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时期商人

　　蒙古贵族很早就与商人结下了不解之缘。大蒙古国建立前，成吉思汗结识了一位贩羊到也里古纳河来的西域商人，后来又有一位鈥溔挠诓疲�商贩巨万，往来于山东河北鈥澋幕伧饺耍�曾煽动成吉思汗南下用兵。随着蒙古势力的扩展，西域商人在政治、经济等方面的影响越来越大， 1215 年成吉思汗派往花剌子模的报聘团队便主要由西域商人组成。忽必烈平定西北诸王之乱，还曾得到回鹘巨商阿老瓦丁兄弟的资助。后来，汉地商人的地位也相应提高。元代以商人身份入统政柄的著名人物有奥都剌合蛮、乌马儿、桑哥与卢世荣等人。被称为鈥溗匚尬囊眨�亦无武功，唯以商贩所获之资趋赴权臣，营求入仕鈥� （《元史，陈祐传》）的卢世荣主持经济改革期间，曾设立鈥溇�营钱谷鈥澋拟�湽娲胨�鈥潱�该机构鈥溗�有官吏以善贾为之鈥潱ā对�史路世祖纪十》）。地方上也有类似情况，如元后期庐州立义兵三品衙门，鈥準拐呦ひ愿簧檀蠹治�之鈥潱�有一巨商兄弟五人均获官任职。商人既享有令人艳羡的优厚物质生活，又摆脱了前代备受压抑的社会地位，这无形中影响了人们的价值取向。河南人姚仲实索性弃官从商，十年操贾，又以百万之资上攀皇室。元政府曾在大都挑选数十名鈥溄愿簧题�澋拟�滉壤镶�潱�让他们出入宫廷，参与重大朝典，施予免役等特权，姚仲实就被元政府选为鈥滉锐筲�澲�长，成为统治层中的座上宾。所以，有些地区鈥準�室之邑，必有数家通货财，而无数人能文学鈥潱�鈥湽ど谈〕蓿�游手众多，驱垅亩之业，就市井之末鈥澴匀怀闪吮冉掀毡榈纳缁岱缟小５�统治阶级参与营利、放任行商的基本目的是满足自己巨额耗费和享受的需要，当然不可能因势利导，形成一套比较合理的运营机制，相反，商人的运营及其构成深受政治制度的制约。以政治权势为标准，元代商人大体可划分为两大类，第一大类由贵族、西域商人、官僚、上层僧侣和豪商组成，他们在行商时受到官方多方面的庇护和优遇，有的甚至不当杂泛差役、豁免或逃匿商税，取得持玺书、佩虎符、乘驿马的特权，因此，这些人的实际身份是官商合一，亦官亦商，气势相当显赫，市场上则占据绝对优势地位。第二大类是具有独立身份的大中小商人，他们在行商过程中，有程度不同地依附、甚至勾结官府的一面，但即使是其中的大商人，主要从事的还是相对正常的商业活动。其中的中小商人，一方面时时遭受官府的种种盘剥（如以鈥満凸外�潯⑩�満吐蜮�澋让�义向商人的强征强取，另一方面又处于鈥溣惺浦�家占据行市，豪夺民利鈥澋牟焕�地位。然而，一当他们因此而鈥湶桓彝�来鈥澲�时，物价便鈥溡蚨�涌贵鈥潱�可见，占商人绝大多数的这类普通商贩，从事的正是有益于国计民生的商品流通，是维系市场正常运行的中坚。

