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手背(6)
两天后,阿根的哥哥——半瞎子和谭木林的前妻也就是阿根的嫂子从家乡赶出来。还没有看到阿根的遗体,前妻就坐在地上大哭起来。谭木林想上前去抱住她和她一起哭一场,但他看到了站在前妻身后的半瞎子,前妻现在的男人,他的脚步停住了。
前妻看到谭木林,扑上来拉扯着他的衣服,嘴里叫喊:“一个活奔乱跳的人,到了你身边就这么没了,究竟怎么回事?你说呀!”
谭木林不说话,任前妻在自己的身上拉扯碰撞。在乡下,死了亲人,女人就是哭闹,男人只是沉默。在他们的边上,上海迎宾馆的领导在跟阿根的哥哥半瞎子谈话。
领导说:“你弟弟是为了保卫国家财产英勇牺牲的,我们不会让他的血白流的。我们一定配合警察抓住凶手。我们商量过了,除了按国家规定发放抚恤金,再给你家一个招工名额,由你们自己安排。”
半瞎子只是点头。领导说:“你跟我们去办一下手续。”半瞎子跟着领导走了。
前妻无力地依在谭木林的肩上。谭木林扶她在椅子上坐下。
前妻擦了擦眼睛,止住了抽泣说:“他们家就兄弟俩,阿根送到你的手里,本来是放心的,没想到……你让我怎么向他交代?”
谭木林说:“是呀,谁会料到那贼偷到上海迎宾馆来了。”
前妻说:“让阿根来,我是为你着想呢。这句话我对谁也没说过,我知道你在上海过得不舒心,是想让他来陪陪你。你们两个人在一起,我心里才安妥。”
这回轮到谭木林发愣了。他的眼睛里流出了眼泪。爹娘死的时候,他也没有落过眼泪。
尾声
送走前妻和半瞎子,谭木林就去了公安局,把那晚阿二头来过的事一五一十讲了个兜底翻。
这个晚上,谭木林上班以后先在四周巡视了一番,然后关上铁栅栏门,取出前妻送他的那坛老酒,嘴对着坛口就这么喝起来。与往日不同,谭木林此刻与其说是喝酒,不如说是在灌酒。慢慢的,他侧转脑袋倾听。恍惚间,他仿佛听见警车呼啸着停在了自己的家门口,老婆被警察从被窝里唤起来,交待了阿二头的藏身之地。
谭木林干咳一声,觉得心里特别解气。他对自己说:“我不怕你们了,我们不会再见面了。我要回老家去了!”
巡夜的人从门口走过,看到谭木林趴在桌子上。“唉,又喝醉了。”但他走近后才发觉谭木林醉得奇怪,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瞳孔空白一片,星星点点闪烁的光点正在一点点暗下去。
巡夜人摇了摇谭木林的肩膀。不好,怎么没气啦?他随即脱口而出:“快打电话叫救护车!”突然,他的手顿住了,“哎,气都没有了,还叫什么救护车?”
话虽这么说,巡夜人还是拿起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