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时期宗教的兴盛萨满教

　　萨满教（Shamanism）是原始巫教的通称。此名最早的汉译见于南宋徐梦莘所著《三朝北盟会编》卷三，据载兀室鈥溂榛�而有才，自制女真法律文字鈥潱�鈥湵渫ㄈ缟疋�潱�其国人称之为珊蛮，鈥溕郝�者，女真语巫妪也鈥潯Ｇ宕�通译为鈥溔�满鈥潯！缎绿剖�路黠戛斯传》载黠戛斯人鈥満粑孜�甘鈥潱ǜ剩�唐音Kam），此即麻合木路可失合里《突厥语辞典》著录之qam（意为萨满）。《元朝秘史》所记蒙古巫师之号为鈥溫枚钼�潱╞o鈥檈），译为鈥準�公鈥潯⑩�準ξ租�潱�即男性萨满。他们被认为具有能通神灵的超自然力，经过一番装神弄鬼的宗教仪式，显示神灵附身，宣布神灵对所求问之事的回答。卢勃鲁克根据其在和林的亲身见闻记述了蒙古巫师的请神情况：鈥溗�们在夜间把想求问魔鬼（神灵）的人集合在他们的帐幕里，并把煮熟的肉摆在帐幕当中。做[请神]祈祷的那个巫师（cham-kam）开始反复念咒，并用手里拿着的鼓猛烈地敲打地面（即跳神动作）。终于他进入发狂状态，并把自己绑起来（显示神灵附身），于是魔鬼（神灵）就在黑暗中降临了；给他供上肉食，他就给予各种回答（传神言）。鈥�

　　萨满教的基本信仰观念是万物有灵。据载，古代蒙古人对日月、水火、山川土地等一律崇敬，在进食以前（特别是早晨），把食物和饮料首先供献给它们。正是出于萨满教的这种自然崇拜观念，在他们的心目中，宇宙万物至高无上的主宰是头顶上的鈥湷ど�天鈥� （Mongke Tenggeri）。鈥溒渌鬃罹刺斓兀�每事必称天；闻雷声则恐惧，不敢行师，曰：天叫也。鈥濃�溦�月一日必拜天，重午亦然鈥潯ｂ�溒涑Ｌ副卦唬和凶懦ど�天底气力，皇帝底福荫。彼所欲为之事，则曰：天教恁地；人所已为之事，则曰：天知着。无一事不归之天，自鞑主至其民无不然。鈥澣嗣鞘侨绾沃�道天意的呢？一是由能与天神通言的萨满（孛额）传示，一是通过占卜。志费尼记载说，他鈥湸涌煽康拿晒湃四抢锾�到鈥潱�当铁木真收服诸部、事业鼎盛时，出了一个人，此人常在严寒中赤身露体走进荒野和深山，回来宣称：天神跟我谈过话，他说：鈥溛乙寻颜�个地面赐给铁木真及其子孙，名他为成吉思汗。鈥澝晒湃税汛巳私凶鲡�溙�卜路腾吉里鈥潯！妒芳�》记载，此人就是晃豁坛部族长蒙力克（铁木真的继父）之子阔阔出，人称帖卜路腾格理，据说他习惯于在隆冬时节到最寒冷的地方（在斡难鈥斺�斍勇塘�之地），裸坐冰上，凝冰被他的体温融化，升起一些蒸气，蒙古人就说他骑着白马上天去。他曾屡次对铁木真说：鈥溩罡叩闹鳎�即鈥槼ど�天鈥櫍┤媚阃持未蟮剽�潱�1206年铁木真在斡难河源大会诸王群臣时，他又宣示天意说：鈥溩罡叩闹髅�你采用成吉思汗的称号。鈥澗荻嗍�学者解释，帖卜路腾格理（Teb-Tenggeri）有鈥溦嬲�天上的鈥潯⑩�溂�神圣的鈥澲�意，以Teb（突厥语Tev）加于鈥溙焘�澴种�上，表示鈥溣绕溻�潯⑩�溙乇疴�澋那康饕庖澹�大概相当于汉籍中的鈥溙烊蒜�潯⑩�溕袢蒜�潯！对�史路宪宗本纪》载，宪宗初生时（1209年初），鈥溣谢坪龃鸩浚ò醇椿位硖巢浚┲�天象者，言帝后必大贵，故以蒙哥为名。蒙哥，华言长生也鈥潯４巳擞�即阔阔出，鈥溨�天象者鈥澮杉碩eb-Tenggeri的汉译。阔阔出无疑是当时蒙古萨满的首领。卢勃鲁克《东行记》中就记载有蒙古巫师能知天象，预言日蚀、月蚀的时间，宣布行事吉、凶的日子，为新生儿预言将来的命运等等。从《元朝秘史》（第244鈥�246节）的记载看来，成吉思汗建国之初，阔阔出权势甚大，他竟纠集其七个兄弟吊打成吉思汗之弟合撒儿，又向成吉思汗进谗说：鈥湷ど�天的圣旨有关于汗位的神告：一次铁木真掌国，一次合撒儿掌国。如果不掩袭合撒儿（把他预先除掉），事未可知。鈥澨羝鹆顺杉�思汗兄弟的激烈冲突。后来，鈥溇胖盅杂锏陌傩这�澏季鄣嚼�阔出处，连成吉思汗御马所人员和斡赤斤的百姓也有许多投向阔阔出，斡赤斤派人索讨，反遭殴打，斡赤斤本人也被迫向他下跪认错。这样，成吉思汗才决心除掉他，暗示别里古台在角力时把他弄死了。这个事件说明，萨满在当时的蒙古社会中有很大的影响力，萨满首领竟敢与皇室相抗衡。经过这次打击，他们的势力显然被削弱了，但在蒙古人中他们仍居于受敬畏的地位，并且继续以其宗教方式在军政事务中发挥作用，从大汗到一般民众，对由萨满之口所宣示的天意都不敢不遵。汉文、蒙文、波斯文史料都记载，1232年窝阔台从中原北还途中患病甚重，命萨满们（bo鈥檈s）占卜，他们声称这是金国的山川之神因蒙古军掳掠人民、毁坏城池而作祟，一定要用亲人做替身才能免祸，结果拖雷代兄承难，喝下萨满念过咒的水而死。拖雷之死事颇蹊跷，很可能是窝阔台利用萨满编造山川之神作祟的鬼话，逼他服了毒水，除掉这个掌握着大多数蒙古军队、威望极高因而危及他的汗位的亲弟。在蒙古历史上，用这种手法害死政敌的事例并不少见。

