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教版五年级下册语文《遍地黄金》相关资料(2)
进入上世纪六十年代,祖人似乎不那么重要了,闹房头,闹宗派,是要受到官方谴责的。这时,上祖堂做了生产队的仓库。曾经神圣的牌位前,靠墙一溜儿挤着大大小小的甏,甏里装着各类种籽;昔日人们跪拜之处,立着篾围子围成粮囤,囤着待分的社员口粮;粮囤间的空地也堆着谷物,甏里、囤中、堆上,盖满白色的灰印。冥冥中的祖人充当了后人“口中食”的守护者。过了几年,破四旧风起。祖堂的牌位被一把火烧光,香案、香炉、皮鼓等一应物什都扫地出门。村里建了新仓库后,这里成了一间空荡荡的屋子,除了晚上偶尔开会,没有人来。七十年代中期,一家井巷公司子弟小学还未建起,三重祖堂都成了临时教室。几十年间,上祖堂那些曾在打盹的祖先够可怜的,受到空前的冷落。
应了中国一句老话,风水轮流转,《国际歌》唱了近半个世纪后,不知一阵什么风把曾经消失的一切又吹了回来,修宗谱,接太祖,唱太公戏,都成了乡下人十分热衷的事体。在这样的背景下,上祖堂又恢复了原来的效用,祖宗牌位重立,香案、香炉、石磬、皮鼓等一切各归原位,每年清明、七月半,特别是除夕到年初,内面香烟缭绕,红烛高烧。偶尔回乡,我也免不了去那儿,免不了焚香跪拜,不过是入乡随俗,并不很情愿的。我想,敬祖人在心,而不在仪式。
中祖堂和下祖堂,除了建筑上的联系之外,它们与那些打盹的魂灵没有多少瓜葛。
前后无隔墙的中祖堂,像一个很宽的胡同,除了在梁上吊几架水车之外,两壁皆空。在上辈人的记忆中,中祖堂是个令人快活的去处,这里白昼晚间都满是人。住在祖堂左侧的海哥,家道殷实,不靠他下地干活。他读过很多说部、古传,又性喜吹腾。于是,白天,一班毛头小伢围着海哥,听他谈文,谈三国,谈水浒,谈西游,谈岳飞传,谈济公传。海哥门槛上坐着的油灯,预示了村人夜生活的开始,老头、爷们捏着老竹头烟杆来了,妇女、老太把纺车也搬来了,坐不下的,挤到了村巷上。人一多,海哥谈兴更高,在咝咝的吸烟声和嗡嗡的纺线声中,绰号“海喇叭”的海哥,亮起嗓门吹着他神奇的“喇叭”。那是山村多么美好的夜晚!