唯心论立说，别开新径。所以黄宗羲说：鈥溣忻髦�学，至白沙始入精微鈥潱ㄍ�上）。他的学说经由弟子张诩、林光、湛若水等得到传扬。

　　娄谅（一四二二鈥斺�斠凰木乓荒辏�，也曾从吴与弼受学，著《日录》、《三礼订讹》各四十卷。他讲理学的鈥溇粹�潱�鈥溡允辗判奈�居敬之门，以何思何虑，勿忘勿助为居敬要旨鈥潱ā睹魅逖О�路崇仁学案二》）。

　　陈献章弟子张诩（一四五五鈥斺�斠晃逡凰哪辏�，为其师辑成《白沙先生遗言纂要》。他信奉濂洛家言，认为鈥溩阋杂鹨砗蹙�书，而启万世之蒙鈥潱ā栋咨诚壬�遗言纂要序》）。成化时中进士，辞不出仕。他的学术特点是鈥溡宰匀晃�宗，以忘己为大，以亡欲为至鈥潱ā睹魅逖О�路白沙学案二》）。李承箕（一四五二鈥斺�斠晃�○五年）考中举人，不仕。从陈献章学，献章对他所谈甚广，惟不及治学之道，要他自己悟出方法。他的学术观点崇尚自然，以忘己为大端，以无欲为至高境界。湛若水（一四六六鈥斺�斠晃辶�○年），号甘泉，历官翰林院编修、南京国子监祭酒、南京吏礼兵三部尚书，著有《心性图说》、《格物通》。认为认识天理，有个由敬获得涵养，进而懂得天理的过程，要自始至终主敬，为人存敬，就会戒慎恐惧，欲望变少，使得心性不被蔽塞，这就萌发了天理。如果对任何事情都达到这样功夫，即有了涵养，就懂得存天理了。他说的天理，具体化就是仁义礼智。他认为在鈥溕舷滤姆街�宇，古往今来之宙鈥澋挠钪婕洌�人的心性原是一个事物，因为敬的诱发，恻隐羞恶辞让是非之情产生了，于是有了仁、义、礼、智，发展而为天地间的万事万物。

　　明初思想界为朱学所控制，人们对于朱熹亦步亦趋，鈥湻侵焓现�言不学鈥潱ê吻窃丁睹�山藏路儒林记》），吴与弼以后形成崇仁学派，影响较大，后又分出陈献章的白沙学派。明代共有四个儒者被奉入孔庙，其中有崇仁门徒胡居敬、陈献章二人，占了一半。当此派兴盛之际，王阳明创为心学，风靡一时。

　　二、王阳明的心学及其流派

　　王阳明名守仁（一四七二鈥斺�斠晃宥�八年），浙江余姚人，读书于绍兴会稽山阳明洞，世人称鈥溠裘飨壬�鈥潯：胫问苯�士，历官南赣巡抚、南京兵部尚书、左都御史，镇压江西南部农民起义，推行保甲制，平定宁王宸濠的叛乱，受封为新建伯，谥文成，从祀孔庙。王氏从政之余，读书不辍，曾师事娄谅，泛览儒、释、道三家。他面对社会的动荡不安，深感消灭盗贼易，清除人民反抗思想则很困难。他以为当时读书人沉溺于理学，只作为饵名钓誉之阶，无补于实用。他力求建立有效的统治学说，提出与朱熹理学相对立的主观唯心论的理论，著成《传习录》、《大学问》（均载《王文成公全书》）。继承和发挥陆九渊的鈥溣钪姹闶俏嵝模�吾心即是宇宙鈥� 的观点，说鈥溞耐馕尬铮�心外无事，心外无理，心外无义，心外无善鈥潱ā锻跷某晒�全书》卷四）。他认为一切事物都产生于人心，是人心发生的意念活动的结果，没有心就没有客观事物，所以心是宇宙的本体，是第一位的，从而形成他的主观唯心主义的宇宙观。一次，王阳明与友人在南安山游玩，友人针对他的心外无物说，问他：你说天下无心外之物，这山中的花自开自谢，于我的心有什么相干呢？他辩解说：鈥溎阄纯创嘶ㄊ保�此花与汝心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鈥潱ā度�书》卷四）这就是说，人没有看花时，花没有表现，待到人看它时，花的颜色才显现出来。可见花不在人的心外，而在心里。王阳明的认识论与唯物论的反映论正好相反，是主观唯心论的先验论。他自谓鈥準ト酥�学鈥澥氢�溞难р�潱�因而人们称他的学说为阳明心学。

　　王阳明由他的主观唯心论的世界观出发，提出鈥溨铝贾�鈥潯⑩�湼裎镏轮�鈥澋纳缁嵴�治观和伦理观。他说鈥溞耐馕蘩礅�潱�又说鈥溛嵝闹�处事物纯乎理鈥潱�这鈥溊礅�澮簿褪撬稳逅�说的鈥溙炖礅�潱�不过王阳明通常使用孟子的鈥溋贾�鈥澱庖桓拍睢Ｋ�说鈥溗�谓致知格物者，致吾心之良知于事事物物也；吾心之良知，即所谓天理也，致吾心之良知之天理于事事物物，则事事物物皆得其理矣；致吾心之良知者致知也，事事物物皆得其理者格物也。鈥潱ā度�书》卷二）这就是说端正意识（即格物），恢复到良知的境界。他所说的良知是人人皆有的，它的内容则是孝悌忠信。他说，良知、天理，鈥湻⒅�事父便是孝，发之事君便是忠，发之交友、治民便是信与仁鈥潱ā度�书》卷一）。良知是人人具备的，但往往受私欲蔽障，不能实现，致良知，就是要鈥溈似渌剑�去其蔽，以复其心体之同鈥潱ā度�书》卷二）。他有时也用理学家的语言，说致良知是鈥溔ト擞�存天理上用功鈥潱ā度�书》卷一）。实际上，他的鈥溋贾�鈥澞ㄉ啡思涞钠陡弧⒐蠹�的差异与对立，他的鈥溨铝贾�鈥澥翘岢�实行三纲五常的封建道德，使人民放弃物质上和精神上的合理要求，忍受黑暗的封建统治。从鈥溔ト擞�，存天理鈥澋恼�治观点来看，王阳明心学与朱熹理学是一致的，但是他们达到这个目标的方法却大不相同。王阳明不赞成朱熹把心与理视为两种事物的观点，认为那样使人误入歧途鈥斺�斺�溒粞д咝摹⒗砦�二之弊鈥潱ā度�书》卷一）。朱熹把天理看作是外在的，人心所没有的，去人欲存天理是要人们去接受天理，王阳明则是要人恢复天理，恢复比接受更为便当，因而更容易被人接受。在鈥準鲋焘�澋氖贝�，王阳明反对朱熹，表现了他的独立探讨精神和敢于向传统观念挑战的勇气，但是朱学毕竟影响太大，他吃不住朱派学者的攻诘，遂在形式上作些让步，作《朱子晚年定论》，以朱熹学说中与己相同的地方，说明他们之间是一致的，以掩饰他们的分歧。不过王学一出，鈥溍磐奖樘煜拢�流传逾百年鈥潱�自此以后，鈥滙菩懦讨欤�不迁异说者，无复几人矣鈥潱ā睹魇贰肪矶�八二）。王阳明五十七岁去世，学术观点未及进一步阐述，王学门徒说解不一，形成不同流派。

　　浙中学派 这一派是浙江、江南籍的阳明门生。他们受业较早，是王阳明的嫡传。徐爱（一四八七鈥斺�斠晃逡黄吣辏�，能体会王阳明的思想，为之整理《传习录》上卷。他认为人性本善，邪恶是受外界感染的，非本性，受感染在于一念，一念也可以去之。钱德洪（一四九六鈥斺�斠晃迤呔拍辏�，周游四方，讲致良知之学，认为灵窍是人的良知，戒惧也就是良知，有了戒惧，就是致良知的开始。王畿（一四九八鈥斺�斠晃灏巳�年），是王阳明大弟子，在南北二京、吴楚闽越各处讲学，批评时人学风，开口闭口谈性命，而不懂得深入到日用饮食声色财货的具体而微的实际生活中研究学问，力斥朱学，发挥王学。他认为良知是知觉的流行，不要限制它，否则有碍虚无之体，所以他的思想渐进入禅学。他讲学掺杂禅机，并不避讳，不像别的学者以入佛为耻。

　　江右学派 王阳明在江西的一批门徒，悉遵王说。黄宗羲在《明儒学案路江右王门学案》中说，鈥溠裘髦�道，赖以不坠鈥潯Ｗ奘匾妫ㄒ凰木乓烩�斺�斠晃辶�二年），为学主张自我修养，鈥溕鞫棱�潯⑩�溄湫遭�澪�致良知的方法，对鈥溁蚓迨倒Γ�全不著力鈥澋难д撸�表示不满。（《明儒学案路江右学案一》）聂豹（一四八七鈥斺�斠晃辶�三年），认为《传习录》前篇所讲的致良知是王阳明学说的真谛，被后人忽略了，因而所作解释都不得要领。