　　十三世纪的东西方史料对蒙古人的占卜都有详细记载。《黑鞑事略》载：鈥溒湔俭咴蜃蒲蛑�枚子骨，验其文理之逆顺而辨其吉凶，天弃天予，一决于此，信之甚笃，谓之烧琵琶。事无纤粟不占，占不再四不止。鈥澗荨睹慎脖嘎肌罚�其方法是用铁椎烧红钻羊骨扇，视其裂纹以定吉凶，和汉人龟卜相似。《元朝秘史》（第272节）鈥溦疾封�澴� abitlaqu（动词），伯希和谓此字来自于鈥溊呱肉�潱ā睹厥贰返�12，57节：qabirha[r]，《至元译语》：合不合儿），即烧钻肋骨为卜； 鈥溕张�琶鈥澕瓷兆昱�琶骨为卜（肩胛骨，《至元译语》作鈥湸鹇︹�潱�即蒙语dalu，故占卜者称daluchi）；《秘史》（第201、272节）中鈥溦疾封�� 又称为tolge（名词，动词作tolgelegu），是指卜卦用的签子，如小树枝、小棍子之类，故占卜者称tolgechin。耶律楚材所以受到成吉思汗的器重，主要是因为他知天文、善占卜。有一次他准确地测算了月蚀的时间，成吉思汗大为惊异，说：鈥溔暧谔焐鲜律形薏恢�，况人间事乎。鈥澯谑敲看纬稣鳎�必令他预卜吉凶，自己也烧羊骨以符之。可见蒙古人对占卜的重视。

　　古代阿尔泰各族都把地和天并奉为最崇拜的神祇。《蒙鞑备录》说蒙古人鈥溩罹刺斓剽�潱�《元朝秘史》中就常见到天地并提。早年铁木真在王罕、札木合协助下攻打蔑里乞人获胜，感谢他们道：鈥溡蚝备负驮�木合安答的协力伴同，因天（Tenggeri）地（Qajar）添气力，有威势的天神指示着，母亲地神（Eke etugen）导引着鈥潱�才灭绝了仇敌蔑里乞人（《秘史》第113节。又，第255节作otogen eke）。卡尔平尼记载说，蒙古人称其神为Itoga。马可波罗说，蒙古人有神名为Natigay （Nacigay），是保佑其子女牲畜的地神，甚受崇敬；他们各供奉一神于家中，用毡布制作神像及神妻神子之像，食时取肥肉涂神及神妻子之口。卡尔平尼的Itoqa和马可波罗的Natigay，当即上引《秘史》之EkeEtugen（一作Itugen，1362年之《忻都公碑》蒙文作utugen）的讹读或讹写。此字和 Tenggeri（天、天神）似乎同为古阿尔泰语，相应含有鈥湹厣疋�澋囊庖澹�古突厥人的圣地于都斤山（突厥文碑作otuken或utugen）亦即此意。蒙古人加上eke（母，这里是加于神祇的尊称），称为鈥湹啬干疋�潯Ｃ晒庞锏膗daghan（女萨满）可能就是由此演变来的。

