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手背(5)
一瓶酒下肚,谭木林绷紧的脸松弛了下来。又一瓶酒下去,他的眼珠红得像发情期的狗,舌头已经发硬。他指着阿二头说:“阿二头,你这段日子在做什么?应该做点正经事了。”
阿二头嘴里叼着一支烟,半欠着身子,一边倒酒一边说:“跟人合伙做点生意,混个温饱吧。等我赚够了钱,你和我姐就不要上班了,我来养活你们全家人。”
谭木林惺忪的醉眼里有点亮晶晶的东西在晃动。他很想说点什么话,但头垂了下去。阿二头坐在他的对面,一边抽烟一边注视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谭木林终于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阿二头上前推了推谭木林。谭木林像一摊烂泥。阿二头扔掉烟蒂,从桌上抓起钥匙,快步走出门房间。铁栅栏大门拉开了一条缝,从停在马路边上的轿车里下来了四个男人,每人的手里拿着螺丝刀和撬棒。一伙人跟在阿二头的后面,走过谭木林的身边,隐入了无边的黑暗里。
阿二头站在客厅大堂中间说:“都记住了吧?只要那些字画和艺术品,别的一概不拿,不值钱。”
客厅边上的小房间里,阿根正欲进入梦乡,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懵懵懂懂地问了一声:“谁呀?”
阿根见没人回答,又在地铺上躺下。这些日子,他在上海迎宾馆干活,第一个感觉是没有日晒雨淋,第二就是这里的女孩子个个漂亮得像电影明星。将来的好日子让他充满了期待。可是此刻,门外的声响弄得他心烦。
声音时断时续,在夜深人静时特别清晰。阿根想看个究竟,他推门走出来。阿根刚探出脑袋,一根撬棒就从他的头上砸了下来。他趴在了地上……
上楼的人下来了,手里卷着字画,怀里抱着艺术品。“走,快走。”阿二头说。
阿根蓦地从地上坐起来,指着他们,“原来你们是贼人,来偷东西的。”
借着小房间里透出的灯光,阿二头和地上的阿根打了一个照面,暗暗打了一个寒噤。
“怎么办?”有人问。
“人都看到了,不能留下活口,做掉。”阿二头说。
最致命的一棒落在了阿根的后脑勺,阿根随后整个人便向无边的深渊坠落……
5、 乡下来的阿根死了。
这是上海迎宾馆有史以来未曾有过的。公安局立案侦察,谭木林和宾馆里的人被一遍遍地叫去盘问,然后等待结论。
谭木林的心就像被刀子剜去了似的,连疼痛都没有地方落实。他不知道该怎么向前妻交待。在接受盘问的时候,他隐隐有一种预感,这件事肯定和小舅子阿二头有关。阿二头那天夜晚来看他,本身就太蹊跷。但他没有说出阿二头,他拿不出证据。更主要的是,阿二头是他的小舅子。可是,乡下来的阿根是他的前妻的小叔子。手心手背呀。
晚上在值班室里,谭木林坐立不安。由于失职,他在上海迎宾馆看门的日子屈指可数了。今后的那些个夜晚将怎么度过?他无法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