　　南中学派 在南直隶（今江苏、安徽）的王阳明弟子，所在开坛讲学。著名学者有戚贤、薛应旗等人。戚贤认为鈥準ト酥�学鈥潱�不外于心，成见、嗜欲令人失却本心，一念转回，即可复本心。他还批评王畿出入禅学。

　　泰州学派 泰州学派创始人王艮（一四八三鈥斺�斠晃逅�○年），号心斋，南直隶泰州人，灶籍出身，做过小商贩，布衣终身，著有《王心斋先生全集》。王艮读书理解力很强，闻听王阳明的学问，认为是鈥湷�明绝学鈥潱�遂拜为师。王艮从师前就有主观唯心论的观点，他说：鈥溡蕴斓赝蛭镆烙诩海�不以己依于天地万物鈥潱烩�溛嵘碛叹兀�天下国家犹方。天下国家不方，还是吾身不方鈥� （《王心斋先生全集路遗集》卷一）。他以主观的鈥溞拟�澣ズ饬靠凸凼澜纾�使万物符合于心的意念，是精神第一物质第二的唯心论观点。他从王阳明那里接受致良知说，认为人们处世，首先要鈥湺吮锯�潱�端本就是要鈥湷掀湫拟�潱�诚心即要摒弃鈥湶簧浦�功鈥潱�鈥湶煌�动鈥潱�不妄动就是致良知，恢复人的初性。王艮认为鈥湴傩杖沼免�澗褪鞘ト酥�道，他说：鈥湴傩杖沼锰趵泶Γ�即是圣人之条理处。圣人知，便不失；百姓不知，便会失。鈥潱ā锻跣恼�先生全集路遗集》卷一）从百姓日用观察圣人之道，对百姓日常生活的规律是否理解，还是检验圣人之道的一种标准。王艮强调鈥湴傩杖沼免�潱�注意民间生活，启发他的门人对理学禁欲主义的质难。王艮由致良知，提出他的明哲保身论，认为鈥溍髡茆�澗褪氢�溋贾�鈥潱�鈥溍髡鼙Ｉ礅�澗褪氢�溋贾�良能鈥潱�知道保身的人，必然因爱己而爱人，因敬己而敬人，因爱人而不恶人，己身也不遭人恶，从而可以保身、保家、保国、保天下，这便是鈥溔殊�潯Ｕ馐乔康饕愿鋈诵扪�实现致良知，使个人生活的美满与社会的安定达到统一。王艮这种反求诸己的说教，实质上是使人们安分守己，服从统治。颜均字小山，江西吉安人，受业于王艮门人徐樾，主张鈥湸咳巫匀唬�便谓入道鈥潱ā睹魅逖О�路泰州学案序》）。他说鈥溞遭�澫衩髦椋�没有尘埃，有什么样的见闻，才有什么样的警戒。平时应当是率性所行，任其自然，只有性情放逸，才需要戒慎恐惧，以恢复明珠般的本性。按自然本**的主张，是对理学禁欲主义的挑战。他的弟子何心隐（原名梁汝元），也对禁欲主义不满，认为孔孟讲的无欲，与宋儒所说的不一样，孔孟讲鱼与熊掌取其一，不是不要欲，而是寡欲；求生求义都是欲，舍生取义是寡欲；要仁是欲，得仁而不贪是寡欲。理学家把人欲视为罪恶，不合孔孟寡欲的原意。他以复孔孟真谛，为人欲立说。颜钧、何心隐主张欲望的合理性，不但与程朱理学对立，也突破了王学的藩篱，为统治者所不容。颜钧被囚戍，何心隐被害死于狱中。泰州学派中有不少社会下层劳动群众，林春是童工，朱恕是樵夫，皆拜王艮为师；韩贞是陶匠，为王艮次子王襞的入室弟子；夏廷美是农夫，为耿定向门人。他们研究学问，没有书卷气，不搞寻章摘句，不搬弄陈言，用时代的语言反映他们的认识，易为群众所接受。农工商贾和韩贞交游的不下千人，他在冬闲时聚徒讲学，一村讲毕，转到另一村再讲，有问有答，非常活跃。他们讲百姓日用之道，为群众欢迎，所以黄宗羲指出：鈥溛桨傩杖沼眉吹溃�虽僮仆往来动作处，指其不假安排者以示之，闻者爽然鈥潱ā睹魅逖О�路泰州学案一》）。

　　三、反理学的新思潮

　　王学与朱学之争，一般可以看作是主观唯心论与客观唯心论的争论，基本上都还是属于唯心主义的理学范围。嘉靖以后，与心学和理学论辩的新思潮兴起。思想家的代表人物有罗钦顺、王廷相和李贽。

　　罗钦顺（一四六五鈥斺�斠晃逅钠吣辏�，号整庵，江西泰和人，官至南京吏部尚书，著有《困知记》、《整庵存稿》。罗氏在《困知记》中写道：鈥溚ㄌ斓兀�亘古今，无非一气而已。气本一也，而一动一静，一往一来，一阖一辟，一升一降，鈥︹�η�条万绪，纷纭胶轕，而率不可乱，有莫知其所以然而然，是即所谓理也。鈥澅砻魉�认为鈥溒�鈥澥鞘澜绲谋驹矗�鈥溊礅�澥怯赦�溒�鈥澋脑硕�而产生的规律，鈥溊礅�澆荒芾肟�鈥溒�鈥澏�独立存在。这实质上是主张精神来源物质，是朴素的唯物论的观点。罗氏进一步指出人心是思维器官，精神与存在是两回事，批评王阳明的鈥溞耐馕尬镡�潱�说：鈥溣�天地之间者惟万物，人固万物中一物尔鈥潯ｂ�溔恍沃始染撸�则其分不能不殊鈥潯ｂ�溔粑教斓厝宋镏�变化皆吾心之变化，而以发育万物归之吾心，是不知有分之殊矣。鈥澋�在涉及到人的社会性时，罗氏基本上继承了理学家的伦常观点，提倡纲常伦理，认为鈥溔酥�道鈥潱�是由君臣父子夫妇长幼朋友与喜怒哀乐组成，两者协调，仁义礼智就在其中了。促成这两者协调的就是王道。他希望百姓遵循三纲五常，使帝王实现鈥湹乱碘�潯Ｋ�又认为人欲有善有恶，关键在于对它要节制，与理学的灭人欲观点不尽一致。

　　王廷相（一四七四鈥斺�斠晃逅乃哪辏�，河南仪封人，官至左都御史、兵部尚书，博学，通天文历算、舆地、音乐和经学，著有《雅述》、《慎言》、《内台集》等。王廷相继承张载的唯物论观点，认为鈥溊砀�于气鈥潱�鈥溒�外无性鈥潯Ｋ�说：鈥溙斓刂�原，元气而已矣，元气之上无物，故元气为道之本。鈥潱ā堆攀觥罚┰�气是基本物质，由它产生天地，道（规律）也是从它那里生出来的。他进一步说：鈥溣刑�虚之气而后有天地，有天地而后有气化，有气化而后有牝牡，有牝牡而后有夫妇，有夫妇而后有父子，有父子而后有君臣，有君臣而后名教立焉。鈥潱ā渡餮浴肪硪唬┱饩筒唤黾虻サ亟测�溒�鈥澤�鈥湹棱�潱�而是把物质产生精神的过程作了描述：气鈥斺�斕斓剽�斺�斊�化鈥斺�斠跹翕�斺�敺蚋锯�斺�敻缸逾�斺�斁�臣鈥斺�斆�教。王氏的元气本体论，批驳了程朱理学鈥溊碓谑孪肉�澋奈ㄐ穆酃鄣恪Ｍ跏弦卜炊岳硌У拟�溞遭�澚⒂阝�溒�鈥澋墓鄣悖�认为人有形气而产生性，生气不存，人性也就不存在。他同时指出性的形成，在于人的习惯，人的知觉活动，即有了人，才有人心，才产生儒家所说的以仁义礼智为内容的性。王氏把理随气生的论点运用到社会历史上，认为人类历史是发展的，上古礼制疏散，后世严密，以后世要求上古，是不知时代之别。时代变了，制度也变，所谓鈥湻ň帽乇祝�弊必变，变所以救弊也鈥潱ā渡餮浴罚�。不断地纠正弊端，社会就随之进步。