　　第一大类的各种特权商人和第二大类中的大商人，把持着商业的重要部门，从事的主要是高级商品和国民必需品的经营，其范围归纳起来有以下几个主要方面，一是海外贸易。元政府侧重于抽解和征税，海外贸易的实际运营者始终是商人。因海商动辄鈥溣�亿万数鈥潱�故而鈥溕陶咭嬷阝�潱ā对�史路铁木迭儿传》），官僚以至元、大德时鈥溦�位显要鈥澋闹烨濉⒄努u为代表，他们鈥溡跃匏掖蟛敖恢罘�中鈥潱�鈥湼还�封君，珠宝番货，以巨万万计鈥潱ā蛾「�录》卷五《朱张》）。朱清之子官至参知政事，继父业为元廷从事海上粮食运输，每年诈称漕粮沉没，而将吞没资金鈥溩�入外番货买鈥潱ā杜┨镉嗷啊废拢�。僧侣、也里可温与西域商人亦鈥湺嗍羌写�俗人过番买卖鈥澏�获厚利，如回回人哈哈的，从至治年间开始贷官钞，鈥溛ブ票鹜�番邦，得宝货无算鈥潱ā对�史路文宗纪一》）。皇室贵族自不甘寂寞，顺帝元统二年（1334），由中书省出面，鈥溓敕⒘剿掖�下番，为皇后营利鈥潱ā对�史路顺帝纪一》）。因海舶致富的巨商还有鈥溎限�回回鈥澐鹆�，手中掌握八十艘海舶，死后抄没家财，鈥溂�在珍珠一百三十石，他物称是鈥潱ㄖ苊堋豆镄猎邮�路续集》下）。泉州扬客从事十多年海外贸易，鈥溨玛叨�万万鈥潱ā兑募嵝�志》丁6）。嘉定大场沈氏，鈥溡蛳路�买卖致巨富鈥潯６êＨ讼闹傧停�从事海外贸易仅数年，鈥溔�余于库，粟余于廪，而定海之言富者归夏氏鈥潯４送猓�广东豪民于濒海构筑海堰，鈥溩ㄉ滩耙陨淅�鈥潱ā对�史路卜天璋传》），浙江四明沿海居民，占地利之便，鈥溣凶世劬尥蛘哜�潯６�是珍异珠宝贸易。珍异珠宝是皇室贵族的嗜好，专营权则主要被回回豪商所掌握，因而，鈥溒湫朔酚�运百色，侵夺民利，并无分豪差役鈥潱�并且，鈥湷昼羰椋�佩虎符，乘驿马，名求珍异，既而以一豹上献，复邀回赐，似此甚众鈥潱ā对�史路武宗纪一》），售出的珠宝，鈥湺�以数十万锭鈥潱ā对�史路泰定纪二》），如宪宗时回商献水晶盆、珍珠伞等物，得价三万余锭；成宗时，回商以一两三钱一块的鈥満熵葩�澥�，索价十四万锭，而所谓鈥溠夯ù笾殁�澮幻叮�要价竟达六十万锭；泰定帝时，所欠珠室价达四十万锭，相当于全国包银岁额（十一万锭）的近四倍。朝廷不惜重金购取珍玩，无力偿还时，竟以市舶番货或盐引垫支，使回商利外获利。珍异珠宝的另一来源是由皇室招人直接至海外购求。中外舶商的货物被抽解之后，可在规定地点发卖，因此，销售珠宝的商人、店铺当遍及大都和沿海贸易港口。

　　三是经营斡脱钱和朴买课程。据载，蒙古贵族虽黩货好财，但鈥溨恢�撒花鈥潱�对于商贩、聚财几乎茫然无知，因而，大汗、诸王、公主等纷纷将财宝交给回商，让他们去放债营利或从事买卖。回商将银子借贷于人，年息一倍，如无力偿还，次年连息再翻一倍，如照此推算，一锭银子翻番十年，即达一千零二十四锭，这种高利贷被称为斡脱钱，又称羊羔儿息，蒙古贵族也称这些帮他们营利的回商为斡脱。大汗、诸王、后妃、公主提供的是他们的私有资本，斡脱们利用这些资本从事商贩和放债，获利的是贵族本人和回回商人而不是官府，但政府却指定专人、设立专门机构并制订一系列条例保护斡脱的经营，所以斡脱倚仗政治特权，肆行暴虐，如扎忽真妃子派人到杭州索讨斡脱钱，拿不出全部借贷人的花名和贷款数额依据，便强指三人借贷，三人又指告他人，追征蔓引，使一百四十余民户遭致横祸。1238年至1239年，真定路遭蝗旱，被迫借斡脱钱交纳贡赋，本利银达一万三千余锭。1240年，诸路官民欠斡脱银三百八十万两，相当于当时占领区三年半的课税。贵族和西域商人还乘百姓和地方官吏无力完纳赋税时借债、勒索，如蒙哥时期磁州人民无力交纳包银，斡脱便乘机以年息借额为条件，出母钱鈥湸�输鈥潱�来年无法赔偿，又鈥溡鬃游�母鈥潱�不到十年，鈥溿乜の�积，数盈百万，令长逃债，多委印去鈥潯４游牙�台时开始，虽一本一息的限令屡屡下达，但并不能真正实行。贵族与西域商人利用斡脱钱营利，同时助长了整个高利贷的恶性发展，官府利用发放高利贷营息，解决财政开支，寺院、官吏、豪强地主与商人也乘势而上，其结果，鈥準�千债要廿千偿，债主仍须数倍强。定是还家被官缚，且将贯百寄妻娘鈥潱�百姓为之倾家荡产，沦为奴婢，形成一项严重的社会公害。