　　天上的日、月，地上的山、川诸物，都是萨满教崇敬的对象。《秘史》中有Eke naran 一词，即鈥溙�阳母亲鈥潱ㄈ丈瘢�；当人们向天祈祷时，要面朝着太阳。卡尔平尼记载说：鈥湹碧炜粘鱿中略拢�或月圆时，他们便着手去做他们愿意做的任何新事，因此他们称月亮为大皇帝（按：其实是神的意义，卡尔平尼此处有误解），并向它下跪祈祷。鈥澱夂汀睹慎脖嘎肌匪�载鈥溒湓袢招惺略蚴釉掠�亏以为进止，月出之前、下弦之后皆其所忌，见新月必拜鈥潱�是完全吻合的。这种信仰在古代阿尔泰诸族中似很普遍，如匈奴人鈥溇偈露�候星月，月盛壮则攻战，月亏则退兵鈥潱�突厥人鈥満蛟陆�满，辄为寇抄鈥潱换伧娇珊够蘸胖�鈥湴�登里鈥潱ˋi Tengri），即鈥溤律疋�澲�意。如同突厥人以于都斤山（今杭爱山）为圣地一样，蒙古人也尊崇其祖先始兴之地三河（鄂嫩河、克鲁伦河和土拉河）之源的不儿罕山（Burqan qaldun）。《元朝秘史》（第103节）记载，铁木真早年遭到三姓蔑里乞人袭击，躲进不儿罕山得以脱难。下山后他捶胸告天，感念不儿罕山救了他的性命，许愿要每早祭祀、每日祷告，让子子孙孙都要遵行，说着将腰带挂在项上，帽子挂在手上，捶着胸，向着太阳，下跪九遍，洒奠祷祝了。他和他的子孙无疑都遵守着这个誓言。据《元史》记载，宪宗二年（1252），始用中原礼乐祀天于日月山，由学士魏祥卿、徐世隆和燕京行尚书省郎中姚枢等率领东平路征召、训练的礼乐人五十多名赴漠北行宫，祭毕遣还；四年，宪宗又鈥溁嶂钔跤诳趴拍远�之西，乃祭天于日月山鈥潱黄吣昵镡�溩�跸于军脑儿，洒马乳祭天鈥潯Ｋ�举行的祭天仪式，当是鈥満霞狸惶旌笸菱�潱�并以祖宗配享（见《元史路祭礼志路郊祀》）。鈥溔赵律解�澯κ悄�北时代大汗鈥溄检脞�澋牡胤剑�忽必烈迁都漠南后，就改在桓州西北望祭了。鈥溔赵律解�澫匀皇呛喝烁�起的名称，今地何在颇难索考。从上引资料看，似应在颗颗脑儿之西或军脑儿附近。颗颗脑儿疑即《秘史》第89节 鈥湶欢�罕山前的古连勒古山内的桑沽儿小河的合剌只鲁之阔阔纳兀儿鈥潯Ｉ９炼�河即克鲁伦河上游支流僧格尔河；古连勒古山（《亲征录》作曲邻居山）即蒙元诸帝葬地起辇谷，也就是鄂嫩河和克鲁伦河之源不儿罕山（肯特山）之南派；军脑儿（Gunnaur，深湖）为克鲁伦河上游西著名的鈥溔隼锎ㄢ�潱⊿a鈥檃ri Ke鈥檈r）中一湖，明人金幼孜《后北征录》载撒里川之地有元宫殿及祭坛遗址。据此则所谓鈥溔赵律解�澦萍床欢�罕山或其一部分（郊祀处）。无疑，不儿罕山是蒙古人萨满教信仰中极尊崇的神祇（地神？）。

　　火，在萨满教信仰中占有很重要地位。据卡尔平尼记述，蒙古人禁忌用刀子接触火，或在火旁用斧子砍东西，认为这样会使火遭到杀害；他们相信火能净化万事万物，因此使者或王公们到他们那里时，都被强迫携着带来的礼物从两堆火之间通过，以便加以净化（卢勃鲁克也有类似记载，并谓所有死者之物也都要用火来净化）。凡鈥溤饫子牖鹫撸�尽弃其资畜而逃，必期年而后返鈥潱�以为神灵示儆。火还有表示家灶、家产的意义。成吉思汗给家族成员分封民户时，因其叔答里台斡赤斤曾追随王罕反对过自己，准备不给他分份子，博尔术、木华黎和失吉忽秃忽谏道：鈥溦饩拖裣�灭掉自家的炉火（O鈥檈r-un qal iyan），坏了自己的帐房一般。鈥�

　　此外，阿尔泰民族中还有其他一些习俗和萨满教信仰有关，如婚姻、生育、疾病、丧葬、服色等。元朝统治者采用了中原的仪礼制度，但还保留了许多鈥湽�俗旧礼鈥潱�祭告用蒙古巫觋（萨满）。虽然一部分蒙古人（主要是社会上层）接受了佛教或景教，多数人民仍保持着原始的萨满教信仰和习俗。东北边远各族（女真、水达达、兀者、吉里迷等），也都信奉萨满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