　　李贽（一五二七鈥斺�斠涣�○二年），号卓吾，福建晋江人，曾受学于王艮之子王襞。官至姚安知府，万历八年（一五八○年）辞官，先后在湖北黄安和麻城龙潭湖讲学著书。批评儒学、理学，鈥湽某�狂禅，学者靡然从风鈥潱ā睹魅逖О�路泰州学案四》）。万历二十九年（一六○二年）以鈥溁笫牢苊疋�澋淖锩�被捕入狱，在狱中自杀。主要著作有《焚书》、《续焚书》、《藏书》、《续藏书》。李氏受王阳明心学影响，提出童心说，说童心是童子的初心，是真心，是最初一念的本心，也即天真纯朴的先天存在的精神，这是唯心主义的先天人性论。李氏在思想史上的贡献，是批评儒学、理学。孔子及儒学的权威，历来被人们崇奉无疑，统治者还以人们对儒学的态度作为衡量人的思想的准则。李氏对此极为不满，说：鈥湻蛱焐�一人自有一人之用，不待取给于孔子而后足也；若必待取足于孔子，则千古以前无孔子，终不得为人？鈥潱ā斗偈椤肪硪唬┓炊远钥鬃拥拿孕牛�不以孔子的是非为是非，为此要求别人不要拿孔子的标准来衡量他的著作。在这里，李氏并没有直接反对孔子，反对的是拿孔子吓唬人的人，但同时也表现出对孔子的不敬，他说的孔子以前已有人的活动难道还要等待孔子来指导的话表露了这个意思。李氏在《焚书》卷五讲到 鈥湷潞氵本�鈥澥彼担�这是齐国的事，与鲁国无关，同居家不与政的孔子也没有关系，而孔子要干涉陈恒（田恒）是不对的。这是直接批评孔子了。李氏对假道学深恶痛绝，辛辣地揭露他们的虚伪欺诈：鈥溩猿�至暮，自有知识以至今日，均之耕田而求食，买地而求种，架屋而求安，居官而求尊显，博求风水以求福荫子孙，种种日用，皆为自己身家计虑，无一厘为人谋者。及乎开口谈学，便说尔为自己，我为他人，尔为自私，我为利他。鈥潱ā斗偈椤肪硪唬├硌Ъ易分鸸γ�田宅，却大谈仁义，绝口不提功利。李贽认为应当注意功利，讲究民生之道，人有私心才有见地，农夫才知道力田，工匠的器具才会是良好的，读书人才勤于学业，因此主张有私欲。从此出发，主张谋利和承认谋取物质利益的道德观念，所以说：鈥湸┮鲁苑辜词侨寺孜锢恚�除却穿衣吃饭，无伦物矣。鈥潱ㄍ�上）李贽还批评了理学家责难寡妇再嫁的观点，赞扬卓文君再嫁于司马相如，是佳偶匹配。在理学伦常说教中，女子处于卑下地位，遭到轻视和压抑。李氏对此极为不满，说见识高低不因男女的性别而有差异，世间不是鈥溎凶又�见尽长，女子之见尽短鈥潱ā斗偈椤肪矶�）。这是对理学男尊女卑说和夫妇伦常观的批判。李贽的学说在当时的思想界独树一帜，引起了震动。

　　四、经学研究的新动向

　　王学流于空疏，不仅引起思想家的非难，也在经学研究中受到抵制。明代经学研究的新动向是，逐渐抛弃宋学的空谈心性，而转向宗法汉代古文经学家的考订注疏，表示了弃宋复汉的倾向，是清代汉学的先声。

　　明代经学研究中卓有成绩的是梅鷟著《尚书考异》。旌德人梅鷟，曾任南京国子监助教。宋儒对古文尚书的真伪曾表示过怀疑。梅鷟历举证据，确证古文尚书是伪书。在当时学术界引起巨大的动荡。梅鷟怀疑伪造者是皇甫谧，虽未必可信，但指证古文尚书系后人伪造，则是重大的功绩。

　　梅鷟也研究《易经》，著有《古易考原》一书。但明人治《易经》，影响较大的还是朱谋玮的《周易象通》。古人讲《易经》，历来有鈥溝筲�潯⑩�準�鈥澲�别。因卦爻以观象，寻象以观意。数即鈥溙煲坏囟�，天三地四，鈥︹�︹�澓外�溙�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鈥潱�依据数字推衍和互乘，以说明万物的演变。宋代理学家着重讲数，并依据伪造的鈥満油尖�潯⑩�溌迨殁�潱�造出鈥溝忍焱尖�潯⑩�溙�极图鈥澋龋�以推衍哲理。朱谋玮用解象来解说《易经》，是有意与讲数的理学对立。朱谋玮又指斥宋儒的鈥満油尖�潯⑩�溌迨殁�澪�伪作，破除了历来对鈥満油尖�潯⑩�溌迨殁�澋拿孕拧５�他自称曾在明内府见到过伏羲制作的真鈥満油尖�潱�则是为辨伪而有意作伪，是不足取的。

　　《诗经》的研究中，陈步的《毛诗古今考》独辟蹊径，创出新局。理学家解诗，往往不免傅会于伦常和心性之说。宋儒不知古音与宋音的不同，甚至任意据今音改古籍，造成许多错乱。陈步严格考察古今音韵的演变，力正前人的疏失，使《诗经》恢复了古音，从而也得到了本义。陈步的工作建立在严格审音的基础上，也使音韵学研究进入了一个新阶段。

　　明代经学中，音韵训诂和辨伪之学的兴起，为清代汉学的发展开拓了道路。

　　五、明清之际思想界的争鸣

　　明清之际的社会，陷于激烈动荡之中。思想家经历了明王朝的衰败与灭亡，从亡国之痛中重新评价儒学和理学，提出不少新论说。学术界一时呈现诸家争鸣的活跃局面。

　　吕坤（一五三六鈥斺�斠涣�一八年），著有《呻吟语》、《去伪斋文集》，提出气一元论，认为天地万物只是气的聚散，气凝结为形，形的表现是运动。他注意社会问题，意图拯治万历后期的腐败政治，反对君主的祸害百姓，说：鈥溙熘�生民，非为君也；天之立君，以为民也；奈何以我病百姓，鈥︹�Γㄌ欤┢衿湟蝗怂撩裆隙�剥天下以自奉哉？鈥潱ā渡胍饔铩肪砦澹�。

　　顾宪成（一五五○鈥斺�斠涣�一二年），无锡人，幼从张原洛读书，原洛讲四书，不拘朱注，阐发自己的独立见解，宪成由此受到启发。官吏部郎中，曾主持东林书院，是东林党的重要人物。他在哲学上宗法程朱，但主张经世致用，认为地方官不为百姓兴利，读书人不研究世道，即使有其他美德，也是君子所不齿的。宪成弟允成（一五五四鈥斺�斠涣�七○年），官礼部主事，深恶乡愿道学，说他们名利兼收，便宜受用，从而揭示理学家的虚伪。他也主张经世致用，反对空谈，感叹鈥溄裰�讲学者，恁是天崩地陷，他也不管，只管讲学耳。鈥潱ā睹魅逖О�路东林学案三》）。

　　刘宗周（一五七八鈥斺�斠涣�四五年），绍兴人，官顺天府尹、左都御史。反对王畿一派流于禅学，主张慎独之学，但不同于一般学者所说的慎独，而是要融合王学与朱学，恪守伦常，力倡忠君。

　　刘宗周弟子黄宗羲（一六一○鈥斺�斠涣�九五年），字太冲，号梨洲，浙江余姚人。明天启时，父黄尊素官御史，被阉党陷害。黄宗羲入京诉冤，请诛阉竖。明亡后，曾在浙东随军抗清。清初，拒不应召，在家乡著述讲学，成为浙东学派的一代宗师。他力反王学末流的空疏，主张鈥溠д弑叵惹罹�鈥潯Ｋ�的经学思想的主要特征是：（一）鈥溇�术所以经世鈥潱唬ǘ�）治经必兼读史。这同时也成为他所创始的浙东学派的学风。

　　黄宗羲亲历明朝亡国之祸，痛感宋儒把鈥溇�臣之义鈥澥游�天理的伦常观，助成君主专制，误国害民。他著《明夷待访录》，在《原君》、《原臣》等篇，依托鈥溍窆缶�轻鈥澋木�义，对君权作了犀利的剖析。他说：鈥湽耪咭蕴煜挛�主，君为客鈥潱烩�溄褚惨跃�为主，天下为客鈥潯Ｒ桓鼍�主为了争夺皇位不惜鈥溚蓝咎煜轮�肝脑，离散天下之子女鈥潱坏梦恢�后，又鈥溓冒�天下之骨髓鈥潱�以图自己享乐。所以鈥溙煜轮�人，怨恶其君，视之如寇仇，名之为独夫鈥潯；谱隰苏庑┧枷氲男纬桑�显然受到明末农民战争的深刻的启示，不过，他还并不主张废除君权，而主张通过学校士人的议政和提高相权，来限制君权。尽管如此，他对君权的抨击之论，仍足以震动于当时，并推动了后世民主启蒙思想的兴起。

　　黄宗羲治经学兼通经史，并研治天文历算、音律，著述有《易学象数论》、《春秋日食历》、《大统法辨》、《律吕新义》等多种。又以史学方法评述明代儒学，成《明儒学案》六十二卷。后又续成《宋儒学案》、《元儒学案》，三书合为宋以来儒学发展史的巨编。

　　顾炎武（一六一三鈥斺�斠涣�八二年），原名绛，字宁人，人称亭林先生，江南昆山人。少时参加复社，依从南明进行抗清斗争，改名炎武。失败后，游历山、陕、鲁、豫，从事著述，是学识渊博、涉猎极广的一代大师。