　　扑买课税的恶例首开于窝阔台时代。耶律楚材于1230 年定中原课税额为银五十万两，此后逐年增长，1238年达一百一十万两，次年，回回豪商奥都剌合蛮通过翻译官安天合和宠臣田镇海的举荐，提出以倍额扑买中原课税，窝阔台不听耶律楚材的苦劝，当即批准，命奥都剌合蛮为提领诸路课税所官，他在承包二百二十万两的税额之外最大限度地为自己营利，当然必须额外课征，因而，鈥溈啤⑷恫⑿校�民无所措手足鈥潱ā对�史路刘秉忠传》）扑买课税成了势要们致富的又一重要手段。耶律楚材时期，又有刘忽笃马以银十万两扑买天下差发，涉猎发丁以银二十五万两扑买天下系官廊房、地基、水利、猪鸡，刘廷玉和一回鹘人以银五万两和一百万扑买燕京（大都）酒课和葡萄酒课，扑买对象，乃至天下河泊、桥梁、渡口，到了至元初年，有西域商人鈥溡栽鏊昕挝�辞鈥潱�甚至企图买进国库钞本。国家大量税收的征收权被收买，平民横遭盘剥，西域商人和权豪势要由此中饱私囊。

　　四是买卖食盐。盐属于鈥溔痘踱�潱�除由国家实行官营外，另实行给据卖引的商运商销制度。商人购买盐引（鈥溞醒畏ㄢ�潱┗虬粗付ǖ氐隳闪福�换取盐引（鈥準匈岱ㄢ�潱�，便成为有权经销食盐的专商，持票赴仓支盐，在官府指定的区域销售。盐商的豪富，历来是有名的，元代自不例外，鈥溔松�不愿万户侯，但愿盐利淮西头鈥潱�鈥溔松�不愿千金宅，但愿盐商千料舶鈥潱�鈥溠紊瘫臼羌�家子，独与王家埒富豪鈥潯Ｒ蚨�，特权阶层、官吏纷纷钻营图利。政府规定，诸王、公主、驸马位下的斡脱及官豪势要可鈥溎煽温蛞�，赴仓支盐鈥潱�但支盐时，他们鈥湶笤阶蚀危�恃赖气力，逼勒场官，多要斤重鈥潱�发卖时，又鈥湴盐招惺锈�潱�鈥溤黾坼餮吴�潱�如一引盐官价十五两，鈥湽僭薄⒑栏弧⒂衅�力的人每诡名儿教人买出盐来鈥潱�高价出售，至元十八年，潭州和江西卖到一百八十两和一百七十两，二十一年在大都卖到一百二十两。元代每引盐重四百斤，权贵仗势，有的多取至七百斤。主持盐政的官员乘势贪污受贿，至元时两淮盐运使纳速纳丁受商贾贿赂，多付出的盐计钞二万二千八百锭。文宗时权臣倒剌沙向姻亲长芦盐运司判官亦剌马丹借贷钞四万锭，鈥溌蜓斡�利于京师鈥潱ㄈê狻陡�申外史》）。顺帝时马扎儿台，也借其子丞相脱脱之势，鈥湽惴烦ぢ�淮南盐鈥潱ā对�史路文宗纪一》）牟取暴利。官府、权贵、豪商把持盐市，紊乱盐法，哄抬盐价，百姓除鈥湹�食鈥澲�外，普遍购买鈥溗较喾芬租�澋拟�溗窖吴�潱�因此，私盐贩子不时出没民间，特别是鈥湵艚�并海鈥澋卮�，更是鈥溗窖喂�行鈥潱ā对�史路食货志五》），有的还私下煎煮，进行武装鈥溩咚解�澐仿簟�

　　六是粮食贸易。元代南粮北调，主要由官方通过海道和运河组织运输，或通过市籴盐法指定商人运粮到指定地点（见前），另外还鼓励客商贩运。大都是粮食的集积地，再由此分散到辽阳上都、大都等地区。因此，大批粮商常年活跃在运河与北方高寒地区。其中权贵及富商大贾生意越做越大，会通河中被三五百料的大船挤得水泄不通，针对这种情况，元廷于延祐元年二月立鈥湴�闸鈥澲�法，在沽头及临清各立一座石闸，限制粮船宽度，以防止二百料以上大船进入，但财力雄厚的商贾权要又鈥湼脑旒跸咸聿殖ご�至八九十尺，甚至百尺鈥澋奈辶�百料大船，增加运载量。在大同一带，有专门从事运粮鈥湽┾帽北哜�澋纳倘耍�其中有位商人，仅盗窃的粮食即达数十万石。元代经商致富的项目远远不限于上述几类，如顺帝宠妃龙瑞娇，用朝廷颁赐的巨额诸色锦缎立市货卖，鈥溇┦�官族富民及四方商贾争相来买鈥潱�鈥溗甑靡�数万鈥潱ㄌ兆谝恰对�氏掖庭记》）。文宗时赐予权臣燕铁木儿一所质库，从事典当业，马扎儿台还在通州开酒馆糟坊，耗粮日至万石。大都与杭州亦有豪商酿造鈥溂鄹叨�味薄鈥澋牧泳颇怖�。僧道、也里可温及答失蛮也普遍鈥溄�着大钱本开张店铺做大买卖鈥潯Ｖ种彩卟艘部煞⒉浦赂唬�在大都市郊，鈥溨问咔�畦，可当万户之禄鈥潯ｂ�溄�南田地里做买卖的人每鈥澓外�湽偎锯�澣说龋�还纷纷进入云南，以鈥溗�■鈥澖灰椎钡氐幕平稹⒙砥ァＩ唐肪�济的发展促使商业的运营方式和内容逐步发生变化，这种变化在一些脱颖而出的商人身上得到体现，这些商人或商业组织可归纳为以下三种类型，其一，出现了善于经营的商人和经营规模很大的商业组织，譬如，在蒙古军占据华北、中原时期，河北清州高氏依据在盐粮买卖过程中积累的丰富经验，掌握了市场经济的规律，后来选中具有天时地利的长芦，鈥溨惺卸�立，权天下之货鈥潱�鈥溗姆椒犯海�日受指画，操其要，因其势，豫其时，审其地，人什常贫，我五常富，故言利者以高氏为师鈥潯Ｈ首谑蓖�顺王开设鈥湽憷衷扳�潱�鈥湺噍兔�倡巨贾以纲大利鈥潱ā对�史路星吉传》）。扬州大商张文盛鈥湸蛹迫恢�木，研得其精，为大区广陵市中，家童数百指，北出燕齐，南抵闽广，懋迁络绎，资用丰沛鈥潯Ｏ裾庑┾�溡陨凭�纪鈥澏�鈥溁�资至巨万计鈥澋纳倘嗽谠�代是比较普遍的。

　　二是牙人（有牙子、驵侩、牙保等异称）和牙行。这是沟通买卖双方，收取一定佣金的经纪人，是一种特殊的商人和行业。牙人有官有私，按元律规定，商品由他们每月评定一次价格，如有变动，亦须事先申报、核准后才能成交，因而，他们利用中介人的地位，鈥溄男彝祭�鈥潯⑩�溕舷缕渲碘�潱�其活动具有强烈的封建色彩。然而，也必须看到，元代牙人、牙行广泛存在于城市乡村，活动几乎渗透到各类商品交易、土地房产买卖乃至仆役的绍介等社会交易的所有领域，从而开辟了大批隐形市场，这一事实说明了元代商业发展具有相当的深度和广度。并且，由于一切货物的交易，经由他们与卖主买主办理必要的手续，然后成交纳税，从而在一定程序上起到减少鈥溦┟盎枥碘�潯⑩�湸仕戏诅♀�澋淖饔谩＞妥芴宥�言，牙人在平息买卖纠纷、提供商品信息、促进产品走向市场方面的积极作用应该得到肯定。值得一提的是，元代从事海外贸易的牙人（舶牙人），其职能很可能不限于为出海舶商作保，而涉及中外官私商人和商品的介绍、经纪，因而他们与宋代的牙人一样，是较早出现的买办资本的经营者。

　　三是出现了这样一批商人，其营运范围已不限于农产品和低级产品的营销和转贩，如湖州等地出现一些鈥準栈�机产鈥澋木钭�或牙行；钱塘相安里等地的鈥溔挠诓普哜�澒腿舜邮禄�织（见鈥準姓蜮�澨酰�。矿冶业中，有鈥溣壬�**鈥澋慕�西永福人刘宗海，鈥湷⒁堤�炉于金牛（今安徽庐江县西北）大冶，煽役者常千人鈥潱烩�溨紊�教子，三致丰阜鈥澋睦钣瘢�鈥湽奶�煮矾，所居城市，凡能佣力而无恒产者，鱼聚水而鸟投林，相率来归鈥潯Ｔ诟＝ǎ�每当荔枝开花之时，商人便鈥溂浦甓现�以立券鈥潱�订购水果；有的商人雇佣鈥準�百为群鈥澋牧偈惫ぃ�从事染料作物的采摘。在这里，商业资本的投向无疑发生了积极的转化，有些还在一定程度上转化为产业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