　　顾炎武认为：经学即理学，离开经学的所谓鈥溊硌р�潱�实是禅学，鈥溠孕难孕远�茫乎不得其解鈥潯Ｋ�所反对的不是程朱，而是王阳明的心学。他指出性与天道，是孔子所不讲的。儒家的治学经世之道，主要是鈥湶┭в谖拟�潱�鈥溞屑河谐茆�潯Ｋ�谓鈥溠р�潱�鈥溩砸簧恚�以致于天下国家，皆学之事也鈥潱ā锻ち治募�》卷三）；所谓 鈥溛拟�潱�鈥湻参闹�不关于六经之旨、当世之务者，一切不为鈥潱ā锻ち治募�》卷四），鈥溛闹�不可绝于天地间者，曰：明道也，纪政事也，察民隐也，道人之善也鈥� （《日知录》卷七）；所谓鈥湷茆�潱�鈥溩杂诔嫉苡岩灾脸鋈搿⑼�来、辞受、取与之间，皆有耻之事也鈥潱ā锻ち治募�》卷三）。可见他的基本思想是：治学应当博览广识，目的则在经世修身。明末士风败坏，清初多降顺求荣。顾炎武揭出鈥溞屑河谐茆�潱�当是有所为而发。

　　顾炎武在学术上力倡实学。明末，撰《天下郡国利病书》，明亡后成书，前后历二十年，凡一百二十卷。继承陈第研治经书古韵，成《诗本音》十卷，《易音》三卷，又撰《唐韵正》、《古音表》、《韵补正》，合为《音学五书》，是清代音韵学的开山巨著。他的主要著作《日知录》三十二卷，是三十余年治学札记的汇编，包括经义、政事、礼制以及历史、地理、天象等广泛的内容，考覈精详，以古筹今，对清代学术的发展有深远的影响。顾炎武弟子相传，号为浙西学派，与黄宗羲的浙东学派同负盛名。

　　王夫之（一六一九鈥斺�斠涣�九二年），字而农，号薑斋，衡阳人。张献忠军至其乡，他自伤不应征，仕南明永历朝为行人。晚年在石船山隐居，学者称他为船山先生。著述一百多种，四万多卷，八百多万字，主要有《张子正蒙注》、《周易外传》、《尚书引义》、《思问录》、《读通鉴论》、《噩梦》。后人编为《船山遗书》、《船山全书》。

　　王夫之广泛研究经学和史学，在哲学上发展张载、王廷相的鈥溒�一元论鈥潱�反对程朱的鈥溊硪辉�论鈥澓吐酵醯拟�溞囊辉�论鈥潯Ｔ阝�湹棱�澓外�溒麾�澋墓叵瞪希�认为鈥湹勒咂髦�通，器者不可谓之道之器也鈥潱ā吨芤淄獯�》卷五）。鈥溇萜鞫�道生，离器而道毁鈥潱ā吨芤淄獯�》卷二）。鈥湹棱�澥氢�溒麾�澲胁�生的，是鈥溒麾�澋墓媛桑�这表明他在哲学上反对鈥溊碓谄�先鈥澋奈ㄐ穆酃鄣悖�而接近于唯物主义。

　　王夫之还注意到事物的发展和运动，说：鈥溇舱呔捕�，非不动也鈥潯ｂ�溇布春�动，动不含静鈥潱ā端嘉事肌罚�。即认为运动是绝对的，静止是相对的。说气鈥溇凵⒈浠�，而其本体不为之损益鈥潱�鈥溇鄱�成形，散而归于太虚，气犹是气也鈥潱ā墩抛诱�蒙注路太和篇》）。即认为物质形态有变化，而物质没有消灭，运动是有鈥湷ｂ�� 的，如水是一种物质，遇寒结为冰，遇热化为汤（汽），从鈥湥ㄋ�）于冰、汤之异，足知水之常体鈥潱ā墩抛诱�蒙注路太和篇》）。

　　王夫之以发展观来对待历史，对传统的史观，如鈥溛宓轮帐妓碘�潯⑩�溦�统论鈥潯⑩�溔�代圣世论鈥潱ㄢ�湼垂怕垅�潱┒嗨�批评，认为人类社会由上古的野蛮变为后世的文明，是历史的趋势，也是历史的规律。他说，三皇五帝之世，鈥準欠俏藓悖�取舍无据，所谓饥则呴呴，饱则弃余者，亦植立之兽而已矣鈥潱ā端嘉事�路外篇》）。于历史上制度的变革，如秦始皇废封建立郡县，他认为郡县制比封建制进步，因为郡县制的官僚鈥湶忻疋�潱�可以鈥滣碲焘�潱�不象封建制下不能变更，所以比较起来郡县制下鈥溕�民之祸亦轻矣鈥潯Ｍ跏辖�而认为：鈥溈は刂�制，垂二千年而弗能改矣，合古今上下皆安之，势之所趋，岂非理而能然哉？鈥澙�史发展是基于客观的鈥準柒�� （趋势）和理（规律）。王氏拘守传统的夷夏之防观，始终不与清朝合作，但承认鈥溡熳邂�澖�化，统治汉族，也是合理的。

　　唐甄（一六三○鈥斺�斠黄�○四年），原名大陶，四川达州人。一度任山西长子县令，后客居苏州，著有《潜书》、《春秋述传》。唐氏对儒学采取辨识而不迷信的态度，说：鈥準ト酥�言，因时而变，所以救其失也；不模古而行，所以致其真也。鈥潱ā肚笔�路辨儒》）圣人之言也不是绝对正确，随着时代的变化，有的就不适宜了，不补正就不行。他反对理学，认为它无济于事。唐氏有平均、平等的思想，说：鈥溙斓刂�道故平，平则万物各得其所鈥潯？墒窍质瞪缁嶂校�王公家一餐之费，是上农一岁之获，还说没有好吃的。受苦人家吃上掺有稻杆粉的粥，就认为已经很好了。因此，唐氏愤愤不平地说：鈥溔酥�生也，无不同也，今若此，不平甚矣鈥� （《潜书路大命》）。唐氏最激烈的思想是对帝王的指责，在《潜书》中抒发了鈥溡志�鈥澋墓鄣悖菏紫龋�皇帝是人，不应是神的地位，故说：鈥溙熳又�尊，非天帝大神也，皆人也鈥潱ā兑肿鹌�》）；其次，皇帝不能滥施威福，要畏惧百姓，所谓鈥溛辉谔煜轮�上者，如处天下之下鈥潱辉俅危�唐氏也和黄宗羲一样，要求提高臣下的地位，以降低皇帝地位，说：鈥湽耪呔�拜臣；臣拜，君答拜；师保之尊，自称小子；德位不相掩也。鈥潱ā赌诼灼�》）皇帝地位虽崇，但有道之君应当懂得尊敬臣下。唐氏大胆地把秦朝以来的帝王指斥为盗贼，说：鈥溩郧匾岳矗�凡为帝王者，皆贼也。鈥潱ā妒矣锲�》）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杀一个人，抢一匹布、一斗粟就是盗贼，杀天下而据有天下财宝的帝王当然是贼了！他与黄宗羲一样不满于君主的霸占社会财富，对君主专制制度加以抨击。

　　傅山（一六○七鈥斺�斠涣�八四年），字青主，山西阳曲（太原）人。明末秀才，入清隐居行医，拒绝博学鸿儒征聘，以诗文、书法、经学、医学著称于世，著有《霜红龛集》、《荀子评注》、《傅青主女科》、《傅青主男科》等书。

　　傅氏对君主的看法，与黄、唐有接近处。他把皇帝看作鈥湷Ｈ蒜�潱ā端�红龛集》卷三十六），赞扬对皇帝表现出傲骨的人；反对愚忠，主张社稷重于君主，为国家的安危可以更换帝王；认为社稷比帝王更重要，说：鈥溙煜抡撸�非一人之天下，天下之天下也鈥潱ā端�红龛集》卷三十二）。傅氏的这些观点，是对理学君臣伦常观的根本否定，反映着人们从明朝亡国之痛中得到的启示，是当时士大夫中流行的一种思潮。

　　陈确（一六○四鈥斺�斠涣�七七年），浙江海宁人，著《大学辨》、《葬书》、《性解》。陈氏在《葬书》中，阐述了唯物主义自然观和无神论思想，反对世俗迷信，说人的祸福要靠自身的努力，与天无涉，与地无关，世上没有龙脉之地，人死腐化，不会因葬地祸福子孙。陈氏认为天理和人欲是一致的，没有人欲，就没有天理，而且人欲中显示出天理，说：鈥湼翘炖斫源尤擞�中见，人欲正当处，即是理，无欲又何理乎？鈥潱ā冻氯芳�路与刘伯绳书》）由此批评了理学家鈥湸嫣炖恚�灭人欲鈥澋幕�本论点。

　　方以智（一六一一鈥斺�斠涣�七一年），安徽桐城人，明翰林院检讨，入清后出家为僧，研究天文、物理、医学、生物及文史地理，著《物理小识》、《东西均》、《通雅》、《浮山文集》。他认为鈥溒�鈥澇渎�世界，所谓鈥溡磺形锝云�为也，空皆气所实也鈥潱�鈥溣�天地间皆物也鈥潱ā段锢硇∈丁罚�，以这种唯物观点反对理学唯心论。他充分利用自然科学的知识，主张通过科学实验认识世界。他还提出鈥満隙�而一鈥澋拿�题，对后世有较大的影响。

　　六、心学与理学的调和

　　王阳明的心学上承南宋与程朱对立的陆九渊学派，一度作为新创的学说，广为流行。王学流于空疏，渐为明末学人所不满。明朝的亡国之痛，更使一些爱国志士对空谈心性，力加责斥。明清之际另一些思想家，则力图将本来对立的陆王与程朱之学，调和融合，实际上是显示了重尊程朱的趋向。最为著名的人物，是河北孙奇逢与陕西李颙（避嘉庆帝讳，或作李容）。孙、李与江南的黄宗羲齐名，号为鈥溔�大儒鈥潯Ｋ�们的学说，一时产生了广泛的影响。

　　孙奇逢（一五八四鈥斺�斠涣�七五年）与李颙（一六二七鈥斺�斠黄�○五年）生于明季，在清康熙时，先后去世。清朝建立后，他们都拒绝征召，不肯出仕。孙奇逢原籍河北容城，明天启时，曾参与营救东林党人左光斗，又曾在家乡守城抗清。后与家人避居易州五峰山。顺治七年以后，长期在河南辉县夏峰讲学著述，被尊称为夏峰先生。李颙原籍陕西周至，在家筑土室著述，自署二曲土室，学者称二曲先生。曾应邀去无锡、江阴、靖江、宜兴等地讲学，晚年又曾寓富平。

　　孙奇逢早年研治当时流行的陆王之学，鈥溡陨鞫牢�宗，而于人伦日用间体认天理鈥潱ā豆�朝先正事略》卷二十七）。其后探研宋儒周敦颐、二程、张载、朱熹之学，以朱学解释王学，融二者于一体。著《周易大旨》四卷，又著《四书近指》二十卷，合朱王之说，论证异同，鈥溡蕴迦咸炖砦�要，以日用伦常为实际鈥潯Ｍ砟曜�著《理学宗传》二十四卷，自周程朱陆至王阳明、顾宪成为理学道统传承。孙奇逢隐居讲学，上自公卿大夫，下至平民，都接待传授，程朱理学伦常之说，因而广为传播。

　　李颙早年丧父，随母治学，曾以昌明宋代的关学为己任。但他的学术，仍然宗法陆王，研讨心性。尔后转治程朱之学，提倡实践伦常，主张对程朱和陆王的异同，应各取所长。晚年力倡鈥溩孕轮�功鈥潱�鈥湹�就日用常行，纲常伦理极浅近处做起鈥潯Ｖ�有《易说》、《象数蠡测》、《十三经注疏纠谬》等。所撰文章及论说，由门人王心敬编为《二曲集》传世。

　　（二）程朱理学的再提倡

　　一、清初诸帝对理学的提倡

　　清太宗皇太极建号大清，采纳汉族政治制度立国，倚用文臣，尊崇汉文化。顺治帝与多尔衮占驻北京，即派遣官员祭祀孔子。元朝加封孔子为鈥湸蟪芍潦ノ男�王鈥潯Ｋ持蔚垡蚯宄�制度王（亲王、郡王）是皇室贵族的封爵，改封孔子为鈥湸蟪芍潦ノ男�先师鈥潱�多尔衮亲赴孔庙致祭奉上封号，以示尊崇。国子监满汉生员习读儒学经书，以程朱为准则。康熙帝幼习汉文化，亲政后，以理学家熊赐履为国史院学士，参议朝政，程朱理学更加得到提倡。康熙帝亲自阅读宋代理学诸儒著述，命大学士李光地修改明成祖时编修的《性理大全》，别成《性理精义》一书。又编集朱熹的论著，纂为《朱子大全》。康熙帝为此书作序，说朱熹是鈥溞髑О倌昃�传之学，开愚蒙而立亿万世一定之规鈥潯Ｓ炙碘�滊薅疗涫椋�察其理，非此不能知天人相与之奥，非此不能治万邦于衽席，非此不能仁心仁政施于天下，非此不能内外为一家。鈥� 康熙帝提倡程朱，用意显然不在于探讨心性，而在于宏扬理学的伦常观和社会政治学说，以巩固清朝的统治秩序。

　　程朱理学在学术界经历了曲折的道路后，由于清初皇帝的提倡，重又成为风靡一时的官方学术。科举考试，仍沿明制，以儒家的四书五经为考试内容，以程朱等理学家之疏解为标准。士子兢相阅读程朱之书，成为应试的必由之径。康熙帝进而把理学家的社会政治学说付诸实践并普及于社会。一六七○年（康熙九年）十月，康熙帝以鈥溕械禄盒蹋�化民成俗鈥澪�宗旨，列举十六事，诏谕礼部，通行晓谕八旗及直隶省府州县，以至乡村人等遵行，被称为鈥準ペ褪�六条鈥潯Ｊ�六条贯串着理学家的社会政治观点，明确规定鈥滣硪於艘猿缯�学（理学）鈥潱�并且包含着鈥湺匦⒌芤灾厝寺租�潱�鈥滙谱谧逡哉延耗棱�澋嚷壮９邸Ｓ赫�帝又据此补充发挥，号为鈥準ペ凸阊碘�潱�鈥溡馊∠悦鳎�语多质朴鈥潱ㄓ赫�帝序）。全国各地乡村，定期宣讲，力求普及于鈥溔豪璋傩这�潱�家喻户晓，以维持封建的统治秩序。以鈥溇�臣、父子、夫妇鈥� 为核心的伦常观，逐渐成为普及全民的意识形态。清初诸帝大力提倡理学，影响是深远的。

　　二、独尊程朱的理学家

　　清初至雍正年间，先后出现一些独尊程朱的理学家。他们反对王学，力倡朱学，特别是伦理纲常，以适应清朝统治的需要，受到清朝皇帝的赏识。其中一些人并且身居高位，为朝中大员，但在学术上多是祖述朱熹，很少创新。

　　陆陇其（一六三○鈥斺�斠涣�九○年），字稼书，浙江平湖人，官御史，著《四书大全》、《松阳讲义》、《三鱼堂文集》。强烈主张尊崇理学，认为做学问只有一条路，就是追随朱子，说鈥溩谥熳游�正学，不宗朱子即非正学鈥潱ā豆�朝学案小识》卷一），不尊朱子，即不许仕进。力斥阳明心学，说它实际是禅学，托身儒学，为害甚大。学术上致力于鈥溇泳辞罾礅�潱�认为穷理而不居敬，会玩物丧志；居敬而不穷理，则会堕入佛老或心学。清人认为，薛瑄、胡居仁之后，即由陆氏继承程朱道统，遂得从祀孔庙。

　　张履祥（一六一一鈥斺�斠涣�七四年），号杨园，浙江桐乡人，著《张杨园先生全集》。曾就学于刘宗周，但笃信程朱，恪守居敬穷理之道，以仁为本，以修己为务，而归结于中庸。他批评心学只讲求心，陷入禅学陷井，被认定为是纯正理学家，奉入孔庙从祀。张氏又研究农学，著有《补农书》。

　　熊赐履（一六三五鈥斺�斠黄�○九年），湖北孝感人，官至翰林院掌院学士、内阁大学士，著《学统闲道录》、《程朱学要》，为经筵讲官，宣讲周程张朱之学，说朱熹是三代以后绝无仅有之人，孔孟之道，没有朱子就不能彰著。他同程朱理学家一样，极力主张存天理，灭人欲。

　　李光地（一六四二鈥斺�斠黄咭话四辏�，号榕村，福建安溪人，官至大学士。崇信程朱，深受康熙帝知遇，秉命编纂《朱子大全》等书，并撰有《周易通论》、《榕村语录》、《榕村全集》。认为性就是诚，而圣贤之学就在于诚，但要达到诚，必须惩怨窒欲，迁善改过。

　　张伯行（一六五一鈥斺�斠黄叨�五年），字孝先，河南仪封人，历官福建巡抚、礼部尚书。撰著《困学录》、《正谊堂文集》，辑《伊洛渊源录》，学术宗旨是鈥溨骶匆远似涮澹�穷理以致其礼，躬行以践其实鈥潱ā豆�朝学案小识》卷二），自身并要求他人按照理学的道理去实践，避免鈥溎缬阝�澊收碌脑友В�强烈反对阳明心学。

　　朱用纯（一六一七鈥斺�斠涣�八八年），号柏庐，昆山人，拒绝博学鸿词科征聘，终身教村学，著《愧讷集》、《治家格言》、《大学中庸讲义》。教育学生鈥溠�问在性命，事业在忠孝鈥潱ā豆�朝先正事略》卷二十九），主张按程朱宣扬的知、行并进。他每天早晨拜家庙，接着读《孝经》，教人孝弟友爱。其《治家格言》，在社会上影响很大。

　　方苞（一六六八鈥斺�斠黄咚木拍辏�，号望溪，安徽桐城人，曾因戴名世案获罪。康熙时入直南书房，雍正时为内阁学士，主持编纂《一统志》等书。乾隆帝即位，奉命选定《明制义》及《国朝制义》，颁于学宫。应试的制义（八股文），多以方苞为宗。方苞本人也撰八股文，以宣传理学思想。著《礼记析疑》、《春秋通论》，主张一切依照天理行事，要象程朱那样，一刻也不背离天理准则。友人王源批评程朱迂阔，没有经世致用之才。方氏力为朱熹辨说，是理学的积极维护者。有《方望溪先生全集》行世。

　　三、独树一帜的颜、李学派

　　在程朱理学再次被提倡而风靡于士林之际，河北地区出现了力斥程朱的颜、李学派。他们的学说仍尊孔孟，但力倡实用，与理学处于对立的地位。

　　颜元（一六三五鈥斺�斠黄�○四年），字易直，号习斋，河北博野人，终生教学、行医，著《四存编》、《四书正误》、《朱子语类评》、《习斋记余》。

　　颜元早年信重程朱，中年之后一改初衷，以尊孔学反理学为使命，宣称鈥溄褚殖讨於�明孔道，倘所学不力，何以辞程朱之鬼责哉鈥潱ɡ顗b《习斋先生年谱》）。作《朱子语类评》，指责朱熹之失误，鈥溩云燮凼棱�潱�鈥湴讶艘�上迷途鈥潯Ｍ闯庵芏匾玫闹骶仓�说：空谈性命诚静，不讲事功。他说，如果鈥溠钅�道行，无君无父鈥潱�那么 鈥湷讨斓佬校�无臣无子鈥潱ㄍ�上），因为信仰理学的人不能致君主于安全，致国家于富强。

　　颜元力倡经世致用之学，强调实践，因号鈥溝罢�鈥潯Ｋ�主张鈥準滴摹⑹敌小⑹堤濉⑹涤茫�率为天下造实绩鈥潱ā端拇姹�路存学编》卷一）。他的社会政治理论是鈥溒咦指惶煜骡�潱�垦荒、均田、兴水利；鈥溋�字强天下鈥潱�人皆兵、官皆将；鈥溇抛职蔡煜骡�潱�举人才、正大经、兴礼乐。他认为行政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均田，否则，鈥溄萄�诸政俱无措施处鈥潱ā堆障罢�先生言行录》卷七）。均田，富民不乐意，颜氏认为不应顾卹富民，因为鈥溙斓丶涮铮�宜天地间人共享之。应顺彼富民之心，尽万人之产给一人所不厌也，王道之顺人情固如是乎？鈥潱ā端拇姹�路存学编》）颜氏具体提出均田的方案，设某甲有田一千亩，分给十九家农夫，各五十亩，这十九家向甲交租，甲死而止，若某甲之子贤而仕，仍收地租。这当然只是一种难以实现的空想，但反映了他已模糊地看到土地占有关系和地主与佃农的剥削关系是当时社会的症结。

　　颜元的学生李塨（一六五九鈥斺�斠黄呷�三年），字刚主，号恕谷，河北蠡县人，著有《周易传注》、《大学辨业》、《恕谷后集》。师承颜元的观点，反对理学、心学，重视实用，讥刺理学家：鈥湼哒咛感蕴欤�撰语录，卑者疲精死神于举业，不惟圣道礼乐兵农不务，即当世之刑名钱谷，亦懵然罔识，而搦管呻吟，自矜有学。鈥� （《恕谷后集路书明刘户部墓表后》）还批驳朱熹鈥溊碓谑孪肉�澲�说，指出鈥溊胧挛锖嗡�为理鈥潱�反映了朴素的唯物思想。

　　（三）汉学的昌盛

　　程朱理学由于清初诸帝的提倡而成为官方哲学，在政治思想领域，理学的伦常观成为全社会的统治思想。但在学术研究领域，与宋学对立的汉学，却得到前所未有的发展，蔚为显学。汉代的经学，原有古今文之分。清人所谓汉学，主要是指以考订辨释经书本义为指归的古文经学。广义的汉学，则包括了历史、音韵、文字、训诂、金石等等领域中的考据之学。汉学注重实证，因而又被称为朴学。本节所述，主要是经学中的汉学，其他学术，将在另节论述。

　　清人阮元编辑《皇清经解》，收集清初至嘉庆时的经学家著述，凡一百五十七人。其中绝大多数是乾隆、嘉庆时人。经学中的汉学在乾嘉时臻于极盛，并不是偶然的。这是因为：（一）清初倡导程朱理学，宣扬伦常以巩固统治。但程朱性理之学已经走到了绝路。顺康时代诸儒，只能祖述旧说，陈陈相因。如从性理上与程朱立异，在政治上为清廷所不容，在学术上也难于再有所创新。康熙帝也说：鈥湺潦槿松俣列岳碚哜�潱ā妒プ媸德肌肪矶�九一）。性理之学已然日暮途穷，令人生厌。经学要求得发展，势须另辟新径。（二）明末以来，一些学者鈥溒�宋复汉鈥澋那阆颍�为汉学的复兴开拓了新路。明清之际，顾炎武、黄宗羲等人都已开始从事实证之学。事实越来越表明，以考据辨伪的方法对经书重加订证，据音韵文字学的研究对经义重加解说，是一条足以纵横驰骋的广阔的新途。（三）清初不断兴起文字狱，雍正时对文士的镇压，愈益严厉。学者为避免文字之祸而不敢多谈时政。考据经义的汉学正好适应了学者避世治学的需要。汉学在这样的社会政治背景下，得到了发展。

　　一、清初汉学

　　清初顺康之际，独尊程朱，但仍有一些学人继承梅鷟、陈步、黄宗羲等人的辨伪考异之学，成为乾嘉时期汉学的先驱。著名的学者有万斯大、阎若璩、胡渭等人。

　　万斯大（一六三三鈥斺�斠涣�八三年），浙江鄞县人，字充宗，学者称褐夫先生。与弟万斯同受学于黄宗羲。万斯同传史学，万斯大传经学。黄学主张穷经必先明礼。万斯大精研三礼，著《周官辨非》、《仪礼商》，指出《周礼》、《仪礼》多有疑问，怀疑是后人伪托。黄宗羲称赞他治学鈥湻峭ㄖ罹�，不能通一经；非悟传注之失，则不能通经鈥潱ā锻虺渥谀怪久�》）。万斯大博通诸经，订正了历来传注中的许多失误。他的治学方法对汉学的发展，很有影响。

　　阎若璩（一六三六鈥斺�斠黄�○四年），字百诗，山西太原人，出身于盐商之家。自幼研习经史。一六七九年（康熙十八年），曾应博学鸿儒科试，不第。自二十岁时读《尚书》，即怀疑古文尚书的真伪。积三十年之力，著成《古文尚书疏证》八卷。从古文尚书的篇数、篇名、字数、书法、文例等方面，证明东晋梅鷟所献是后人伪造。列举书中矛盾错俟一百二十八条，均确凿有据。古文尚书是宋代理学家信奉的经典。阎若璩继梅鷟之后，推翻了古文尚书，也就推倒了理学家据以著论的根基。阎若璩曾参与撰修《一统志》，并撰《四书释地》，对四书中的地理名物典制，多有考释。顾炎武曾以所撰《日知录》求正于阎氏，阎氏改定数条，又成《日知录补正》一书。平日所撰考论文字，有《潜邱札记》六卷传世。

　　胡渭（一六三三鈥斺�斠黄咭凰哪辏�，浙江德清人。他继朱谋玮之后，著《易图明辨》，试图揭示鈥満油尖�潯⑩�溌迨殁�澋恼嫦蟆Ｖ祆渥鳌吨芤妆疽濉罚�采取宋初道士陈抟之说，列出鈥満油尖�潯⑩�溌迨殁�潱�认为龙马、神龟驮出鈥満油尖�潱ā吨芤住罚�、鈥溌迨殁�潱ā渡惺�路洪范》），宋儒所讲的理、气、数、命、心、性，都由此衍化而来。胡氏说：鈥満油贾�象，自古无传，何从拟议鈥潱ń�藩《国朝汉学师承记》卷一）。他认为《诗经》、《尚书》、《礼记》、《春秋》不可以没有图，而《周易》本身就有六十四卦、二体、六驳之画，这就是图，那里还再要什么图。他经过考证，指出宋代的鈥満油尖�潯⑩�溌迨殁�澲�说与唐代以前的记载全不相合，是陈抟、邵雍所编造，从而否定了程朱理学家关于《周易》的理论基础。胡渭又著《洪范正论》，驳斥五行灾异之说。著《禹贡锥指》，经过详密的考订，画出四十七幅地图，使水道山脉分明。又因汉唐以来河道不断变化，与《禹贡》所载大不相同，曾考察历代黄河冲决改流的历史，并提出治黄的设想。可见，他也留意经世致用，并非全然埋头考据。

　　二、吴派汉学

　　乾隆时期，经学研究正式形成以鈥湼春浩�宋鈥澪�宗旨的汉学。学者辈出，著述繁富。由于治学方法有异有同，又形成为以江苏元和人惠栋为首的吴派和以安徽休宁人戴震为首的皖派两大流派。

　　惠栋（一六七七鈥斺�斠黄呶灏四辏�，字定宇，祖父惠周惕、父惠士奇（一六七一鈥斺�斠黄咚囊荒辏�，都是经学名家。惠栋研究《易经》三十年，撰著《易汉学》、《易例》、《周易述》及《九经古义》等书。惠氏认为，汉朝人对经书的理解接近原义，魏晋以降，诸家的解释都不免背离经义，明确主张恢复汉学。《周易述》是汇集汉儒虞翻、荀爽、孟喜、郑玄诸说，以反对晋人王弼、邹湛的说解。又撰《明堂大道录》和《禘说》，认为汉人卢植《礼记注》明堂即是太庙，与灵台、辟雍在一起，是对的，晋人袁准的说解，是根本不懂古制。惠氏继胡渭之后，在所著《古文尚书考》中，再次指出东晋梅赜的《古文尚书》为伪作，应相信汉人的《尚书》。惠氏在所撰《左传补注》一书中认为，汉人郑玄关于《周礼》、韦宏嗣关于《国语》的著作，是采取了先儒旧说，并有自身的见解，而晋人杜预《春秋集解》的一些说法，与前儒相去甚远。

　　惠栋的著述多是收集汉儒旧说，经过考订以论证其可信，不在哲学义理方面抒发己见。这种学风，逐渐成为吴派不同于皖派的最显著的特点。吴派传人有惠栋弟子江声、余萧客以及名儒钱大昕、王鸣盛等人。

　　江声（一七二一鈥斺�斠黄呔啪拍辏�，号艮庭，元和人。广泛搜集汉儒关于《尚书》的解说，为《古文尚书》二十九篇作注，撰成《尚书集注音疏》，鈥溊�正经文，疏明古注鈥潱ā豆�朝先正事略》卷三十六），成为阎若璩、惠栋以后，《尚书》研究的集大成之作。江声也致力于古文字之学，辑录汉儒佚说，以图恢复古义。

　　余萧客（一七二九鈥斺�斠黄咂咂吣辏�，长洲人。与江声同时受学于惠栋。经惠栋指点，自诸家经解及史传类书中广泛辑录唐以前解释经书的古说，虽片语单词，均加收录，成《古经解钩沈》三十卷，使吴派学风得到进一步发扬。

　　王鸣盛（一七二二鈥斺�斠黄甙税四辏�，嘉定人，字凤喈，号西庄。早年从惠栋习经学。一甲二名进士。历任翰林院编修、侍讲学士，充日讲起居注官，晚年家居著述。著有《尚书后案》三十卷，力图恢复汉儒郑玄注古义，以马融等注文补充，自谓有存古之功。研治《周礼》，也尊郑玄。又以汉学家考经的方法考订史籍，成《十七史商榷》一百卷，是一代史学名著。

　　钱大昕（一七三八鈥斺�斠话�○四年），字竹汀，也为嘉定人，与王鸣盛同乡，并是同年进士。曾任翰林院侍讲学士，后入直南书房，官至詹事府少詹事。晚年在家讲学著书。钱氏是乾嘉时期最称博学的名儒，研治经学但不限于经学，承袭吴派并不拘于吴派。戴震自诩经学第一，称钱氏为当代第二人。江藩著《汉学师承记》称钱氏 鈥湶蛔ㄖ我痪�而无经不通，不专攻一艺而无艺不精鈥潯＞�学以外，历史学、地理学、音韵、文字、金石，以至天文历算，均有较深的造诣，著述宏富。他曾从数学家梅文鼎研习历算及西方弧三角之学，用以校正汉三统历，撰《三统术衍》、《四史朔闰考》等书，在考订中包含着科学的成分，为流辈所不及。又据金石文字校订经文，著《唐石经考异》、《经典文字考异》等，在经学研究中别树一帜。他也把吴派汉学治经的方法援以治史，撰著大量史学著作。在史学方面的成就超过了经学（参见下节）。吴派汉学由经入史，至钱大昕而达到了高峰。

　　钱大昕曾传学于江苏阳湖人孙星衍（一七五三鈥斺�斠话艘话四辏�。孙星衍沿袭吴派汉学的学风治《尚书》，成《尚书古今文注疏》三十九卷，综合汉魏古注，不采宋儒的解说而吸收王鸣盛、段玉裁诸人的考订，于今古文源流详加辨析，是吴派汉学关于《尚书》研究的集大成之作。与孙星衍齐名的阳湖人洪亮吉（一七四六鈥斺�斠话� ○九年），也治经学，曾与皖派戴震等人交游。但受孙星衍影响，治经仍遵吴派的学风。撰成《春秋左传诂》二十卷，训诂以东汉贾逵、许慎、郑玄、服虔等人为主，并参据汉唐石经校误字，是春秋左传学的重要著述。

　　三、皖派汉学

　　吴派汉学家以考据学辨伪辑佚的方法，恢复汉代经解，避而不谈义理。因而一些学者渐入于史学。以戴震为代表的皖派则注重审订经书的音韵训诂，在此基础上申明己见，反驳宋学的性理。梁启超著《清代学术概论》以为只有吴派才是鈥湸看獾暮貉р�潯５�在经学研究中作为与宋学对立的清代汉学，却是由于皖派的阐发，才在完整的意义上正式形成。

　　戴震（一七二三鈥斺�斠黄咂咂吣辏�，字东原，早年就学于安徽婺源的学者江永（一六八一鈥斺�斠黄吡�二年）。江永研治三礼，精于典章制度，并兼通音韵文字之学和天文历算。戴震全面继承了江永的学术。以历算之学考释古历，纠正了汉以来的许多误解。以音韵文字之学，研治经书的训诂，开辟了一条由训诂治经义的新路。他曾说讲义理必须求之于古经，求古经必先求之古训，鈥湽叛得髟蚬啪�明，古经明则圣人、贤人之义理明鈥潯Ｋ�认为治学有三难：淹博难、识断难、精审难。皖派学人或讥吴派只是淹博而无识见。戴震本人则在淹博的基础上，着力于识断和精审，代表作是《孟子字义疏证》三卷。他痛斥鈥溗我岳慈逭撸�以己之见，硬坐为古圣贤立言之意，而语言文字，实未之知。鈥潱ā洞鞫�原集》卷九，《与某书》）《疏证》一书从审订字义入手，从哲理上批驳理学。鈥溍鹑擞�，存天理鈥澥浅讨炖硌У闹行乃枷搿！妒柚ぁ分赋觯衡�溔松�而后有欲、有情、有知，三者血气心知之自然也。鈥澣说挠�、情、知，都是自然现象。鈥湻彩挛锝杂杏谟�，无欲则无为矣，有欲而后有为。鈥澣寮宜�谓仁，就是顺乎人们的情欲。鈥湽攀ハ退�谓仁义礼智，不求于所谓欲之外鈥潯？鬃铀�说鈥溈思焊蠢裎�仁鈥潱�克己是克私，宋儒解释为鈥溈擞�鈥潱�完全背离了本意。孟子说人无不善，程子说人无不恶，是鈥溊肴硕�空论乎理鈥潯Ｋ�指责程朱否定人欲是象佛教一样否定人生，又提出与人欲不并立的鈥溊礅�潱�所谓鈥溊碛�之辨鈥潱�成了杀人害人的工具。《疏证》中说：鈥溩鹫咭岳碓鸨埃�长者以理责幼，贵者以理责贱。虽失，谓之顺。卑者、幼者、贱者以理争之，虽得，谓之逆。于是下之人不能以天下之同情，天下之同欲达之于上。上以理责其下，而在下之罪人，不胜指数。人死于法，犹有怜之者；死于理，其谁怜之！鈥潯妒柚ぁ分械恼舛蚊�言，不仅从哲学上对理学家的鈥溊礅�澕右耘�驳，并且揭露了伦常尊卑统治的残酷无理，触及了理学家的要害。戴震从哲学上反驳理学的论说，还见于《原善》等其他著作，涉及认识论、历史观和自然观等许多方面。吴派汉学以考据学纠正理学的空疏，不谈义理，从另一方面说，则是把哲学阵地让给了程朱。戴震在训诂的基础上深究义理，力辟程朱，从哲学上战胜理学，使汉学达到了高峰。

　　戴震著述甚多，对《诗》、《书》、《礼》、《春秋》诸经均有专书考绎，尤精于典章制度源流。又著《水经注》四十卷，于古地理研究，贡献甚大。皖派汉学自成体系，鈥準凳虑笫牵�不主一家鈥潱�成为学术界最有影响的学派。戴震的弟子段玉裁、王念孙等人于语言文字学和训诂学，卓有成就，为一代名家（见下节）。皖派经学的传人，有以下诸人。

　　任大椿（一六三八鈥斺�斠黄甙司拍辏�，原籍江苏兴化，祖父陈晋为徽州府教授，流寓徽州，因与戴震同应乡试。师事戴震，专治《礼经》，著《弁服释例》、《深衣释例》，传皖派典章制度之学。任氏也研治音韵文字之学，著有《字林考逸》、《小学钩沈》传世。

　　孔广森（一七五二鈥斺�斠黄甙肆�年），山东曲阜人，孔子后裔，是戴震的及门弟子。乾隆三十六年，年二十岁中进士，入为翰林院庶吉士。年三十五岁即病逝。孔广森原从戴震治《礼记》，有《大戴礼记补注》、《礼学卮言》等著述，也研治音韵与算学。其后专力研究《春秋公羊传》，认为《左传》详于事，《公羊传》长于义。以考据方法阐明鈥湽�羊鈥澅疽澹�纠正东汉何休《春秋公羊解诂》的传统凡例。三礼是古文经学的基本经典，《春秋公羊传》则是今文经学的基本经典。孔广森以戴震治《孟子》的方法治鈥湽�羊鈥潱�表示了不拘门限，开拓领域的趋向。

　　凌廷堪（一七五七鈥斺�斠话�○九年），字次仲，安徽歙县人。继述安徽同乡江永、戴震之学，专研三礼，著《礼经释例》，又有《校礼堂文集》，说鈥準ト瞬磺笾罾矶�求诸礼鈥潱ā缎＠裉梦募�》卷四）。他认为圣人令人复性的办法是学习，而学习的内容就是礼。礼仪繁多，凌氏把它区分为八类，即通例、饮食、宾客、射、变、祭、器服、杂例。告诉人们把握这个纲要，就不难明瞭礼仪。

　　焦循（一七六三鈥斺�斠话硕�○年），字里堂，江苏甘泉人。自曾祖以来，家传《易》学。著《易通释》二十卷，于《易经》多有发明。继承戴震关于《孟子》的研究，推崇戴震《孟子字义疏证》，尤其是指斥理学鈥溡岳砩比蒜�澋墓鄣悖ā抖潦槿�十三赞》）。据汉赵岐《孟子正义》，广征清代汉学家的考证训诂，详加注疏，自成《孟子正义》三十卷，是研究《孟子》的集大成之作。

　　阮元（一七六四鈥斺�斠话怂木拍辏�，号芸台，江苏仪征人，乾隆五十四年进士，擢少詹事，入直南书房。嘉庆时，历任南方诸省巡抚、总督，官至大学士，是汉学家中官位最高的一人。学术上与焦循、凌廷堪等皖派学人相切磋，自称治经鈥溠琶鞴叛担�实事求是鈥潱ā稉C经室集路自序》），鈥溛淖盅第�，其门径也鈥潱ā稉C经室一集》卷二），基本上是戴震治学的路径。阮元曾驳论理学家的性命之说，说：鈥溾�樞遭�欁执有模�即血气心知也鈥潱烩�溛渡�香臭喜怒哀乐，皆本于性，发于情者也鈥潱� 鈥溣�生于情，在性之内鈥潱ā稉C经室一集》卷十）。味色香臭的辨别和喜怒哀乐的感受是人的本性，人的欲望，表现出来就是情，所谓鈥溠�气心知皆天所命，人所受也鈥潱�《孟子》讲鈥準成�性也鈥潯Ｒ�对情欲加以节制，而不是要灭绝它。阮元对鈥溈思焊蠢裎�仁鈥澴鞒鲂陆猓�论证《论语》中鈥溔殊�澴质墙测�溔蒜�潱�是表示鈥湸艘蝗擞氡艘蝗讼嗳伺尖�潱ā稉C经室一集》卷八）。此人与彼人之间，相互尊重、对等，而不是一方强制另一方。因而，帝王要做到鈥溔殊�潱�就不能有损于民，而要有益于民。阮元曾重刻宋本《十三经注疏》，并为诸经分别撰写校勘记，成为通用的善本。又主持编纂《经籍籑诂》一书，广泛收集汉代以来解释经文的古训，依韵编字，分别辑释，是一部详备的经籍字典。又汇刊清代学者经学著述一百八十余种，成《皇清经解》一书，凡一千四百卷。这三部综合性的经学巨著，可以说是为清代汉学做了总结。

　　（四）今文经学的复苏

　　今文经学在汉代曾盛极一时，魏晋以后，即已衰绝。今文经多已散佚，只有何休《春秋公羊解诂》等书流传。魏晋至清乾嘉，千余年间，今文经学湮没无闻，久成绝响。乾隆时又开始受到学者的注意，至嘉庆时竟然蔚为新兴的学派，对思想界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今文经学在新的历史条件下复苏，并不是偶然的。这是因为：

　　（一）作为古文经学流派的汉学，经过它的昌盛时期，到戴震时已经发展到了高峰。皖派擅长的音韵文字之学，名家辈出，但惭脱离经学，而以《说文解字》为中心，作为独立的学术继续发展。吴派的辨伪辑佚和考订注疏之学，虽仍有崔述《考信录》、刘文淇《左传旧注疏证》等名著相继问世，但总的来说，领域已日渐狭窄，没有多少发展前途。考据之学日益流于琐细，义理之学也难以超越戴震而另辟新途。汉学在登上高峰后，随之临近于绝境。

　　（二）程朱理学在汉学昌盛的乾嘉之际，仍然作为官方学术，在社会政治领域占居统治地位。理学的伦常学说依然是清王朝的统治思想。科举取士考试经书，也仍以宋儒为依据。程朱之书成为士人入仕的必读课本，但在学术思想领域却不再有所新创。以文章名世的古文家姚鼐（一七三一鈥斺�斠话艘晃迥辏�，在学术上独尊程朱，力诋戴震。《戴东原集》有《与姚姬传书》驳辩。姚鼐弟子方东澍（一七七二鈥斺�斠话宋逡荒辏┘套�《汉学商兑》，全面攻击汉学，指汉学的考据是鈥溚拦良钦殊�潯：貉У牧鞅祝�的确是在发展。但陈腐的程朱理学却也不再有可能在学术上代替汉学而重振旗鼓。

　　（三）乾隆末年以来，清王朝的统治渐趋衰落，人民反抗运动兴起。社会上的诸矛盾日益暴露在人们的面前。乾隆初年，士人为逃避文字狱而避谈世事的学风为之一变。有志之士，日益关心国家民族的命运，研究社会政治问题，要求抒发自己的政见。但在儒学占居绝对统治地位的年代，人们还只能在儒学范围内为抒发己见寻求依据。疏阔的宋学与烦琐的汉学显然都不能提供这种依据而需要另觅新途。

　　（四）今文经学作为汉代的官学，也曾流入烦琐的歧途。但今文公羊学的鈥溦湃�世鈥濃�溚泄鸥闹柒�澲钏担�又是附会经文、议论朝政的依托。嘉庆时期，经学古文派的汉学渐趋衰落，议政更新之风日渐兴起，今文公羊学既可以在经学领域开辟学术研究的新境，又可以在政治生活中成为托古议政的工具。沉寂千年的今文经学于是又受到人们的重视而得以复苏。

　　戴震弟子孔广森已开始注意鈥湽�羊鈥潱�但今文经学作为一个新兴的学派，它的创始人是乾隆时的江苏常州府武进县人庄存与。存与字方耕，乾隆七年进士，入为翰林院编修，后升任侍讲，入直南书房，迁少詹事，官至内阁学士、礼部侍郎。庄存与身居高位，治学不缀，领域甚广，曾研治《周礼》、《毛诗》，又治《春秋公羊传》。事实上是兼通今、古文经学，而并未树起今文旗帜，反对古文。但他的代表作《春秋正辞》，宗法《公羊传》，专究经文的微言大义，与皖派汉学之探究名物训诂，在治学方法上迥然不同。侄庄述祖，述祖外甥刘逢禄、宋翔凤等传存与之学，一时称为常州学派。

　　今文经学自成一派，刘逢禄（一七七六鈥斺�斠话硕�九年）是主要的传人。刘逢禄，嘉庆十九年进士，后为礼部主事，在礼部供职十二年。经学著述，涉及《易》、《书》、《诗》、《礼》诸经，而以《春秋》经的研究，成一家言。庄存与兼治经今、古文，至刘逢禄才公然排斥古文，力倡今文。《春秋左氏传》是古文派的基本经典，刘逢禄著《左氏春秋考证》二卷，指斥世传《左传》多夹入汉刘歆伪造的论断，并非左氏本真。又著《春秋公羊经传何氏释例》三十篇，《春秋论》上、下二篇，宏扬何体公羊学的鈥湻浅Ｒ煲榭晒种�论鈥潱ê涡萦铮�。如鈥溦湃�世鈥潱ň萋沂馈⑿】凳馈⒋笸�世）、通三统（夏、商、周）及孔子鈥準苊�改制鈥澲钏怠Ａ⒙鄄辉谡戮溲第�，而在鈥溛⒀源笠邂�潱�阐发《春秋》公羊主旨：夏商周以来，历史是在不断变革中前进，而并非如古文家所说的近不如古。刘逢禄治今文公羊学，使山穷水尽的经学重又柳暗花明，令人耳目一新，也适应了士人中经世议政的社会思潮，一时产生了很大的反响。宋翔凤（一七七九鈥斺�斠话肆�○年），嘉庆五年举人，湖南新宁知县。曾撰《拟汉博士答刘歆书》，与刘逢禄协力攻击古文经学。又以为孔子的鈥溛⒀遭�澰谟凇堵塾铩罚�因以公羊之义说解《论语》，著《论语说义》十卷。

　　刘逢禄的公羊学传给弟子龚自珍（一七九二鈥斺�斠话怂囊荒辏�、魏源（一七九四鈥斺�斠话宋迤吣辏�，道光时，并称龚魏，名噪一时。今文公羊学经由龚自珍、魏源而成为经世致用之学，提出鈥湵涔α钼�潯⑩�湼�法鈥澋戎髡拧４�至清末，形成变法维新运动，影响是巨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